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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的話我不想努力了

第一百五十章 紙蝴蝶

  執(zhí)念不散的靈魂會化成妄鬼,妄鬼在執(zhí)念的河畔徘徊,看著親人哀如死灰的雙眼,怨氣滋生,無人能渡。

  怨氣和執(zhí)念拉扯著彌留在人間的靈魂,趙琪控制著自己的頭顱在河中央停住,保護(hù)住了自己的姐姐。

  可是力量不夠了,他沒辦法讓姐姐看見他,也不想讓姐姐看見他。

  他活著的時候,學(xué)的最多的是詩書。

  他爹是一城侍衛(wèi)長,不僅武力過人,還滿腹經(jīng)綸。

  只可惜他出生在家族落魄的時候,他最需要打基礎(chǔ)的時候,他們總是在逃亡,北州動亂,資源匱乏,他吃飯治病都困難,哪里有條件修行。

  大多數(shù)的靈珠,都用來換藥和糧食了。

  他爹唯一能教他的,就是詩書。

  在吃不飽的放逐路上,那些漂亮的句子毫無意義,但在那落魄的草屋里,小男孩卻能忍著肚餓,學(xué)著父親的樣子為火堆添柴,小心穿針引線幫姐姐縫好刮壞的衣服,然后在母親夸獎他時,笑著挺直瘦小的脊背,說出一句“爹教過,君子不器。”

  這就是那些詩書的意義。

  琪,指玉,玉有五德,仁義智勇潔。

  所以他能說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所以他不會輕易涉險,因為他知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但在死之前,趙琪覺得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他沒想惹麻煩,可一家人總要吃飯的,他不能不去釣魚。

  他沒想爭吵,可是如果對面有人辱罵自己的姐姐和母親,自己卻只能裝聾作啞,那不配大丈夫。

  而且,就算他不還口又能怎么樣呢?

  他們一起把他摁在地上打,他才十歲,又不曾習(xí)武,哪里抵得過幾個十四歲少年的圍攻,他推搡著要跑,卻是因為反抗激怒了他們。

  他們索性一起把他抓了起來,推進(jìn)了河里。

  書有何用?

  百無一用。

  沉進(jìn)冰冷的水里,趙琪心都涼了半截,他努力的把頭伸出水面,手有規(guī)律的撲騰,想要抓住一塊石頭或者水草,慢慢游到岸邊。

  水太急太深,河底有豎起的礁石,仿若怪獸的長舌,他的一條腿狠狠的砸到了長石上,被石頭尖銳的棱角刮破。

  可趙琪的臉上卻出現(xiàn)了喜色,這種石頭上會長一種名為石草的植物,很堅韌,能做紙,不會輕易被扯壞。

  于是他另一只腿死死的勾住石頭,抓住了一根石草,試圖穩(wěn)住身形,好蹬著借力,游到岸邊。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渾濁河底的巨大黑影,黑影就在他腳下,并且慢慢變大。

  他的心徹底的涼了下去。

  那是河底巨大的怪魚,吃血肉,吃人。

  完了。

  黑影快速接近,劇痛瞬間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沒有叫喊,他的眼睛還露在水面上,卻看到了水中大片彌漫的血色,他知道自己死了。

  若有幽冥路,不愿走。

  帶著這樣的念頭,趙琪失去了意識,成為了只剩下執(zhí)念的妄鬼。

  他確實沒能走那條黃泉路,北州每個死去的人也都會如此。

  趙靈雁不知如何回到了家里,她恍惚的走進(jìn)家門,看到昏迷著的母親,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了神,“娘對不起,娘……”

  她顫抖著小手探了下母親的鼻息,提著的心才放下,大口大口的喘著。

  趙靈雁小跑著去煎藥,給昏迷的女人一點一點的喂了下去,然后打水,燒熱,幫她擦拭著身子。

  做完這些她才呆呆的坐在桌前,拿出了弟弟找到的殘破蝴蝶蛹。

  爹教過她一句詩,莊生曉夢迷蝴蝶。

  若人死了會變成鬼,能不能再夢里讓我再看你一次。

  ……

  幻想和夢境有什么區(qū)別嗎?

  趙靈雁分不清,她也沒能夢見弟弟。

  翌日,窗戶的薄紙壞了,她去河岸找人換了點石草,自己重新糊了張半透的窗紙。

  那晚,她夢見破碎的蛹里飛出了一只蝴蝶,落在了窗紙上,仿佛找到了容身的地方。

  第二天她高興地去看,卻發(fā)現(xiàn)窗上什么都沒有,只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會有零零散散的飛蛾,追著光落到窗紙上,很像她夢里的蝴蝶。

  去年生辰的時候,父親送過她一個草籠,說是可以抓活著的小玩意放進(jìn)去,所以她想過要不要抓一只飛蛾陪著自己。

  那本來是要裝蝴蝶的。

  但趙靈雁沒有這樣做,因為飛蛾本就每晚都會來。

  她喜歡看窗外那些飛蛾,總覺得那很親切。

  可是有一天,這種感覺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種親切越來越少,一種像是怨氣一樣的氛圍彌漫,那些飛蛾翅膀上的花紋,開始讓她覺得不安。

  這樣的感覺持續(xù)了很久,反反復(fù)復(fù),那種怨氣時而多,時而少,就好像在和什么做斗爭一樣。

  可終于有一天,那種怨氣開始穩(wěn)定的增長。

  然后在一個突然的瞬間,那種親切的感覺就像是被怨氣徹底“吃”掉了一樣,再也沒有了。

  那一天,趙靈雁感覺非常悲傷,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就那樣呆呆地看著窗戶,眼淚順著眼眶滑落。

  她又想弟弟了。

  若世間真的有輪回,這么久過去了,阿琪是不是已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二世為人了,也不知喝沒喝孟婆湯,還認(rèn)不認(rèn)得出來她。

  趙靈雁覺得自己該笑的,卻根本控制不了眼中莫名其妙的眼淚。

  她看不見鬼,所以她不會知道,這么久以來,一顆小男孩的頭顱一直立在窗下的桌上,他總是叼著筆,試圖畫出什么,又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畫什么,只是隨著某種執(zhí)念行動。

  但是在那怨氣就要徹底侵占這顆頭顱的前一刻,他筆下的圖案完成了,紙上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圖案,歪歪扭扭,卻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一只蝴蝶。

  蝴蝶周圍的紙漸漸的破碎,接著紙蝴蝶也化成一陣煙,慢慢融進(jìn)了小男孩的頭顱里。

  那顆頭的陰氣更重了些,陰氣滋養(yǎng)著怨氣,加快了怨氣的吞噬速度,它很快就吞掉了原來的靈魂,占領(lǐng)了這具鬼身。

  無人渡的妄鬼也成為了怨鬼。

  那顆頭吐出了口中的筆,眼中陰氣森森。

  哭完收拾家里的時候,趙靈雁發(fā)現(xiàn)自己的紙少了一張,怎么找都沒找到后,她心情有些煩悶,卻也沒有繼續(xù)。

  她想了想,把桌子搬離了窗邊,今天那種莫名的悲傷之后,她再也不想看飛蛾了。

晃來晃去的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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