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預謀還是意外
這個木房不設窗，僅在一側摘掉五六塊磚頭，幾片月白足以透進屋內(nèi)，讓姜川柏勉強看清小鞋子們的移動軌跡。
有幾分鐘長的時間里，他一動不動，呼吸都變得綿長，全神貫注地盯著地面，不放過任何一對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躲什么妖魔鬼怪，實際上只是在陪一群幼稚鬼捉迷藏……被迫的那種。
他在心里瘋狂辱罵這個該死的副本，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還要貢獻肉體給一點用處也沒有的小鬼頭。這種時候，不用猜也能想象到他直播間里的觀眾有多快樂，歡聲一片，嘲笑那種。
幾雙小鞋子聚在一起，姜川柏沒聽見他們進行交流，很快就分開，只留下一個男孩子在這里，其余人跳著跑著出去了。
男孩的腳……姜川柏有點印象，這是一群小孩中衣衫襤褸得最明顯的，身上一件舊長褂，兩個褲筒高低不平的短褲，磨損得露出腳指頭的布鞋。他好像叫……大樹？
在這兒待幾天了，期間也有他們的家長過來問過，都被姓呂那個打哈哈糊弄過去了，左一個小朋友太差需要補習，右一個考試砸了他們心情不好需要放松，我們會照顧好他們，哄得家長們一愣一愣的，迷迷糊糊地回去了……
笑了，他怎么不知道有考試這回事？先不說小孩們大字不識一個，就說硬件，哪來那么多紙筆？偏偏又窮又蠢的村民信了，真是沒見過世面的一伙蠢蛋。
大樹站在原地，有不短時間了。
……他在做什么？
姜川柏想這想那打發(fā)時間，這時也終于察覺不對。
小孩的腳動了，向他的方向走來。
被發(fā)現(xiàn)了？！姜川柏一驚。
他們個個一手泥巴，要是發(fā)現(xiàn)了他，必定要被抹上一身泥，又臟又難洗，這天氣濕潤，還難干。
他維持這個姿勢，不再調(diào)整，下意識屏住呼吸。
小孩距離他越來越近，直到那雙鞋子緊貼床沿，一雙小手軟軟地垂下來，果不其然沾著棕黃色的濕泥。
姜川柏更不敢動。
小孩卻也不走了，靜靜地站在那兒，很近，離他不足半米距離。
要做什么？低頭，再大聲說一句：發(fā)現(xiàn)你了？
都不是。
姜川柏擰緊了眉。
眼前一片垂下的布料輕微拉直，短褲較長那邊松垮垮地吊著，遮住小孩半條腿。鞋子也開始動了，鞋尖晃了晃，無力地漸漸脫離地面，升高，像是被什么東西吊著……
姜川柏當機立斷鉆出去，一看，心都涼了半截。
比人類頭部還要粗的蛇身緩緩地卷著小孩子青白的脖子，蠕動著將他拉向屋頂，那里正是蛇首所在，猩紅的豎曈緊緊對上姜川柏的雙眼，卻不像戒備，更像挑釁。
大樹的小腦袋毫無反應地歪著，雙目緊閉，幾乎不能喘氣。
小孩可是跟玩家的命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哪行啊！
姜川柏手中立即聚攏一團白霧似的靈氣，霧化作氣刃劈向房梁處。捉迷藏走向驚人，即便如此，他還是留了個心眼，確保角度不會鋸斷梁木。
蛇首只是調(diào)轉方向，輕易便避開這直破瓦頂?shù)囊粨?。瓦片連聲碎裂，尖銳的碎片如雨而下。
他腳下也生霧，往地上一按，提前放陣，接著一個翻身躍上半空，伸手攀住梁柱，一手抓住蛇尾往下甩，沒甩動，它全身纏繞房梁，用力過頭很可能房子塌掉，但也夠迫使它不得不放開昏厥的小孩。
這個位置足夠姜川柏撈住小孩，幸好大樹并不重，一只手應付得了，暈了也好，不動不吵，不打擾他甩蛇。
蛇頭一個回頭，張嘴就要咬過來，姜川柏手上沒東西不好堵它嘴，便咬牙放開木頭，仗著身體素質強硬從五米高的屋頂跳下去。
他跳，蛇也必須跟著他下來。蛇身滑膩，姜川柏抓得很緊，覆著靈氣的五指微微扎穿鱗片。好在它來咬人那會兒放開了房梁，不至于釀成慘劇。
蛇智商顯然不高，摔下來正好大半條進入困陣范圍，五條光柱環(huán)繞它升起，陣外的蛇尾被徑直切斷。顏色詭異的獻血噴涌，姜川柏沒預料到，來不及避開，懊惱地被潑了一身。
那蛇上半身被禁錮陣中，無論怎么跳動也出不來。
姜川柏冷哼一聲，右手張開，然后用力握緊。
“嘭！”
五條光柱極速收緊，里面的東西猛然爆開，小小的圓陣內(nèi)臭氣彌漫，靈氣的光芒褪去，古怪的氣味充斥整個屋子。
姜川柏看了一眼冰冷的床鋪，提著小孩出門。
院子里沒人。
他們?nèi)ツ膬毫耍?p> 手里的小孩臉色被衣領勒得都青了，姜川柏余光一掃，趕緊松了松手，讓他好歹能自由呼吸。
墻邊落下一片樹葉。
有什么東西撕裂空氣而來！
極快的細長黑影，被他一把握住。
樹枝……？
姜川柏一愣。
向來處望去，太黑，只能模糊見到個男人的輪廓，那人不過來也不再攻擊，轉身就跑。
姜川柏低頭看。他的手比他本人要更快反應過來，抬起，抓住，行云流水，仿佛身體意識，一個做了千八百遍的動作。卻如一盤冰水澆頭，讓姜川柏全身冰冷，一瞬間心落谷底，劇烈的心跳震耳發(fā)聵，胸口陣陣心悸。
不是下意識行為……
是戚向晚。
什么時候？！
他不在附近，卻對這邊的事情了如指掌，因為那個強控技能，姜川柏根本毫無發(fā)覺，什么時候施放的？他一連串的心聲被竊聽了多久？腦子里的記憶又被翻看了多少？！
就像一個藏在暗處、無人知曉卻掌控全局的隱者，冰冷、無聲無息，殺人于無形。
姜川柏不由得頭皮發(fā)麻。
你不會知道他在哪里，他做了什么，他卻對你的經(jīng)歷、想法一清二楚。
那根樹枝實在太快，捫心自問，姜川柏是躲不開的。但這個路徑，明顯不是沖著他來，或者說不要他的命，而更像一種提示。
提示……他的目光恨不得把樹枝盯折，也沒想出來一根破木頭有何意義。
戚向晚絕對明白他的處境。這次身體違反本意地往前走，順著樹枝指向的方向，姜川柏心情格外復雜，又惡心又反抗不能。
屋后，推開后門，那幾個小孩子貼著矮墻恐懼地抱在一起。姜川柏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伸手掐住幾條小蛇中段，面無表情地看著它們被直接握斷，再甩開，徒留自己滿手腥臭。
淦。
有機會必須逮住他抽一頓，姜川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