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晚風(fēng)徐徐,陣陣熏香驅(qū)散水邊“嗡嗡”繚繞的蚊蟲。吃過晚飯,順三和劉四帶著幾個人沿著太湖邊上搜羅一圈,看能不能找到敞亮點的游船,早做準備以免明早慌亂突兀措手不及。陸大和王二遠遠的跟著,生怕打擾了老爺夫人散步的興致,一旁還有個奴婢,正是那麗鳶小丫鬟,她先前自作主張,亂獻殷勤,被韓夕顏訓(xùn)了一頓,這下就老實了。
漫步在湖邊,看著一望無際的湖面上一輪圓月印在湖心,陣陣的蛙鳴由遠及近此起彼伏,天上星辰亮晶晶月明星稀。令狐莞爾很享受的仰著頭,感受著涼爽的晚風(fēng),雙手放在身前捧著肚子,搖搖晃晃大搖大擺的引著金鳳至和韓夕顏兩人漫步。
金鳳至很歡喜的忽前忽后,時而展顏微笑,時而輕撫秀發(fā),看樣子心情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有點像是天真無邪的小女生。
韓夕顏此刻心中卻是很平靜,和金鳳至是好姐妹,和令狐公子也算是朋友了吧。既然有些誤會解開了,也沒有必要拒人千里之外,人從陰影中慢慢走出來,前面的路還有很長,微笑著對金鳳至道:“這一次的揚州之行還是要謝謝姐姐如此照應(yīng)啊。”
金鳳至笑瞇瞇道:“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客氣?!?p> 令狐莞爾也道:“夕顏,我也出力不少,怎么沒見你謝謝我呀?!?p> 韓夕顏文言,先是一驚,然后差點笑出聲來,若是不相熟或許還以為令狐莞爾是在怪罪呢,可話又說回來哪里會有體面人這么說話的?但相處這么些日子,韓夕顏自然知道令狐公子就這樣子,而心里又想到那日幫著自己擋下張大奎的事,不由心里暖暖的,眉眼彎成了新月,笑靨如花,微微欠身道:“也非常感謝令狐公子幫忙?!?p> 令狐莞爾“哈哈”一笑,一手捧著肚子,一手撓著腦袋道:“都說英雄救美,英雄救美,讓我這紈绔公子哥也充一回英雄嘛?!?p> 韓夕顏不置可否,這令狐公子還真是開朗愛說笑啊。
金鳳至瞥了令狐莞爾一眼,也不知道這家伙笑的這么開心干什么?隨口道:“以后你落單或者人少的時候可別逞能啊,做事三思而后行,千萬不要沖動呀。”
令狐莞爾又是“嘿嘿”一笑,心說:人多有什么用???就算人再多,饒是你一百個人,那有用嗎?當(dāng)然還是沒有用!
明媚的太湖收斂含蓄,穩(wěn)重大氣,而“嘩嘩”的水聲遮掩了許多暗夜中的許多不安。三人閑聊片刻,又走了一會消消食就折返回去了。
卻在此時,令狐莞爾好像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貌似有黑影搭著船正借著黑夜摸上來。這也太巧了吧,巧的讓人難以置信。嘿,還真是世間路有千萬條,可你們偏偏選了條死路,怪我咯!倒霉還真是倒霉,令狐莞爾也不動聲色,更懶的管他們,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嘛!
見令狐莞爾沒緣由的面上冷笑不止,金鳳至既覺的奇怪,又有些不悅的道:“你這是干什么呢?整天神神叨叨的也沒個正形?!?p> 韓夕顏也忍不住瞅了令狐莞爾一眼,確實是怪怪的,好奇的問道:“令狐公子,你這是怎么了?”
令狐莞爾一臉自傲自負神秘詭異而又鄙夷隨便的笑道:“又要死了人。”似乎死幾個人對他來說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金鳳至和韓夕顏聞言都是大吃一驚,然后臉上露出了各不相同的憂慮表情。
令狐莞爾笑笑道:“沒事的,就是點小麻煩而已。”
金鳳至美眸一轉(zhuǎn),心里有些不踏實,說道:“那咋們還是回去吧?!眧
令狐莞爾點點頭,走了一會就回到了宿營地,防蚊蟲的羅帳架了起來,地上還鋪著地毯,雖然有點簡陋,但也將就著能過了。婢女們趕緊奉上涼茶、水果還有點心。令狐莞爾瞥了一眼見沒人過來溜須拍馬,問道:“順三和劉四呢?”
