一百章 一球成名（三）

　　“要。”

　　聲音十分的不清澈，不像往日。

　　尾綴的音剛剛說出口，那黑色的瞳孔是一陣收縮，緊縮的眉頭第一次在這個嚴肅的男人面前妥協(xié)了。緩慢的，幾滴熱淚從眼睛旁滑落，從眼角越過臉龐，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鐘爸沒見過鐘晉云這一幕，從來沒有，從開始打球，到去AND1，到去外地比賽，直到美國回來，他都沒有見過，或許自己本來見到孩子的時間就不多，像眼前的事情，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第一次感觸到。

　　忽然他的表情妥協(xié)了，他的語氣也妥協(xié)了，

　　“要就退出吧?！?p>　　聲音帶著少有的關(guān)心，可鐘晉云分明只聽到了“退出”。

　　憎惡，反感！

　　自己的生活一切源自于這兩個字。

　　就像一夜回到美國，在那個風雨飄搖的籃球場，面對那個鐵血面孔，負氣地說了那句話。

　　“和你哥一樣，從此去美國學習?！?p>　　鐘爸說完，帶著些許祈求的目光看著低著頭的鐘晉云。

　　可那句“和你哥一樣！”深深地刺入鐘晉云的耳中，深深地刺入鐘晉云的心臟。

　　和他一樣？

　　和他一樣！

　　我怎么會？

　　我絕對不會！

　　鐘晉云怒甩了手，雙腳直直地挺立，用力站住在這冰冷的地板上，惡狠狠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他一直認為毀了他哥一切的男人，這個他在失望之極痛恨的男人。

　　眼淚止住了，在飛行的空間中冷凍住了。

　　那一刻，關(guān)門聲再次響起，那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那個叫做“我哥”的男人，呆呆地矗立在門前，放眼看著這邊對峙的兩人。

　　可能是看到鐘飛軒，這兩個人的情緒頓時失控。

　　“你看你哥哥，學有所成，再看看你！”鐘爸習慣性地拿哥哥與鐘晉云來比較。

　　可他不知道，這個學有所成的哥哥，這個被爸媽器重的哥哥，這個總是作為正面旗幟的哥哥，是多么讓自己反感，多么讓自己感到悲哀。

　　“不要提他好嗎！”鐘晉云爆吼一聲，憤怒的眼睛穿越了鐘爸的身體，飛躍了整個房間，停在鐘飛軒的面前。

　　也許是因為鐘晉云的忽視，又或許是因為鐘晉云剛剛的暴怒脾氣，這一下徹底激怒了眼前的鐘爸。

　　“怎么說你哥！??！”

　　同樣是爆吼，同樣是發(fā)自內(nèi)心。

　　可是這兩顆心的接觸卻不用于其他，是戰(zhàn)爭，是你死我亡的戰(zhàn)爭。

　　同當年一樣，這一次，鐘晉云的方式一樣。

　　奪門而出！

　　撞開仍是目瞪口呆的鐘飛軒，跟當年一樣。

　　只不過眼淚這次換成了被撞的哥哥。

　　鐘晉云義無反顧，直到重重的砸門聲，才將這兩個長輩給震醒。

　　……

　　這次出了門，鐘晉云不像當年的那一次，這一次完全迷失在這燈紅酒綠的世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去向何處。

　　摸摸口袋，還像連開房的錢都沒有，總不能在網(wǎng)吧過夜吧。。

　　鐘晉云撓了撓頭，決定先不想，總之手機還有余電，先看看，何況才八點不到。

　　可是誰又能輕視三月的晚風呢，何況鐘晉云不過是一件單衣，沒走多久，就感覺一股冷流入心，簡直連鼻涕都要流下來了。

　　簡直涕淚四下！

　　鐘晉云現(xiàn)在的第一想法早就不是什么離家出走了，離家出走對于他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三年前是，一年前也是，現(xiàn)在也是。

