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亮

　　吃飯的時候，綠蕪一直在盡心盡力地勸著蘇小小多吃點，而一向疼愛蘇小小的紅玉，卻突然變得心事重重。她看起來既沒什么胃口，也沒有要勸蘇小小多吃的意思，整個人都處在一個空靈的狀態(tài)之中，無法自拔。

　　起初蘇小小還因為忙著吃飯而沒空搭理她，但隨著飯菜的清空，紅玉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蘇小小很難不再注意到她。

　　“那個……紅玉……你是不是在擔心我們離開丞相府之后的日子？不用擔心，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離開了丞相府，我們四個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紅玉是蘇墨生的貼身丫頭，自小跟蘇墨生一起長大，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因此，蘇小小自然會以為她是舍不得丞相府的榮華富貴而變得惆悵的。

　　蘇小小說完之后，紅玉還是沒有半點的反應，她的目光始終呆滯著，不知是沒有聽見蘇小小的話，還是裝作沒有聽見。

　　蘇小小無奈地看了綠蕪一眼，心里非常的郁悶，她知道自己不太會說安慰的話，可這確實是事實?。∷麄兯膫€人，只有離開了丞相府才會有好日子過。丞相府里的確是樹大好遮蔭不錯，可那樹蔭的底下，早已沒了他們四人的位置。這么淺顯的道理難道紅玉會不明白嗎？既然明白那她又為什么要這個而難過呢？蘇小小表示自己無法理解……

　　而在這思考的過程中，蘇小小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她下意識地想抬眼去看坐在她對面的紅玉和綠蕪，卻發(fā)現(xiàn)她們二人的臉越來越模糊，直到徹底看不見為止……

　　朦朧中，蘇小小仿佛聽見外面隱隱約約模模糊糊地傳來了紅玉和綠蕪的聲音，好像有，但又好像是她恍惚間產(chǎn)生的錯覺，那聲音帶著些許的渺茫，又好像有一絲滄然，“這藥最多只能維持四個時辰，我們必須盡快爭取時間，送小姐離開。”

　　……

　　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還鑲著幾顆稀落的殘星。大地朦朦朧朧，如同籠罩著一層銀灰色的輕紗。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霧交融在一起，點染著山山水水。旭日正從東方的山嘴處冉冉升起，千山萬壑披上了絢麗的彩霞。

　　身下馬蹄的顛簸，此起彼伏，將蘇小小徹底震醒。睜開雙眼自己已身處馬車之中，面前坐著的是滿臉疲憊已經(jīng)沉睡著的綠蕪。

　　蘇小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眼，這才開始環(huán)顧自己周圍的環(huán)境，她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于一個破舊的馬車之中，馬車的四面被油紙包裹著，鑲著竹子的窗戶被一簾青色的薄紗遮擋，使人無法窺視這馬車中的秘密。而馬車內(nèi)，除了自己和正在昏睡的綠蕪以外，再無其他人。因此，這偌大的馬車，顯得格外的空蕩。

　　看著這空蕩的馬車，蘇小小這才意識到似乎有些不對，昨天自己不是正在吃飯嗎，怎么突然間就昏睡了過去，而且還在睡覺的時候被人抬上馬車都渾然不覺？這其中定有貓膩！再聯(lián)想到之前蘇墨生和紅玉的怪異表現(xiàn)，蘇小小只覺得自己心里“咯噔”一下，變得沉重了起來。

　　“綠蕪，綠蕪，醒醒！”蘇小小手腳并用地爬到了綠蕪的面前，拼命地搖晃著她的身體，一邊搖一邊還不忘掀開簾子看看馬車外的車夫是誰。她心里當然希望車夫會是蘇墨生和紅玉，然而現(xiàn)實總是事與愿違，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個五大三粗腰圓膀?qū)挼目褚皾h子。在他的身邊，壓根就沒有蘇墨生和紅玉的影子。

　　“怎么了，小姐？”綠蕪被她推得睜開了眼睛，臉上寫滿了迷茫。

　　一看見綠蕪醒來，蘇小小立即連珠炮似地向她提起了問題，“昨天我是怎么昏睡過去的？還有，馬車上為何只有你我二人，爹爹跟紅玉呢？”

　　綠蕪呆呆地看著蘇小小，目光十分地渙散，不知是沒有睡醒還是被蘇小小的提問給驚到了，總之，就是一臉茫然的樣子，看得蘇小小十分著急。

　　“綠蕪，我在問你話呢！你聽見了沒有？”蘇小小用手輕輕拍打著綠蕪，希望能喚醒她的注意力。

　　在蘇小小堅持不懈地拍打下，綠蕪總算清醒了過來，她瞪著眼睛看著蘇小小，好像是在回想蘇小小之前問她的問題。在想起來之后，她的眼神頓時變得閃爍了起來，心虛地避開了蘇小小的目光。

　　“小姐，你醒了啊，餓不餓，包袱里有干糧，要不要我拿一點出來給你吃？”綠蕪試圖轉(zhuǎn)移蘇小小的注意力，卻不知道，這樣反而更加引起了蘇小小的疑心。

　　“綠蕪，你老實告訴我，爹爹和紅玉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跟我們一起離開？又或者，是不是丞相府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計劃，然后將爹爹和紅玉扣押了起來？”說到激動之處，蘇小小忍不住用手抓住了綠蕪的胳膊，“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蘇小小的個子雖小，但這次的力度卻出奇的大，將綠蕪的手抓出了一道紅痕，綠蕪被她的激動嚇到，更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見綠蕪半天都沒有回答自己，蘇小小更加確信了自己心里的猜測，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為什么，為什么爹爹要騙我……”

　　一滴晶瑩的液體，從她的眼眶中積蓄、飽滿、下墜成閃亮的弧，再不可抑制地墜落，落在地上，暈開一片深深淺淺的痕跡。緊接著，那液體就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滴滴答答地往下墜落，根本停不下來。

　　起初，蘇小小還盡量忍著沒有哭出聲音，但隨著眼淚的掉落，她越發(fā)覺得委屈，索性嚎啕大哭了起來，把自己哭得一抽一抽的，讓紅玉看著十分心疼。

　　直到這一刻，蘇小小才終于明白，當初蘇墨生為何答應得她如此爽快?；蛟S，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將她丟棄。連相依為命的人都這樣決然地棄她而去，那么這個世界，哪里還有半分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