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荊南,陰雨連綿,泥濘悶熱,山林之中,樹木茂盛,不見天日,蚊蟲眾多,潮濕難耐。一群旅人正在向?qū)У闹敢屡G斬棘的向前行進,為首的一個六十多歲老漢正是林家堡主林威,他老人家原本是在堡中養(yǎng)老的,只是血魔鬼童的事情鬧的那么大,他的那些個老伙計們也都出山主持局勢,所以他也就是不顧年邁體衰,身先士卒,深入不毛。
其后跟著的則是三十余名精神困頓的中原武林人士,綿延的大山之中清剿一月有余不免疲乏,本來還想著有點好處,可萬萬沒想到那狡猾的苗人不戰(zhàn)而退,焚燒苗寨,堅壁清野,藏身山野,時時襲擾,已經(jīng)有兩名高手因此死亡,更有多人受傷。
然后是二十余名挑夫,還有七八匹騾馬,他們身上都背著大背囊,肩上還挑著沉甸甸的擔(dān)子,這些人也是有些身手的,不然也吃不了這苦,多是各個門下精銳弟子臨時客串挑夫的角色,畢竟糧食、藥草還有水都是要有人挑的。
最后面又有十?dāng)?shù)人斷后,并且簇擁保護著其中的兩個江湖郎中,兩個鬼草婆。江湖郎中自不用說,而大的世家一般都豢養(yǎng)有鬼草婆,以免被人用蠱謀害,此番共聚大義自然要帶上以防萬一。
時不時隊伍中都有人抱怨著,這樣的環(huán)境讓人難以忍受,但最根本大家的還是抱怨沒有戰(zhàn)果,苗人一味避戰(zhàn),連跟毛都沒撈著,聽說令狐風(fēng)人杰所帶領(lǐng)的主力已經(jīng)進抵五圣山日月神教總壇所在地,一路上攻破四座苗寨,驅(qū)趕苗人數(shù)萬,此刻正在修整,與苗人對峙,并等待其他各路人馬起來匯合。
此次圍剿,中原武林人士人數(shù)眾多,當(dāng)然也有令狐人杰和令狐煌從中奔波的功勞。多路人馬,齊頭并進,鐵壁合圍,將數(shù)十萬苗人逼入川西、滇藏、南詔、交趾等地,并一舉端掉日月神教分壇十二個,戰(zhàn)線綿延近千里,歷經(jīng)大大小小數(shù)百戰(zhàn),戰(zhàn)斗之艱辛不言而喻,傷亡之慘重?zé)o以復(fù)加。
此時此刻居然還沒有開張,這讓人情何以堪啊?到時候大家在那侃侃而談,而自己就只能在一旁傻坐著傾聽,這絕對不行!是以大家卯足了勁在山林里掃蕩,總要打下些苗寨以彰顯自己在此次圍剿中的貢獻。
在這隊人群中,有一個并不顯眼的高高瘦瘦的少年,他頭發(fā)散亂,目若朗星,面目清秀,蓬頭垢面,邋遢不堪,這少年并有像其他人那樣或是郁悶,或是抱怨,或是煩躁,或是焦慮,反而是特別的淡定,閉目養(yǎng)神,怡然自得,混雜在隊伍中,走在前人開辟的道路上,其氣度卓然不俗非常人可比。此人正是令狐風(fēng),不著痕跡的混入了隊伍中,也沒有人懷疑,畢竟血魔鬼童的傳說神神叨叨的,血魔鬼童到底長啥樣子也沒人說的清楚。
而令狐風(fēng)身旁站在的漢子,面色陰霾,心機深沉,深藏不露,絕非良善之輩。不錯,他就是苗人阿克。兩人若無其事,明目張膽,堂而皇之的混在中原武林人士之中這實在是……太欺負人了!誰讓這么大的行動沒個組織架構(gòu),也沒個名冊什么的,讓人渾水摸魚了。而此次死亡的兩個人其實也是苗人阿克殺了滅口的,因為他們無意間撞破了苗人阿克給苗寨通風(fēng)報信的伎倆。
因為一無所獲,氣勢低迷也是難免的,那就只能通過休息和飲食來緩解。很快,領(lǐng)頭的林威就宣布原地休息,大家伙三三兩兩的靠在樹邊休息,有的埋鍋造飯,有的去挖些野菜,有的去打些飛禽走獸加餐。就這樣,這些人就像是一大群蝗蟲,吃光了路上所經(jīng)之地方圓數(shù)里內(nèi)的所有野味。
令狐風(fēng)也只能暗中祝愿,自己那老伙計大熊能逃過這些中原武人的屠刀安然無恙吧。忽然,令狐風(fēng)心頭一陣警覺,目光不由的瞟向上方,但依舊是不動聲色。“別動,咋們靜觀其變就是!”這時令狐風(fēng)的心里響起了阿克叔叔聲音。令狐風(fēng)面上依舊如常,以同樣的方式回復(fù)苗人阿克道:“哼,我才懶得去管閑事呢!”可能是因為蠱蟲的關(guān)系令狐風(fēng)和苗人阿克建立親密的聯(lián)系,兩人能通過內(nèi)心去向?qū)Ψ絺鬟f自己的想法和想要說的話。所以一路上其實令狐風(fēng)和苗人阿克都保持著聯(lián)系,但隊伍中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突然,頭頂上隱藏已久的人打開身上的麻袋向下傾倒著什么東西,一團團的很是惡心,繼而從天而降,“噗通”一聲,一條渾身碧綠,腦袋尖尖的小蛇掉到了一旁的鍋里,然后在大鐵鍋里游動著,似乎還要干點什么。
反應(yīng)最快的林威一躍而起,在空中大“喝”一聲,右手食指無名指并攏,而后在胸前劃出一道直線,一招“氣劍指”一甩而出,一連串的“噗嗤噗嗤”的響聲響成了一片,但凡從他身旁掉落的東西瞬間被碎尸數(shù)段。