有家丁答道:“哦,他們?nèi)フ掖恕!?p> 令狐莞爾心里微微一沉,希望這兩個家伙好運吧。然后轉(zhuǎn)過頭去,只見河岸的蘆葦叢被人撥開,幾個黑影竄上河岸,手里各持兇器,還有些人正趟著水往湖岸上來。令狐莞爾一臉的蔑視,
帶著點俾睨天下的傲氣,心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于是又輕嘆一聲,還真是無知者無畏,無知者無所謂啊。緊接著令狐莞爾小聲對金鳳至道:“金鳳,你嗓門大,把所有人聚到一起,讓他們遠離湖岸邊別慌,也別亂跑?!币娊瘌P至有點迷糊,令狐莞爾就朝著湖邊努了努嘴。
金鳳至起初有點生氣,什么叫我嗓門大?又不是潑婦罵街,順著令狐莞爾指示的方向,心中大驚,朝著眾人道:“大家快退回來,有歹人!”
一眾家丁奴婢聞言是自然而然的退后,不是因為歹人,而是因為夫人發(fā)話了。陸大王二聞言,看向不遠處,只見有十幾個人各持兵刃,正要撲過來。于是大步上前,擋在眾人的面前,雙臂張開,回頭大聲喊道:“你們快護著老爺夫人走,我們來殿后?!?p> 令狐莞爾上前把陸大和王二拽了回來,這些個家伙跟了自己好幾年,平日里遞個消息,拉個人墻,跑個腿的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這種在動刀子拼命的時候令狐莞爾還是很念主仆情義的,不希望把他們把命交代在這,于是淡淡對陸大和王二道:“你們倆退后?!?p> 陸大和王二驚的目瞪口呆,自家老爺平日里不慍不火,中氣不足,說話有時候都斷斷續(xù)續(xù)還病懨懨的,這個時候力氣怎么就這么大呢?提著他們倆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如提稚童一般。
“別擔(dān)心,別緊張,依我看小事一樁!”令狐莞爾不冷不熱的道。
陸大和王二對視一眼,不知道老爺這是怎么啦,遇上這些個殺人不眨眼的水匪可是最壞的事了。
看見三十四個持刀大漢涌上岸,然后四面八方的包圍了過來,不少家丁婢女看清楚了,都驚慌的尖叫起來。
這么多人根本跑不掉,若各自逃跑結(jié)果大體也差不多,恐怕沒幾個人能幸免于難,老爺這個時候還如此鎮(zhèn)定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啊?
一個麻衣水寇手持鋼刀上前,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擋路,話不多說劈頭蓋臉就是一刀。
陸大和王二齊齊上前趕緊要護住自家老爺。
令狐莞爾卻是跨步上前,微微抬手,右手手指緊緊的夾住鋼刀,左手還是大搖大擺的捧著肚子。
麻衣水寇頓時驚詫,旋即雙手持刀,使勁的扭拽抽動著鋼刀,卻是被對手結(jié)結(jié)實實制住了,鋼刀竟是紋絲不動,繼而抬腳往對手腹部猛踹。
令狐莞爾夾著鋼刀的手指微微一撥弄,只見那麻衣水寇搖搖晃晃往后退了幾步,一個趔趄,一屁股倒在地上。令狐莞爾尖刻的冷笑道:“先撩者賤,打死無怨。你剛才下的可都是死手,有一有二,但絕沒有再三再四,滾!”
所有人,尤其是陸大和王二,下巴幾乎都要掉到地上,他們跟著自家少爺……老爺有五六年的時間了,可從沒見過自家老爺動過手啊。弱不禁風(fēng),文文弱弱的,老爺還得他們時時刻刻操著心,不管到哪都得他們幾個前面開路,護在兩邊,生怕摔了或被人擠了。看到這一手,陸大和王二簡直都難以想象,不可思議,感覺腦子不夠用,這還是我們的令狐老爺嗎?
最先沖上來的麻衣水寇丟了個大面子,狠狠啐了一口,吐了口濃痰,眉頭皺成了個大大的“川”字,無比兇惡的大聲吼道:“小子,你死定了!”言猶在口,那麻衣水寇高高躍起,鋼刀由上而下劈向了令狐莞爾。
令狐莞爾面色平靜,伸出右手,五指攤開,使出一招“磐石”之法,本以為對手會“轟”然被震飛,卻不想不知為何一陣胸堵,對手一刀就砍了過來。
金鳳至在后面驚呼一聲,大聲道:“小心??!”
令狐莞爾有些摸不著頭腦,電光火石間退了兩步,即便失了先機也勉強避過刀鋒,然后快步上前一掌轟在那麻衣水寇的胸膛制上,只聽“咚”的一聲悶響,那大漢就像一塊無足輕重的小石子被拋出了數(shù)丈遠,還撞到三四個同伙,頓時就有四五個人躺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顯然令狐莞爾還是手下留情的。
背后的家丁婢女們見狀,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她,都難以置信,這,這……這是什么情況啊?
