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氣的夠嗆,程遇倒顯得很淡定,眉頭只是皺了一下轉瞬便松開,語氣輕描淡寫:“管什么?”
程揚眉尾一揚,挺了挺胸脯,頗富正義感的道:“路見不平一聲吼,那丫頭光天化日之下連乞丐的錢都搶,這還了得,你身為一個大學老師,高素質知識分子,遇見這種事情,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頓了頓,他又道:“而且我覺得,你非常有義務把誤入歧途的學生挽救回來?!?p> 程遇:“出了校門,干什么都不歸我管。”
程揚又被嗆了一下。
意思是,殺人放火都不管了?
他話是這樣說,但心里也明白,他哥性格那么冷淡的一個人,上次好不容易大發(fā)善心插一次手,結果還被個小丫頭氣黑了臉,是個正常人,也不說有沒有脾氣了,那也不會在多管閑事兒了。
“行吧,”程揚摸摸鼻子道:“你不管我……”
他剛想說你不管我管,結果視線一挪回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談意晚直接從兜里掏出了一疊紅票票,就放在了小乞丐的鐵碗里。
這……看來不是要搶錢吶,而且還相當?shù)拇蠓健?p> 程揚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想岔了,以那丫頭這幾次揮金如土的行事作風來看,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沒錯了。
半響過去,他咂咂嘴道:“原來是我小人之心了?!?p> 小丑竟然是他自己。
頓了頓,他又道:“誒我說,你不覺得這丫頭古古怪怪的么?”
怪,特別怪。
迄今為止,他就沒見過這么怪的女孩兒。
哪有人一下子施舍這么多的,要是每碰見一個乞丐都這么大手筆,再有錢也經(jīng)不住造啊,這丫頭莫不是專門當散財童女的吧,那小乞丐估計得樂瘋了。
程遇自然是不可能接他話的,盯著人行道上的人影,薄唇抿著,神情顯得頗淡漠。
但凡有眼睛的人,全過程都能看見,但程揚偏偏要在程遇耳邊一驚一乍的口述現(xiàn)場直播。
“誒誒誒,那小孩怎么錢都不拿就跑了?不會是那丫頭太兇神惡煞,給嚇跑了吧……這倒霉孩子,連吃飯的家伙都忘了……”
程遇斜了他一眼,淡道:“要不然你下去好好看。”
“……”他哥只要臉色一冷,程揚就發(fā)怵:“我閉嘴,閉嘴?!?p> 他做了個嘴巴拉拉鏈的動作。
但也沒有要開車走的意思。
主要是,程遇也沒開口提。
所以以他的想法,自然是接著看下去,誰知道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小乞丐跑開之后,談意晚也沒離開,依舊蹲在原地,視線落在那疊紅票票上。
這些錢,是她身上所有的現(xiàn)金。
對她來說不多,但對那個小乞丐來說,是一筆大收入。
她做很多事情,都很少去找個非做不可的理由,可做可不做,便是可以做,想做便做了,就像剛才,她看見那個中年男人因為不滿小乞丐的糾纏,嘴里一邊罵著臟話一邊將他狠狠推開,她身體里的暴劣因子“蹭”的就噗起來了。
她問小乞丐,剛才推他的那個人,他想不想推回去?
小乞丐有些害怕,搖了搖頭。
她又問:“真的不想?!?p> 小乞丐搖搖頭,接著,又遲疑的點了下頭。
她便從兜里掏出錢來,捏在手里舉在小乞丐面前道:“剛才那個人是怎么對你的,你照還回去,這些錢就歸你?!?p> 小乞丐好像不會說話,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大了看她,眼睛眨了又眨,單似乎是不敢相信,但很快,盯著她手里的錢,露出渴望的表情。
她在小乞丐的注視下將錢緩緩放入鐵碗中,道:“等你回來,這些錢都是你的?!彼昧饲描F碗的邊緣。
看的出來,這碗應該經(jīng)常用,也經(jīng)常清洗,雖然變形了,但不顯臟。
沒多大一會兒,小乞丐回來了。
見她在邊上,沒敢立即去拿碗里的錢,而是拿一雙眼睛干巴巴的瞅著她。
談意晚沒立即走,而是問:“你會說話么?”
小乞丐搖了搖頭。
原來是個啞巴。
難得的,她對一個小啞巴乞丐頗具耐心,“這些錢,你是要交給別人,還是留著自己用?”
話落,對上小乞丐懵懂的眼神,談意晚反應過來,他不會說話,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況且仔細想想,像他這么大的小孩兒,如果不是人為教導乞討,此刻也應該是在孤兒院。
也許他是被人販子拐賣專門沿街乞討的,也許是被親生父母利用以這種方法來獲得錢財?shù)?,但不管是哪種,都不是她用這些錢就能去改變他的人生的。
談意晚站起來,踢了踢鐵碗,道:“拿走吧?!?p> 小乞丐抓起碗就跑,一會兒溜的沒蹤影。
談意晚站在街邊,視線一晃,就看見了幾米開外靜靜停著的黑色轎車。
有點眼熟。
確切地說,是認出了擋風玻璃內的兩個人。
她本來想當沒看見,轉身就走的,只是想了想,她腳尖一轉,便朝著車子走過去。
程揚摸著后脖子問:“咋辦?那丫頭過來了?!?p> 他的想法是,那丫頭這幾次見了他們都沒好臉色,現(xiàn)在被他們“偷窺”了這么久,不會是來找事兒的吧?
他覺得十分有可能。
程遇沒理他,在談意晚走到車頭之際,降下了副駕駛的車窗。
霎時,談意晚便對上程遇那張神色冷淡,卻英俊迷人的臉孔。
她走近了些,站在臺階上微微彎下腰,對著里邊道:“程老師,你是去學校么?”
雖然語氣聽不出來誠懇,但態(tài)度還算可圈可點。
比之前那幾次好的不止一星半點。
程遇動動嘴唇話還沒說出口,被程揚搶先道:“是,挺巧的對吧,要不要搭個順風車,載你一程。”
談意晚說:“好。”
頓了頓,她又看著程遇加了句:“謝謝。”
只聽男人淡聲道:“上車。”
等談意晚上車之后,程揚立刻重新發(fā)動了車子。
有好一會兒,車廂里的氣氛都是沉默的。
談意晚看著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致,并沒有開口說點什么的心情。
對她來說,每次面對程遇時的心情都是矛盾的。
一方面,自尊心提醒她不能死纏爛打,另一方面,想起程遇對談映雪的態(tài)度,她的整顆心就在叫囂,要破壞。
一定要破壞。
直到今天,那個念頭已經(jīng)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