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斗里的煙絲已經(jīng)快燒完了，于是老先生又從口袋里拿出來一包放在一旁。他把賬本收回到柜臺里，拿起那張老照片說道起來。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咱們鄉(xiāng)里窮，不少人都出去打工養(yǎng)家了。鄉(xiāng)里只剩下了一些走不動的老家伙愿意呆著了。可就在哪個年頭來著，大過年的時候突然鄉(xiāng)里來了兩撥人，一撥人黑皮白皮的人一堆一堆的，整堆人里也沒幾個會說中國話的，還一直拿著好些儀器在附近的幾個村里亂逛，倒是在鄉(xiāng)里買了好些年貨，好幾家都樂的不行，說可算是掙了不少錢?！?p> “那另一波人呢？”
“另一波就不一樣了，就七八個，一瞧就是咱們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就是看面相都年輕的很，村里的年輕后生也不認生，幾個人搭伴過去問了問人家是來干嘛的，人也和和氣氣的告訴咱們，他們說來偵測地形的，然后說到就一套一套的，咱們鄉(xiāng)鎮(zhèn)又沒什么文化人，哪聽得懂這些。人估計也看出來了，就多說了幾句。煙沒了，你等等?！?p> 老先生又吸了一口，然后把煙斗放在一旁的煙絲附近晾著了。我還是不明白這個故事和照片有什么關系，但是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人家說是來找文物的，聽說咱們這地下埋了不少，于是先過來勘察現(xiàn)場的，不會對這里人有害的。當時那幾個小伙也愣，就這么回去了，大過年的，誰不想高高興興的。都說了沒事了那他們愛誰管去。反正當時也沒人管。等到年后年輕人都回去打工了，那兩撥人都還沒走。這時咱們才看出點不對勁?！?p> “那他們怎么了？”我問道。
“那幾個小伙還好，整天拍拍照片畫畫圖，再偶爾去郵局寫寫信。跟咱們處著也沒什么事。問題就出在那批外國人那里，他們就在年后進山了，然后村里又來了不少車子，看著樣子不對，鄉(xiāng)里人就想著跟那些小伙子們商量商量是怎么了？問了一會小伙子們有個一拍大腿，說‘壞了，這可能是來盜竊文物的，可能來盜墓了’，村里人又不知道該怎么辦，還是人家趕忙去縣里通知當?shù)卣畞?，可是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一來一回得花兩天，就在兩個小伙子趕去縣里沒半天，剩下的幾個人也收拾好東西準備去山里看看情況。”
“那他們能干什么？幾個人也沒辦法對付那么多人啊?！?p> “看看又不會有什么，再說了，咱們是文化人，又不是粗鄙的武夫。不需要一上來就動手。幾個人讓村里的老鐵匠領著進了山。這時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些外國人真的是來盜墓的，已經(jīng)挖了好幾個地盤了，里面的東西估計也空了，現(xiàn)在人正把東西運上車準備跑路呢。那幾個小伙子就急了，怎么著也不能讓他們搶走咱們老祖宗的東西不是?！?p> “那他們怎么辦的？”
“用腦子了，幾個人一合計，決定拿他們手里的資料去交涉，說他們手里有附近的一個大墓的資料，想借對方的力量來拿下。”“那外國人信了他們沒有？”我急切的問道。
“誰都看得出他們幾個不對勁了，但是外國人又不想錯過那個大墓，于是先讓他們把資料交出來看看，再決定合作。小伙子們把大部分的資料交了出去，卻少了幾張關鍵信息，以此來要挾他們合作。最后外國人沒辦法只能同意了。第二天也就把位置找到了，沒過中午就挖開了墓土了?！崩舷壬帜闷鹨慌缘臒煻?，放進煙絲，點火加熱，深深吸了一口。繼續(xù)說道。
“那幾個小伙子要求下墓找路，外國人沒辦法只能讓幾個人看著他們下去，外國人缺乏關鍵的資料就在他們腦子里，一下墓小伙子們就用墓的地圖坑壞了不少外國人，老外也只當是一般墓的陷阱沒注意，然后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幾個小伙早溜不知道哪里去了，原來他們在半路就做好標記準備逃跑了。等到他們跑出來的時候又忽悠了一批人進去說東西太多搬不動了，把第二波人騙進半路，他們才撤了出來。”
“那外面還是有不少人吧，他們又怎么處理外面的人的?！蔽覇柕?。