幾個水寇趕緊上前來扶起倒下的同伙,再看看眼前那搗亂的高瘦男子,只見他渾身上下慢慢的,緩緩的,一點一滴的,潤物無聲的,居然閃爍著淡淡的,圣潔的,令人仰望的,似有若無白色光輝,繼而又變成了濃郁的紫色。
令狐莞爾心中更是駭然,他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居然是這么的糟糕,甚至不受控制,就連再熟悉不過的“磐石”之法都沒使出來,早就沒有了當(dāng)年見敵即戰(zhàn)隨時隨地保有高昂戰(zhàn)意的狀態(tài),心里酸溜溜的,有些感慨歲月不饒人,只得先行功運氣,做些熱身運動,為了不暴露身份,所以才動用這似乎來自母嬰傳承的真氣,雖然遠遠達不到自身的巔峰極限,可要料理這些個爛番薯臭鳥蛋還是綽綽有余的,但那股狂暴的真氣根本無法控制的自溢而出。雖然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動武有違自己的初衷,但總不能作繭自縛任人宰割全死在這吧。
冷月無聲,波心蕩漾。令狐莞爾身后一眾家丁婢女,包括陸大和王二都不可思議的交頭接耳議論著,甚至都忘記了驚恐和尖叫,老爺這是怎么啦?怎么看著身上似乎若有若無的閃著淡淡的白光,然后又變成了紫色,莫非難道該不會得病了吧?
韓夕顏一看,立刻就想起了那日在山寺破廟中的情景,一模一樣,如出一轍,這令狐公子果真就是血魔鬼童……
幾個水寇相互看了一眼,死死的盯著令狐莞爾許久,為首的大聲喝道:“你是個什么東西,膽子不小啊!敢跟我們做對,看來是活的不耐煩了?!蹦侨藫]了揮手中的鋼刀,大聲的叫囂道:“小子,不怕告訴你,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我們老大親自出馬,你們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難逃,識相的就把身上的錢財寶貝都交出來,否則……休怪爺爺們刀下無情?!?p> “對!留下買路錢饒你們一條狗命?!?p> 金鳳至聞言,快速上前兩步,扯了扯令狐莞爾的胳膊道:“要不……花錢消災(zāi)吧,他們?nèi)硕鄤荼姷?,萬一傷著了不值當(dāng)?!彪m然金鳳至隱隱約約知道令狐莞爾的本事,但還是覺得對方人多勢眾不好惹。
對面的水匪聞言,就有小嘍啰大聲叫囂道:“所有的女眷還有馬車、箱子、值錢的東西都留下,其他的人滾吧!”話是這么說,可那些個水寇卻是將眾人圍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又有小嘍啰輕佻的吹著口哨,大笑道;“小美人,來香一個?!币齺硪槐娝舜笮?。
那為首的漢子道:“喂!小子,你想好了沒有,要錢還是要命?我可告訴你,咋們兄弟好說話,可手里的家伙脾氣可爆著呢,要是動起手來不見血休想罷休?!?p> 一旁的嘍啰附和道:“小子,想好了沒?你傷了我兄弟,這事沒完,要不是咋們大哥寬仁大度放你一條活路,換了以前不跟你廢話,直接殺了往蘆葦蕩里一扔?!痹捳Z間還帶著恐嚇。
令狐莞爾想了想就明白了,這些人看見自己一動手就擊倒四五人,心里沒了底氣,又不想錯過這單大買賣,所以在恐嚇誆騙詐試探自己呢,金鳳稍微一示弱他們就得寸進尺,要求的更加過分,也順便拖延時間,應(yīng)該后續(xù)還有同伙會趕到。
又對峙了一會,講了一些無聊的廢話,就有幾個家伙舉著火把,明目張膽的跑了過來,借著微弱的亮光,令狐莞爾看清那些個家伙一個個人高馬大,彪悍異常,絕非善類,那閃著寒光的鋼刀似乎能從中嗅出絲血腥氣來。湖面上不知道何時又漂來了兩條大船,上面前后各掛著兩個大燈籠,又有七八只小船裝載著四五十個人正要上岸。
那為首的大漢一下子嘴角翹的老高,得意洋洋的道:“兄弟們,別跟他們客氣,動手!”昏暗的燈光下,但見眼前這年輕人面無表情,目光怪異,充斥著輕蔑和不屑,好像自己剛才說了這么一些,可這家伙甚至都懶得多說一句話回應(yīng)。想到這里,那為首的大漢就好像吃了只蒼蠅一樣惡心,目光頓時變的無比兇厲,提刀就要上前。
忽然,一陣疾風(fēng)呼嘯而過,一條黑影閃電襲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為首的漢子擒住了,聲嘶力竭,義憤填膺的吼道:“都退下,你們這些人都摸摸自己的心肝是不是全讓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