　　現(xiàn)在是，得找個地方，暖暖身。

　　是的，暖暖身！

　　廢話不多說，就是最近的夜燈球場。

　　決定后，鐘晉云掏出手機，撥通了四班基友團的電話。

　　“什么，球？”李欽正打英雄聯(lián)盟正起勁，一接電話就被單殺了，再看看數(shù)據(jù)，直接關(guān)了電腦。

　　“馬上，哪？”趙彪二話不說，扔了手機直接奔來。

　　“靠，打擾老子清夢，到了請我喝水！”王松穿上鞋子，就是一路奔跑。

　　“媽的，作業(yè)明天早上抄好了，GO！”李威平筆直接一扔，拿上籃球就走。

　?。ㄎ蚁脒@就是青春吧，不用想太多，沒那么多包袱，一句話，就走?。?p>　　……

　　夜燈球場。

　　顧名思義，當然是它別具一格的夜晚球場的緣故。

　　這個球場白天人煙稀少，幾乎看不到人影，可是晚上，這里就是武昌所有愛好籃球的人的天堂。

　　夜晚的球場，就是充滿著神奇的魔力。

　　神秘和驚喜在每一個角落都會爆發(fā)，這里就是沒有音樂的舞臺，一切渾然天成，晃動的聲音，起步的聲音，跳起的聲音，籃球穿網(wǎng)而過的聲音，還有最勁爆的劈扣，這里只缺主人，只是等候著最具創(chuàng)造力和爆發(fā)力的人來盡情宣泄和表演。

　　這里充滿著能量，充滿著宣泄，充滿著挑釁。

　　一切就如同入場的門牌上寫得一樣，

　　“敢，就來！”

　　鐘晉云在這里打的很少，主要是因為喜歡自己練球的感覺，喜歡一個人去冥想，去思考，去練習，但今天要宣泄的是自己。

　　是我！

　　鐘晉云！

　　踏入鐵網(wǎng)，迎面而來便是一陣響當當?shù)呐?，震碎全場的質(zhì)疑，然后便是接踵而至的吶喊和助威。

　　“哇，這人還真牛B。估計只有1米9的身高，這爆發(fā)力不容小覷?！?p>　　“喲呼，現(xiàn)在看來是高潮的部分?！辩姇x云話音未落。

　　場上之人便是一陣極具爆發(fā)力的起步，身體弓腰的幅度大到不敢想象，看樣子真為他擔心，擔心他摔倒在這冷硬的地板上。

　　“哇！”

　　場下爆發(fā)能量，場上豈能剎車。

　　那人過掉一人后，從四十五度的角度殺向禁區(qū)，面對補防的中鋒，直接墊步，背后運球，直接雙穿襠。

　　球秒速穿越那人的襠間，然后回到那人手上，沒等另外一人反應(yīng)過來，就是一個小巧的快速三步，上籃。

　　“nice-ball！”

　　場下爆發(fā)驚嘆的贊揚，場上完成表演。

　　“這家伙還不錯?！辩姇x云暗自夸贊。

　　驚呼之間，場上已經(jīng)分出了勝負。

　　鐘晉云一看好像一時沒什么人挑戰(zhàn)，以他的性格，自然要上場，何況這次這么想打球。

　　“嘿，我能上嗎？”鐘晉云打個招呼。

　　對面那三人統(tǒng)一攤手，示意隨意。

　　只是一人走上前來說道：“兄弟，我說就你個人，未必還想一挑三？”

　　這回輪到鐘晉云攤手了：“我也沒辦法，沒人上來啊?！?p>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雷歷的聲音，雄渾，聲振屋瓦。

　　“我來！”

　　然后就是一個極其符合聲音的身影走上前來，虎背熊腰，看起來絕對不像是同齡人。

　　“嘿喲，大叔好！”鐘晉云連忙笑著問好。

　　“我18?！蹦侨瞬恍肩姇x云的問候，直接走到那三人的跟前說道：“我?guī)?，兩個就夠了?！?p>　　話音剛落，場下一片嘩然，那三人更是驚詫不已。

　　“我去，大叔，你確定？”剛剛做出酷炫運球的人有些輕蔑地問到。

　　“別廢話，來?！边@人說完，便轉(zhuǎn)身回到中線。

　　“什么叫帶我?！辩姇x云撓了撓頭。

　　場下議論紛紛。

　　一個戴著嘻哈帽子的男生笑著：“敢在這里兩個人就挑戰(zhàn)我們的魔鬼戰(zhàn)隊，也是很酷炫?！?p>　　“是啊，簡直是找死?！绷硪粋€男青年跟著說道。

　　“我看，那個大叔可能還有戰(zhàn)斗力，至于那個臭小子，簡直我都能去虐?！庇钟腥苏f道。

　　“是的，待會我們也去組隊虐虐那個狂妄的小子?！蹦猩又f道。

　　……

　　場上。

　　鐘晉云和大叔一組，另外一邊是狀態(tài)正佳的魔鬼三人組，也是這個地區(qū)有名的三人組戰(zhàn)隊。

　　“喂，我說大叔，不要以為身體很壯就能2打3啊?！辩姇x云調(diào)侃道，反正以自己的實力，也不至于被虐。

　　“別廢話，傳球?！贝笫宓皖^，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戰(zhàn)斗頃刻展開。

