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道圖之中,武會之上
心神恍惚之間,紀淵幾乎忘記外界的一切。
朔風關(guān)外旌旗如林,喊殺震天。
這些天,目前還是鎮(zhèn)北大將軍的譚文鷹時不時就會下令,往連綿無盡的大雪山推進。
每前移一寸,都是血肉鋪就,極其艱難!
漫山遍野,青黑相間的鐵騎洪流踏空而行。
氣血連成一片,如山如岳。
與那些自稱為神明信徒的化外之民轟然碰撞!
嘩!
落在紀淵的眼中,就像是肥沃的土地,被犁出一道鮮紅無比的深深溝壑。
慘烈異常!
眺望戰(zhàn)場最中央,磅礴如海的氣血精芒耀眼無比。
每次噴薄,都有數(shù)十座山頭被夷平削斷。
那里的人如蟻蟲,死傷無數(shù)。
“無怪乎圣人能威壓天下,建立人道皇朝。
像飛熊衛(wèi)這般強橫的精騎悍卒,還有整整十六支!那些江湖門派,怎么會是對手!”
紀淵感慨道。
他是守城的弓手,每天所做的就是催發(fā)內(nèi)氣,抵御寒意。
以及射箭、不斷地射箭!
一口鐵胎大弓,十袋玄金箭矢。
即便是天生神力,也會累到精疲力盡。
可那些化外之民,就像怎么也殺不完、殺不盡一樣,不斷地沖擊城墻。
悍不畏死,瘋狂可怕。
“他們還是‘人’么?”
打退一場攻城后,紀淵深吸一口冷氣,肺腑像是刀割,刺痛得厲害。
雙手顫顫發(fā)抖,再也拉不動鐵弓,只得靠在墻垛后面休息回氣。
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下,孱弱者根本活不下去。
無需敵人,天地自然就會奪走你的性命。
“化外之地便是如此,那些邪神自虛空降臨,侵染氣機,扭曲生命,將一切眾生納為信眾、資糧!
圣人設(shè)立九邊,引為堅固屏障,為的就是蕩平乾坤,肅清魔氛,換世間一個太平!”
年輕無比的魏教頭也累得不行,不過他滿腔熱血,臉色漲得通紅。
看表情,恨不得與那些飛熊精騎一起沖進戰(zhàn)場,浴血廝殺。
紀淵稍微歇了片刻,聽到號角吹響,重新站起。
躲在墻垛后面,挽弓射殺側(cè)翼涌過來的化外之民。
他和魏教頭都是守城兵卒,還不夠格出城參戰(zhàn)。
一名真正的飛熊精騎,要披幾百斤的重甲,駕馭赤血龍馬,結(jié)成戰(zhàn)陣發(fā)起沖鋒。
唯有三境換血層次,才能堪堪做到。
三日!
五日!
十日!
紀淵發(fā)箭上千,磨煉眼力、心力,
漸漸地沉浸其中,甚至快要遺忘了煉化命數(shù)這回事
一年、兩年、三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陡然之間,整個天地“啪”的一下,好似氣泡破裂。
重歸黑暗!
“朔風關(guān)、飛熊衛(wèi)、譚文鷹、化外之民……”
紀淵猛地張開雙眼,瞳孔收縮成針尖一般,有種視遠若近的古怪感覺。
漂浮的微塵、飛舞的蚊蟲、甚至于浮動的氣流!
都能一一看清!
“這就是煉化命數(shù)之后的效果?”
用力甩了甩腦袋,發(fā)現(xiàn)不是幻覺,紀淵感到驚訝。
他上輩子看過一個神射手練眼力的故事,就是用發(fā)絲系住虱子,每天靜看。
直到視小如大,才算成功。
如今,紀淵睜動雙目。
莫說比米粒還小的微塵,連四周活動的氣流也可以看得清楚。
“可惜,手中無弓亦無箭,不能施展射術(shù)?!?p> 紀淵搖頭道。
心神沉入,
勾動皇天道圖。
關(guān)于自身的映照內(nèi)容,已然發(fā)生變化——
【命主】:【紀淵】
【命盤】:【未成(缺失主運)】
【命格】:【未成(缺失吉神、煞神)】
【命數(shù)】:【一青四白一灰,丁中之資】
【鷹視】、【氣勇】、【龍精虎猛】、【鋼筋鐵骨】、【射藝】、【橫死】
“累加命數(shù),可以提升命數(shù)的資質(zhì)評價?”
紀淵若有所思,感覺又收獲了一個小知識。
他持有的這卷皇天道圖,尚有許多等待挖掘、或者了解的地方。
比如命格是什么?命盤又代表什么?
何為吉神?何為煞神?