“沒辦法了，他們接近了一輛拉文物的車，說要看看他們的貨是不是和墓里一樣。上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些混賬玩意根本不注意保養(yǎng)，摔碎了不少。只有一塊石板的保存還算完好，上面刻著一些字畫。那幾個趕忙把它拿下來，一個人抱著其他幾個搶車，還好還算安穩(wěn)，搶到一輛車就趕忙就往縣里開。但是剩下的外國人反應過來了，也趕忙開車就追。不巧但是他們搶到的那輛車油根本不夠，走到半路就熄火了。”
“那他們真就沒有辦法了嗎？”這令我的心揪了起來?？衫舷壬廊徊患辈宦摹Ｓ殖彝铝艘豢跓?。緩緩吸了一口。
“他們一下車就直接分散開跑，那個小伙子也還抱著那塊石板，這么折騰下來又到了天黑的時候，外國人生怕被發(fā)現(xiàn)偷文物趕忙叫人搜人，盡管那幾個小伙子分散開拼命跑了，還是抓住了好幾個。只剩最后一個抱著石板的小伙子還藏在一個附近懸崖邊的土洞里，借著月光看起了石板?！?p> “都什么時候了還惦記著石板呢，先注意自己的命啊?！蔽夷筒蛔〔辶艘蛔?。
“但是接下來就玄乎了，小伙子看著石板上的字，認出來最中間那是甲骨文中的‘虹’字，想起了它的來歷，傳說古時人民不知道彩虹是怎么來的，誤以為是神龍在雨后的神軀現(xiàn)實?？涩F(xiàn)在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小伙子感嘆一下，卻不想外國人也已經(jīng)追了過來，他們瘋狂的搜尋著他，天色也下起雨來，他不能再呆在土洞里了，決定冒死沖出來。外國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一連開了好幾槍，有兩槍打中了他的腿和手，小伙子不知道其他幾個人被抓了，就想索性跳崖不拖累同伴。他這時也沒有放開手里那塊石板。直接朝著懸崖跳了下去?！?p> “跳了下去？！”
“對，可就這時，懸崖底部傳來一陣吼嘯，外國人不知道這是什么聲音，但是中國人都知道，那是龍的龍吟。他們向懸崖邊看去，有一頭青龍正從懸崖邊向上飛起，一只爪子還抓住了那個跳崖的小伙子，外國人被嚇住了，下令開槍，可這東西那對咱們的神龍有用，那幫外國人直接被一聲龍吟嚇昏。僅僅剩下了幾個中國人看著那條神龍，它把小伙子放下，輕輕用爪子碰了一下石板，然后又遁入懸崖下消失不見了。隨后縣里來了一眾警察才到，趕忙聯(lián)合當?shù)剀妳^(qū)收拾了殘局，而當時的那一聲龍吟卻沒有被警察所相信。但是我們當時可是確確實實聽到了那聲龍吟，這輩子都不可能忘的。當時小伙子回去跟縣里那倆同伴匯合后，就和一個同伴一起拍了這張照片，還印了好幾張，在背后還寫了一個字?！?p> “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再說這照片背后的字已經(jīng)模糊成這樣了，誰還能認出是什么字啊?！蔽覒岩芍适碌恼鎸嵭裕梢蚕胫滥莻€潦草的字跡究竟是什么字。
“那就是‘龍’字，只不過是甲骨文的寫法罷了，按照那個小伙子的說法，即是對這件事的紀念，也是提醒自己，這甲骨是我們的龍骨，也是中國人的風骨。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忘記我們的根。”說完這句話老先生又吸了一口，我眼前的煙霧好像愈來愈多，把我包圍住了。然后我就不記得了。
“醒醒，小子，醒醒，怎么我拿個藥的功夫就睡著了，趕快醒醒，天色不早了，趕快回去吧。”我聽聲音好像是賬房先生，睜開眼他把藥放在了柜臺旁邊。
難道剛才的事僅僅是我的夢嗎？我真的只是睡了過去嗎？我拿起藥準備出門，回頭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半步拓本，依稀辨認出來是一個文字，是甲骨文里的“虹”字嗎？我現(xiàn)在也不清楚，出門的時候天色又暗了下去，小鎮(zhèn)的雨總是來的快一些。路上，我還在想著剛才的事，可雨逐漸大了起來，我找到一個屋檐下躲雨。
可這時，我好像也聽到了一聲龍吟，聲音從遠處的山谷中傳來。久久在我耳邊環(huán)繞，也久久縈繞在我的心里不能忘懷……
老藥房里，賬房先生放下了煙斗，聽著久違的龍吟，眼中流出了的，是文骨的精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