　　大叔控球在中線，只是手一擺，便讓鐘晉云去底線待著，這意思太明顯了。

　　單打！

　　“好霸道?！辩姇x云心里嘀咕，還是拉扯開了一個人去底線，也算是給他拉開一點空間吧。

　　大叔從另一側(cè)底線控球朝內(nèi)線進發(fā)，魔鬼三人組中的小頭頂在最前面，撤步，揚手，一步到位。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大叔率先發(fā)動進攻。

　　背靠，大叔朝內(nèi)橫插一步，直接背向?qū)Ψ健?p>　　“轉(zhuǎn)身？”鐘晉云猜測。

　　小頭見勢也猜到了一半，立刻做好跟貼的準備。

　　是的。

　　轉(zhuǎn)身！

　　大叔挪動步伐，很慢，卻也很穩(wěn)，讓人猜到也無法實施斷球。

　　身子過半，只在驚雷之間，大叔迅速用右手攬住還未轉(zhuǎn)完身的籃球，直接接上背后運球！

　　“什么！”小頭驚詫，這么龐大的身軀能做出如此細膩的動作。

　　還好那人并沒有起速，我還可以盯防。

　　小頭噙出一絲僥幸的微笑，卻沒料想。

　　大叔背后運球到左手，身體還是背向，跟所有做過這種動作的人都不一樣，跟鐘晉云不一樣。

　　“怎么會！”鐘晉云暗自驚訝。

　　那一刻，又是一個轉(zhuǎn)身。

　　只不過，這個轉(zhuǎn)身一改之間所有的疲憊與緩慢，這一刻，是暴熊在怒吼，在狂奔，在泄憤。

　　聽得到那讓人恐懼的爆吼！

　　轉(zhuǎn)身完成，大叔迅速弓腰，僅在片刻就過掉了這個魔鬼三人組的當家后衛(wèi)。

　　“小頭！”坐鎮(zhèn)禁區(qū)的鬼身怎么會料想到這樣的結(jié)局，大吼一聲，跟上撲去。

　　可別人會容忍你從中橫插一刀。

　　白日做夢！

　　這只無法控制的暴熊，一個勁的猛沖，卻在面對鬼身不要命的一步貼防的剎那，用出了意想不到的步伐。

　　“跳步！”鐘晉云叫了出來。

　　話音剛落，就被籃球穿網(wǎng)的聲音給覆蓋。

　　“我的天哪！”

　　場下爆發(fā)了前所未有的浪潮，這是什么實力。

　　“我去，這個大叔好厲害！”剛剛還在輕笑得男生說不出話來。

　　鐘晉云也是。

　　高手僅在片刻就明白相互之間的實力。

　　又是大叔進攻，這回鐘晉云沒了抱怨，饒有興趣地待在一邊。

　　然后另一個小半場，已經(jīng)三人圍了過去。

　　三人聯(lián)防！

　　大叔嘴角微微裂開一絲微笑。

　　三人嗎？

　　那就來吧！

　　大叔左手開球，腳步交錯。一旁的鐘晉云立刻分辨出了下一秒的動作。

　　錯位變向！

　?。ㄋ^錯位變向，就是左右變向的時候，不是用同手同腳行動，而是錯位，異手異腳，自己慢慢領(lǐng)悟吧?。?p>　　極大的沖擊力瞬間爆炸，在進入三分線的片刻，那只暴熊瞬間就如同食欲大開，身體迅速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可惜剛剛又被過掉的小頭無法領(lǐng)略了這一點。

　　眼見大叔在底線啟動了突破，位于第二道防線的魔腿第一瞬間就補防了上去。

　　可面前的他根本無法想象，會有怎樣的動作在等著他。

　　伴隨著高潮迭起的助威加油聲，大叔連續(xù)做出背后交叉步伐，每一步都是幅度巨大，與體型完全不合。

　　哇，哇??！

　　酷炫！

　　大叔秒速看了一眼全場，得意地笑了，

　　別怕，還沒完！

　　右肩顫了下左腳隨之向前踏了一步，魔腿眼光如電的感覺到這個大叔迫來的氣勢。

　　向哪？

　　右？左？

　　持球的右手忽然一動，身體接著向右一探，如此簡單的一下，在早就心煩意亂的魔腿眼里，如這個大叔已經(jīng)出動那把奪人心魄的劍一樣！

　　大喝一聲，魔腿本能向后微退一步重心完全左移。

　　大叔身體忽然向上，探起持球的右手向回一拍，球已經(jīng)從跨下來到了左手，兩腳微屈后輕躍而起，持球的左手隨之探起。

　　身體頓時間伸展開，而球已經(jīng)在右手的托舉之下，左手輕護隨著整個身體的完全展開，球也順勢而出，在重心早已在左邊的身勢向后退的魔腿來說，自己連躍起封蓋的力量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球從自己頭上飛劃而過落下籃窩。