一眾高手也是揮舞著手中的兵刃一起斬向空中掉落的毒物,只見一條條色彩斑斕的毒蛇被砍成數(shù)段,繼而落在地上,落在眾人的身上,血淋淋的極為猙獰可怕。
“啊”的一聲慘叫,遠遠望去,一個鮮血淋漓沒了身子的蛇頭咬在了一個中年的手上,只在剎那之間,那中年便渾身發(fā)黑,沒掙扎幾下就死了。只見滿地的毒蛇殘肢斷節(jié)依舊是在奮力蠕動著,很多半截的毒蛇都露出鋒利的毒牙試圖要去咬人,甚至有的毒蛇能噴吐毒液,其生命力之頑強讓人驚嘆莫名。
“啊!”、“哎呦”、“額……”慘叫聲此起彼伏,緊接著又連續(xù)有數(shù)人倒下。
林威轉(zhuǎn)而手指朝天奮力一指,“氣劍指”指力蓬勃而出,“噗嗤”一聲,將一人從樹上被打了下來,緊接著又是一指,一陣響動之后又有一人從天而降。
也有人重重的一掌擊在大樹上,大樹越往上震動的越厲害,終于樹上的人受不住也就掉了下來。
林威大聲的叫喊道:“是魔教五毒堂的,大家千萬別被毒物傷到。”話音剛落,林威更是雙手齊出,接連又有數(shù)名魔教教眾從樹上跌落。
與此同時,約有三十多個頭戴白羽毛,身披灰色披風(fēng)的魔教教徒從樹上一躍而下,各個手持彎刀,齊刷刷的殺將過來。隨即地面上“叮叮鐺鐺”的響成一片,兩幫人廝殺在了一起,總體上還是中原武林之人占了上風(fēng)。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地上的那些殘肢斷節(jié)的毒蛇才開始慢慢僵直,最后就都不動了。
戰(zhàn)團之中的林威指力所到之處,連續(xù)格殺數(shù)人,而其他一眾中原武林之人也決然不是軟柿子,穩(wěn)住陣腳之后一下子就壓制住了魔教之人,己方僅有數(shù)人受了些皮外傷。一炷香時間之后,先后有二十余名魔教妖人被斬殺,剩下的也全部被一眾人等逼入了絕境。
突然,有一名正道之士拔刀斬下了自己的左臂?!八麄兊谋魃嫌卸荆 彪S即點穴封住血脈,減少血液流失,繼而盤膝坐在地上開始運功逼毒。
緊接著又有數(shù)人以自殘的方式砍下了自己受傷的肢體,然后也不說話,甚至顧不上悲涼的慘叫幾聲,忙不迭的盤膝坐在地上,運動逼毒。
林威趕忙大聲喊道:“留下活口,逼他們交出解藥。”
于是眾人無不是止步,警惕的看著剩下的幾個魔教妖孽。
“交出解藥,饒你一命!”
“對,交出解藥?!?p> 領(lǐng)頭的一個魔教教眾已經(jīng)是傷橫累累,冷笑著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沒有解藥……皇天后土,日月同輝,教主英明,神教永存!都去死吧……”言罷,那小頭目不知道咬破了嘴里的什么東西,然后整個人變的鼓脹起來。其他幾人也是同樣,身子很快鼓脹起來。
“快閃開!”林威大聲的喊道。
事關(guān)生死,大家都不敢托大,居然老大叫快閃開,那就沒命的閃吧。
不過數(shù)息之后,“砰砰砰……”連續(xù)的六聲巨響,剩下的最后六個魔教之人瞬間化作一朵朵黑色的血蓮花,黑血四散飛濺。
雖然林威提醒的早,但還是有腿腳慢的三兩個人被黑血濺到,隨即這幾人渾身上下冒著黑氣,繼而黑氣又聚向胸口,最后居然中毒死了。
而剛才幾個及時自殘截肢的武林中人此刻依舊是盤膝坐著,但顯然已經(jīng)沒了聲息。
不過是小小的一場遭遇戰(zhàn),竟然一下子損失了十三人之多,擊斃的魔教妖孽數(shù)量也才區(qū)區(qū)三十四人,也不知道前方像這樣的埋伏還有多少,而這些埋伏的人也不過是普通的魔教教眾,只是靠著苗疆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毒物就能給予中原武林人士以巨大的打擊。后面的高手還有成百上千,大戰(zhàn)惡戰(zhàn)還在后面,想來其他幾路人馬也不會太順利。
令狐風(fēng)鄙夷的看了苗人阿克一眼,心中對著阿克叔叔腹誹道:“阿克叔叔你也真是的,看著自己的同袍慘死也不出手相救?!?p> “哼,縱觀歷史潮流,王朝更迭,戰(zhàn)事頻繁,死的人還少嗎?數(shù)以千萬計,怎么不見史學(xué)家對他們有點半憐憫,只要能達到目的,小小犧牲在所不計,活到最后的才是王者,聰明人何以舍本逐末為小民生死操勞。”苗人阿克以腹語的方式把要說的話傳遞給了令狐風(fēng)。
令狐風(fēng)冷“哼”一聲。心中暗思:確實!名將之花盛開在累累白骨之上,而后世的人只會去盛贊頌揚美麗的鮮花,卻不會有人在意地下厚厚的白骨,自己不管如何都要做那名將之花,不能淪為陪襯的白骨!一念至此,令狐風(fēng)暗暗堅定信念,哪怕死再多的人都與自己無關(guān),只要保證自己是最后的受益人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