這些疑惑始終纏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但紀淵并非追根究底的細致性子,面對當下想不通、解決不了的問題,他會暫且擱置日后再說。
“魏教頭是三白兩灰、程百戶是五白……
前者有帶來負面效果的命數(shù),后者沒有,也許這就是可拓印的原因,似【橫死】、【氣血衰敗】,不能被煉化?”
紀淵猜測道。
“而且我映照那么多人,無論氣血強弱、武功高低、身份貴賤,都是五道命數(shù)打底。
他們也都是丁下之資,所以影響評價的是命數(shù)多寡。
照這個推論,會不會每個人可以承載的命數(shù),其實也有差別?越強大的存在,命數(shù)越貴、越多?”
帶著諸般思緒,紀淵沉沉睡去。
朔風關(guān)的那段經(jīng)歷,消耗了他太多精神。
夢鄉(xiāng)之中,仍舊有寒風怒吼,鐵騎沖殺的修羅景象。
……
……
崩!崩!崩!
三聲爆響!
弓弦一拉就放,如滿月墜落,撕裂空氣。
三道箭矢好似流星,幾乎在同一時間命中三百步外的箭靶紅心。
其力道之充沛,令箭頭穿透靶心。
“好一手連珠箭!拉動一百二十斤的強弓,三箭齊發(fā),全部中靶……鄭兄弟的內(nèi)煉功夫深??!”
一塊五百步方圓的演武場上,頭戴銀絲抹額,身穿純色白袍的鄭玉羅收弓挺立,氣定神閑。
沒有洋洋得意,反而嘆氣道:
“聽聞九邊關(guān)外的精銳、五百斤的鐵胎大弓拉成滿月,連續(xù)十次才算合格,破甲、破氣的玄金箭矢,更是要射出八百步之遠……我這點兒本事,比起他們來說,又算得了什么?!?p> 鄭玉羅旁邊圍了一圈錦衣華服的少年兒郎,各個勁裝打扮,氣血強盛。
他們都是將門弟子,前來參加武會。
適才出聲那人體態(tài)修長,二十來許,已經(jīng)及冠。
他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淡笑道:
“九邊十七衛(wèi),乃是景朝最兇悍的虎狼之師,一般人哪里比得了。
對了,聽聞鄭兄弟家中長輩跟太子東宮有關(guān)系,既然如此,為何要考一個外城太安坊的講武堂?
平白辱沒了身份不說,還撞上了楊休那個武瘋子?!?p> 鄭玉羅瞇了瞇上翹的狐貍眼,昂首道:
“烏兄,我正是想試一試那狼顧之相的楊休成色如何!”
被喚作“烏兄”的青年,乃是當朝尚書的嫡長子,烏長陵。
他曾拿下去年光道坊的武舉人,堪稱文武雙全之才。
“楊休得罪過鄭兄?”
聽聞鄭玉羅這樣說,烏長陵也不覺得奇怪。
楊休乃是天京城內(nèi)公認的瘋狗,行事不計后果,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若非做了涼國公的義子,早就死了千百次。
“為朋友出氣罷了?!?p> 鄭玉羅含糊其辭,不愿多說。
“楊休可不好對付,他學了涼國公早年闖蕩江湖的擒拿武功,加上曾吞服過一顆角蟒內(nèi)丹,力大無窮,皮糙肉厚,服氣大成的武者都不是對手。”
烏長陵也沒追問,笑了笑道:
“說起來外城也是藏龍臥虎,太安坊除了鄭兄、楊休,還有一個北鎮(zhèn)撫司的緹騎?叫什么去了?”
鄭玉羅換了一口分量更重的白牛弓,再次開弓,又是兩箭穿靶,而后道:
“紀淵紀九郎,是個有根骨的。氣力如虎,上等品相,放在內(nèi)城也少見。
我昨兒投了名帖過去,邀他來武會被拒絕了。
這人性子忒冷,要知道初試為弓馬騎射,他一個平民軍戶出身的,射箭也許懂,但能有幾分本事?
一口強弓幾十兩銀子,花銷也不小,我本想借著武會的由頭幫上一幫,給他提供大弓、箭矢以做訓練?!?p> 烏長陵拿了一口鐵胎弓,勾動弓弦,輕易拉成滿月,輕聲道:
“可惜鄭兄一番好意,但這騎射之術(shù),說實話臨時抱佛腳沒什么用處,哪個神射手不是幾千支箭、幾萬支箭喂出來的?
朔風關(guān)的弓馬手,每逢大戰(zhàn)要射出十袋玄金箭,殺敵五十,完成不了,就要被貶去當伙夫。
那紀九郎氣力強壯,倒拔千斤銅柱,確實厲害。
可射術(shù)并非力氣大就行,看來這場初試,他怕是要被篩選出去了?!?p> 鄭玉羅眉宇間有幾分郁悶,惋惜道:
“還想讓他殺一殺楊休的威風呢。”
白特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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