　　那最后的防線，鬼身至始至終都沒能移動一步，遠在禁區(qū)的他竟然完全看不出來那個詭異大叔的步伐和運球。

　　這是什么單打?qū)嵙Α?p>　　王者嗎??？

　　底腳的鐘晉云內(nèi)心忽然蠢蠢欲動，來自心跳的最直接沖擊，讓他那顆求戰(zhàn)欲望越來越強烈。

　　對面三人組早就丟兵棄甲了，這個大叔簡直就是魔鬼，各種體位，各種動作，各種進球，各種一挑三地把他們打得服服帖帖。

　　“大叔，你慢慢玩，我們先撤了?！?p>　　被虐得最慘的小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是一溜煙撤了。

　　一時間，全場啞然無聲，轉(zhuǎn)而是嬉笑與贊賞。

　　“沒意思?！?p>　　鐘晉云和大叔同時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而意識到，還有隊友的存在。

　　“切，這臭小子躺贏了，還模仿我說話?！贝笫逡荒槻恍嫉叵胍聢?，而場下的人早就迫不及待地等著這個猛男下場，好問東問西，噓寒問暖什么的。

　　“喂，大叔?！辩姇x云喊著。

　　那人停下腳步，等著鐘晉云的下一句話。

　　“來一局嗎？”鐘晉云喊了出來。

　　大叔低頭淺笑。

　　夜燈球場再次迎來新一波的浪潮。

　　……

　　“終于到了。”李欽停下自行車，一眼看到了剛剛才來的趙彪。

　　“李欽！”李天德也從另外一側(cè)過來了。

　　“哈哈，我們也算同時來了。鐘晉云估計已經(jīng)在里面開始打了吧。”王松和李威平一同走了過來。

　　“是啊，應(yīng)該是的。”李天德說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的夜燈球場爆發(fā)出驚人的贊嘆聲。

　　“怎么回事。”李欽問道。

　　“還能有什么，里面有大事啊！”王松跑了起來，生怕錯過一個畫面。

　　四班一伙擠進人群，就聽到旁邊的人在議論，議論剛剛那個球。

　　“沒想到這個瘦小子，還能跟剛剛的大叔打成平手?！?p>　　“肯定是大叔手下留情，你又不是沒看到大叔剛剛兇殘的樣子?！?p>　　“是啊，要是大叔發(fā)威，那小子還有活路！”

　　李欽大概聽到了一些，便用手指戳了戳旁邊的李威平：“好像有個很威猛的大叔，和一個不要命的臭小子誒?！?p>　　李威平?jīng)]回話，眼睛目不斜視地盯著球場，李欽再一看，全場人都是。

　　什么情況！

　　……

　　“哼，你小子還不錯?！贝笫宀亮瞬梁拐f道，

　　“我說，大叔，別手下留情。”鐘晉云輕輕跳躍了起來。

　　我要認真了！

　　曼巴之蛇口吐毒信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擊！

　　鐘晉云大手開球，不過轉(zhuǎn)瞬之間，就切換成背后交替運球，左腳起步，曼巴之蛇致命一擊。

　　“好快！”

　　帶著所有的人的驚嘆，鐘晉云再一次飛騰在三分線內(nèi)的無上戰(zhàn)場。

　　“哼，臭小子！”

　　大叔到?jīng)]那么驚訝，做出對策的速度也是不亞于鐘晉云的起步。

　　砰！

　　身體激情碰撞。

　　“有點意思！”

　　茲！

　　極強烈的摩擦地板的聲音，這是蓄力還是？

　　轉(zhuǎn)換！

　　拉回籃球，轉(zhuǎn)而直接變向，右手！

　　“怎么能讓你這么得逞！”大叔少有的爆吼，傾力飛出。

　　切。

　　聽到一抹蔑笑，這個節(jié)奏實在是太熟悉了。

　　就像一展快刀，頃刻之間血涌而出，殺氣逼人。

　　轉(zhuǎn)身，球未再次落下，便是急轉(zhuǎn)直下的轉(zhuǎn)身，身體半弓，幾乎貼身轉(zhuǎn)過去。

　　“哼，這點本事?！?p>　　貼面的鐘晉云瞬間聽到了那聲不屑的口吻。

　　“可惡！”

　　斗志瞬間被激起，寒芒暴漲。

　　呵！

　　大吼一聲，后行的左腳再次爆發(fā)能量，幾乎不顧一切地甩開了本已經(jīng)做好了跟防腳步的大叔。

　　喔喔！

　　場下迎來新一場的怪叫，誰都在驚嘆剛剛那個快得離奇的起步，幾乎看不到風塵，聽不到聲音，連動作都十分隱蔽，但就是那一步過后，那大得驚人的爆發(fā)沖擊就像炸彈在耳邊炸開一樣，震人耳目。

　　要如入無人之境了嗎？

　　“豈能你放肆！”

　　又是一聲爆吼，暴熊的怒聲將剛剛的所有驚嘆鎮(zhèn)壓地無蹤無跡，反而讓人戰(zhàn)栗，讓人恐懼。

　　什么！

　　明明剛剛呼嘯而過的是我，怎么會！

　　鐘晉云的瞳孔慢慢地放大，直到撐滿整個眼眶。

　　他實在是不敢相信，這個大叔竟然，

　　出現(xiàn)在他的前面！

　　“是躍步，比跳步的幅度更大?！壁w彪很肯定地說道。

　　是的，鐘晉云眼前就在承受著這么巨大的視覺沖擊，感覺剛剛所做的一切全是徒勞，是虛無。

　　“可惡！”

　　鋼牙再次咬緊，能感到自己的鮮血在斗志的涌泉中噴發(fā)。

　　側(cè)身起步后，第三步再次回拉，左手飛速換右手，腳步拉開，身體撇向另外一邊，連目光都換了，斗志更加昂揚，我就是要在這里讓你臣服。

　　閃耀靈狐再次飛現(xiàn)，勢必要在暴熊完成包圍之前，沖破層層防守。

　　碰撞與較量在第一刻內(nèi)完成對決。

　　喔！

　　場下爆發(fā)第二輪驚嘆。

　　鐘晉云展現(xiàn)的連環(huán)運球被大叔惡狠狠地鎮(zhèn)壓下去，簡直不留一點風勢。

　　就連一直看著鐘晉云的四班加油團也感到一絲吃驚，對手大叔簡直有些靈活的有些匪夷所思。

　　“切~”

　　鐘晉云流露了一絲不滿，在大叔的眼里，他第一次快要淪為滑稽的對象，這怎么可能？

　　大叔一笑，鐘晉云隨即想到了下一步。

　　匪夷所思？

　　從來都是形容我的！

　　“來！”

　　一聲不滿和戰(zhàn)意爆棚的長嘯。

　　接下來，

　　如風即起。

　　大叔還是保持著完全蔑視的姿態(tài)，直接堵向了鐘晉云起步突向的第一個方向。

　　“左邊，是嗎？”還是蔑笑。

　　（更新了這么久了，防守和進攻左右，我不再贅述，自己慢慢領(lǐng)悟。）

　　這點動作即使再快，在他的眼里也是完完全全的慢動作而已。

　　大叔跟了一步，又一次看到鐘晉云的左腳有個急剎的跡象，連忙判斷，

　　“轉(zhuǎn)身?！?p>　　話音未落，鐘晉云如出一轍地要轉(zhuǎn)身，這是他這次進攻的第三次的轉(zhuǎn)身，動作重復(fù)就連場下的一些人都搖搖頭說著：“這小子沒戲了?！?p>　　“鐘晉云！”李天德怒吼了一聲。

　　就在那一刻，一個夢幻般的動作在鐘晉云的手上完成。

　　“什么！”

　　場下唏噓聲暴起。

　　“什么！！”

　　四班加油團簡直要躍起。

　　“什么?。?！”

　　大叔在那一刻，汗如雨注。

　　鐘晉云右手攬球，直接將球甩向大叔的背后，然后自己竟然反重力的完成與籃球相反的轉(zhuǎn)身。

　　就在動作完成的那個片刻，“我的天哪！”這四個字響起了整個夜光球場，連燈光都在閃爍表示驚嘆。

　　籃球落地，靈狐完成精巧的表演，然后便是人球合一，一個上籃，給這個夜燈球場的燈光完成最后一式。

　　刷！

　　久違的籃球穿網(wǎng)聲音，終于在這最后一刻出現(xiàn)了。

　　3比2！

　　鐘晉云勝出。

　　場下人還在意猶未盡地談?wù)撝鴦倓偟哪穷w球，簡直如同天神下凡。

　　而場上兩個對決之人開口說話了，

　　大叔是那個先開口的人，話語出口，就還知道他還在忌憚剛剛那個動作的出現(xiàn)，像是在他的整個籃球經(jīng)歷里面都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那個小子和他的籃球，這一次真真正正地出現(xiàn)在他的籃球中。

　　就像隕石留下過的痕跡，如籃球走心。

　　“小子，打得不錯?！贝笫迳斐鍪謥?，蔑笑換成了滿意的笑容，這一刻，鐘晉云感受不到如同剛剛的輕視。

　　鐘晉云也是收起剛剛的狠勁，化作友好，伸出手來。

　　鐘晉云轉(zhuǎn)眼，看到了四班一伙，心里那團憋屈在這場球賽過后，在這次對決之后，在看到他們之后，終于率先釋懷。

　　還是微笑，帶著自己慣有的瞥向一邊的嘴角。

　　鐘晉云下場，享受著大家的擁抱。

　　就在眾目睽睽下，就在鐘晉云離別之際，大叔喊了一句：“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北府一中，鐘晉云！”

　　在看到鐘晉云揚起的手后，大叔心里默默地念道：“鐘晉云，呵，看來今年的高中聯(lián)賽又有一個好對手了?！?p>　　夜更深，隨著四班的離開。

　　……

　　涼風中的一個街邊小吃攤位。

　　肚子極其餓的鐘晉云正狼吞虎咽，完全不顧周圍的人的目光。

　　“我說，幸好這里沒有剛剛那伙看球的人，不然你的光輝形象就在你吃的這碗面面前瞬間崩塌了?！崩顨J一口咬下香腸頭。

　　“可不是嘛，你是幾百年沒吃肉的狼嗎？”李威平笑著說道。

　　鐘晉云不理，繼續(xù)自己的狼吞虎咽。

　　“喂，我說鐘晉云，你這么晚叫我們出來就是看你打場比賽啊?！倍斶€是一貫的語氣。

　　“是啊?！边@回鐘晉云回話了。

　　“我去！”

　　眾人異口同聲。

　　鐘晉云，你要不要這樣??！

　　“也不是，我沒地方去了?！辩姇x云一看大家這樣的表情，感覺不說些什么，都不太好意思。

　　“什么！”

　　又是異口同聲。

　　這回大家想的是，

　　鐘晉云，你要不要這么拽！

　　離家出走是嗎？

　　“你不回家了？”李欽問道。

　　“是啊，就今天嗎？”李威平也問著鐘晉云。

　　“應(yīng)該吧，在事情沒處理之前。”鐘晉云一口飲下最后的一點飲料，喚著老板再來一杯。

　　事情！

　　我去，你一個高中生還要處理事情，還學大人口吻。

　　你是數(shù)學作業(yè)沒處理完？

　　還是英語背誦沒處理完？

　　“喂喂，鐘晉云，你要不要這么拽！”趙彪用手肘碰著鐘晉云。

　　“我說的是真的?！痹捯徽f完，鐘晉云又陷入新一輪的食物搶奪戰(zhàn)。

　　“那你住哪？”李欽問道，顯然他家沒有位置給鐘晉云住。

　　“來我家吧?！崩钔酵π卣f道。

　　“是啊，他家估計富麗堂皇得不成樣子?！蓖跛煽兄u腿說道，

　　“富麗堂皇，哈哈，二爺，語文不錯啊?！崩钐斓抡{(diào)侃道。

　　哈哈哈，是啊。

　　“二爺，我們走一個?！?p>　　“來！”

　　“鐘晉云，你能注意你吃相嗎！”

　　“要你管！”

　　“這又沒女生?！?p>　　“哈哈哈，來！”

　　（觥籌交錯，笑聲在云煙中消失，卻又好像能聽到，在多年之后又好像也能聽到，就好像你們還在身邊，一邊指著我，一邊說‘看你吃相’，然后一邊繼續(xù)給我遞過來雞腿，你們不知道，我一邊吃也在一邊看著你們，就像現(xiàn)在，我還能記得當時的每一句話。）

　　……

　　日上枝頭，武漢三月的陽光穿越了窗戶的庇護，照在鐘晉云熟睡的臉上。

　　“鐘晉云！”

　　數(shù)學老師一聲炮吼，然后緊接著一只精準無比的粉筆頭直擊鐘晉云的頭，如此連貫的動作，老師熟能生巧地只用了幾秒，就像一個酷炫的變向接上上籃一樣，行云流水。

　　“喂，喂?！编徸赖睦顨J小聲喊著鐘晉云，還一邊用手將鐘晉云推醒。

　　迷迷糊糊，鐘晉云站了起來。

　　“老師?！甭曇粢彩敲悦院?，明顯昨晚太累，大早上第一節(jié)課果然還沒緩過勁來。

　　“下課了，老師讓你上去擦黑板?！备舯诘膭⑾г苽?cè)捂著嘴巴，對鐘晉云說道。

　　“哦?！辩姇x云應(yīng)諾。

　　然后在眾目睽睽下，走上講臺，在老師和同學目瞪口呆的情況下，將數(shù)學老師花了半節(jié)課寫的公式和習題擦了個一干二凈。

　　“鐘晉云?。?！”

　　（為了世界和平，接下來請自行腦補）

　　……

　　辦公室。

　　劉奶奶平靜地喝著早茶。

　　眼前站著兩個人，一大一小，如果不分清楚，倒像一對母子。

　　數(shù)學老師在那里指著鐘晉云，朝劉奶奶發(fā)泄。

　　而鐘晉云則呆呆的，似乎靈魂還沒有回歸。

　　罵完一陣后，丟下處罰判決，就氣嘟嘟地回到鐘晉云的位置上，這回就剩下劉奶奶和鐘晉云兩個人了。

　　“來，晉云，坐。”劉奶奶指了一個位置，示意鐘晉云坐下。

　　“不了，老師?！辩姇x云彎了一下腰，也就是道歉的意思。

　　“你知道你做錯了什么嗎？”劉奶奶一臉慈祥，很是平靜，但聲音卻帶著質(zhì)問。

　　“知道。”鐘晉云回答道。

　　“不，你還不太清楚?！眲⒛棠虃?cè)身，然后繼續(xù)說道：“你爸一早來找過我了，事情是什么，你應(yīng)該知道?！?p>　　“我爸他?！辩姇x云有些吃驚，這當然不是簡單的家長來學校的意思。

　　“是的，你身上的情況，我也大致了解，但有些事，你還太小，未來不能因為一些沖動的決定而有很大的不確定性，甚至是危險性。”劉奶奶依舊平靜，平靜地讓鐘晉云感覺到可怕。

　　“老師，我。。”

　　鐘晉云想要解釋什么，可劉奶奶還是擺了擺手，繼續(xù)說著：“現(xiàn)在你可能不理解，甚至會生氣，但我希望你知道你對于你父母意味著什么，對于你自己意味著什么?！?p>　　鐘晉云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接下來的話大概是什么。

　　劉奶奶還是說了：“我已經(jīng)跟籃球隊的方主任說明了情況，包括你們的隊長也大概知道了一些，站在我們學校方面，站在你父母方面，我們決定?！?p>　　你現(xiàn)在，

　　暫停所有比賽！

　　暫時退出籃球隊！

　　一道炸雷，感覺從心里劈開，鐘晉云抖了一下，感覺有些什么沒了一樣，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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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依舊晴空萬里，身邊依舊人山人海，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ㄈ松钆逻@樣，多么希望能像電視劇一樣，心情不好就是傾盆大雨，身邊就是空無一人，然后就可以發(fā)了瘋地哭，去罵，去釋懷自己，但哪能那么巧，總不能流血就喊痛，怕黑就開燈，想念就聯(lián)系，疲憊就放空，被孤立就討好，脆弱就想家。人總該為自己去堅強?。?p>　　鐘晉云話語不多，躲在人群之中，想快點走回家，不對，家也不能回。

　　正是百般無奈的時候，一個漂亮的手伸了過來，然后抬頭一看，也是一個漂亮的人。

　　鐘晉云是一呆愣，就被那人拉扯走了。

　　眾人大驚。

　　“我去，那人誰啊?！?p>　　“鐘晉云，你別出柜了啊?！?p>　　“好漂亮的……男生?！?p>　　“搞基嗎！”

　　只有后排的李欽默默地說道：“那不是去年在AND1遇見的人嗎？”

　　被拉扯到一個水吧，找到一個角落，兩人坐下。

　　鐘晉云這次還真不知道書生來找他干嘛，AND1難道有什么事嗎？

　　“說吧，什么事。”鐘晉云開門見山。

　　“先說說你的事?！睍磫?。

　　“我？”鐘晉云指了指自己。

　　“是啊，聽說你已經(jīng)暫時退出球隊了?！睍攘艘豢诓?，淡淡地說道。

　　“這么快，這才早上的事，你們就知道了?！辩姇x云有些驚訝。

　　“不用緊張，我們還知道你已經(jīng)無家可歸了?！睍鷶偭藬偸帧?p>　　“我去，你們中情局啊！”鐘晉云大吃一驚。

　　“說了別緊張，我們最近AND1招進了一個打聽消息絕對超世界一流的人，名字叫做千面。”書生冷靜地說著，“你的消息都是他說的，看你反應(yīng)，看來都是真的?！?p>　　“這么沒節(jié)操，他會不會打球?！辩姇x云調(diào)侃道。

　　“不會?！?p>　　“倒！”

　　“那你找我干什么?！辩姇x云問到這次見面的主要目的。

　　“帶你回去?！睍f道，話語一點沒有起伏，波瀾不驚。

　　“那么肯定我會跟你們回去?！辩姇x云向后一仰。

　　“是的，你現(xiàn)在無家可歸，而且無球可打，我們那里是最好的歸處?！睍告傅纴恚烤湓挾甲岀姇x云無法拒絕。

　　“走吧，我去看老金?！辩姇x云起身。

　　“我去結(jié)賬，知道你已經(jīng)身無分文了。”書生走向前臺。

　　“切~”鐘晉云不耐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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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心地帶。

　　這個地方就像不夜城，永遠充滿著能量和激情，人群洶涌，卻第一次讓鐘晉云感覺恐怖。

　　明顯，他還在記著那個梗。

　　隊長還沒有找他！

　　穿越蜂擁的人群，多半人都是沖著書生去的，俊朗到無以復(fù)加的外表實在是讓多少女生垂涎，偏偏這個男生還很好出現(xiàn)，人如其名，十分儒雅低調(diào)。

　　錯別一年多，鐘晉云早就不是這里的王者，不像當初的蜂擁簇擁，街球這個東西，如果你一日不練，真的會被淘汰，昨日還是眾星捧月，今日便是虎落平陽，無人認識。

　　那時鐘晉云可能還不知道。

　　但自從美國之后，整整四個月，自己已經(jīng)完全淡出了那個曾經(jīng)為之瘋狂的世界。

　　這個世界也開始真正遺忘那個在U16賽場表現(xiàn)精彩絕倫的鐘晉云。

　　鐘晉云現(xiàn)在是真的深有體會。

　　更何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16歲了，他現(xiàn)在屬于成人世界的，籃球也從學生變成了大眾。

　　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走在書生身邊的鐘晉云再也聽不到“街球之王”“無與倫比”的贊賞，取而代之的反到是對于他身份的質(zhì)疑和嘲笑。

　　落差就在頃刻之間，產(chǎn)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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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

　　吱吱！

　　鐘晉云還是習慣這樣地輕推老金的門。

　　推門而入，老金還是那樣背身看著窗外，仿佛每一次見他都是那個樣子，這么多年都沒換過姿勢，甚至沒挪過地方。

　　“老金?！辩姇x云喊出聲來。

　　這一次不像圣誕那時的聲音，在平淡的聲音中有種很復(fù)雜的情緒，說不清楚，感覺被人世傷過的。

　　“嗯。”老金輕聲回應(yīng)，不過不同往日，這次他沒又回頭，反而是繼續(xù)是說著：“房間已經(jīng)安排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下午還要上課?！?p>　　有些唐突，鐘晉云半會沒有感受過來。

　　一個“哦”字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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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外。

　　“你別在意，AND1現(xiàn)在有些事很難解決?！睍参恐行┦涞溺姇x云。

　　“什么事?！辩姇x云擺手問道。

　　“死亡游戲。”書生平靜地說著。

　　因為他知道，鐘晉云對于這場比賽太熟悉不過了，也是在這場比賽鐘晉云在大放光彩之下，同樣讓左腳有了傷病隱患。

　　“哦。”鐘晉云低聲應(yīng)諾，沒有在說話。

　　空氣瞬間壓抑，一直到鐘晉云走回房間。

　　還沒等他休息片刻，房門就被推開。

　　“書生?！辩姇x云頭都被抬，喊道。

　　他這次來，好像還只看到了書生和老金，理所當然就那樣喊了。

　　可沒有得到該有的回應(yīng)，只有冷冷的一句話，

　　“你就是鐘晉云。”

　　鐘晉云抬頭，栗色的頭發(fā)不羈地撒在額前，眼睛被遮住了一半，但還是能感受到寒冰似的氣息。

　　“恩。”鐘晉云點頭。

　　那人直接開門見山：“來一場！”

　　充滿著強烈的戰(zhàn)意和唯我獨尊的輕蔑，給人極強的厭惡感。

　　鐘晉云沒有回話，那人便接著說：“別讓我看不起你。”

　　說完，便離開了房間，聽著球聲的去處，很明顯是密度空間。

　　鐘晉云呆立在那，一切似乎太過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