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gè),我就來氣。
就是因?yàn)橐忮€要在咸陽宮里舉行封妃儀式,我的胡蘿卜和小白菜,需要被趕走。
傳旨的吳公公,一路小跑地,跑進(jìn)我的咸陽宮。
他一進(jìn)咸陽宮大門,就被殿前蓬蓬勃勃的胡蘿卜和小白菜,震驚了。
小一和小甲子,聞聲迎了出來。
吳公公,是皇帝身邊,最紅的太監(jiān)。
他將狐假虎威,詮釋得淋漓盡致。
平日里,攀高踩低,是他的行事風(fēng)格。
所以,在我的咸陽宮被稱之為冷宮的日子里,吳公公,是從來沒有踏進(jìn)咸陽宮大門半步的。
小一和小甲子,在大白天里,看到了活的吳公公,很是震驚。
“吳公公!”小甲子的頭,都快低到胡蘿卜地里去了:“什么風(fēng),把您老吹來了?”
吳公公向四周望了望,露出憤慨的表情:“這幫狗奴才!竟敢克扣莊嬪娘娘的用度!莊嬪娘娘是什么人啊!那可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啊!這群狗奴才,看我不回去收拾他們!”
小一有點(diǎn)莫名其妙:“吳公公,您老怎么想起來,看顧我們咸陽宮了呢?”
吳公公的臉上,開著核桃一般的花,甜膩膩地道:“一姑姑,我是來報(bào)喜的?!?p> 小一和小甲子,更莫名其妙了:“報(bào)喜?”
吳公公笑得花枝亂顫:“皇帝,不日里,就要冊封莊嬪娘娘,為莊妃了。”
“真的嗎?”小一激動(dòng)得雙眼擎滿淚水,一副守得云開見月明的表情。
小甲子倒是機(jī)警,立馬引著吳公公到我殿里來傳旨。
我剛吃完桂花糕,正舔著手指頭,看話本子。
突然一陣娘娘腔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給娘娘道喜!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我一驚,差點(diǎn)咬到手指頭。
我好不容易,從滿臉的褶子中,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吳公公。
“啥喜?”我一臉茫然。
吳公公的頭,幾乎要貼到地板上去了:“娘娘,皇上有旨,晉升莊嬪娘娘,為莊妃?!?p> 我大驚失色。
我蹦起來,著急忙慌地道:“憑什么?”
吳公公以為我沒聽懂,便又笑瞇瞇地重復(fù)了一遍。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走到吳公公面前,將他的老臉扯起來,高聲道:“吳公公!您是不是老眼昏花,認(rèn)錯(cuò)人了?我是祁明玉,祁明玉啊!您是不是走錯(cuò)地方,宣錯(cuò)旨了?您是不是要去隔壁的承乾宮,找崔美人?”
“沒錯(cuò)!沒錯(cuò)!”吳公公雖然老臉被我扯得生疼,卻依舊笑得能夾死一只蚊子:“就是莊嬪您,馬上就要被冊封為莊妃了!冊封禮,就在三日后舉行。”
完了!
我心如死灰,癱如爛泥。
吳公公沒有注意到我的不妥。他繼續(xù),叨叨地向我宣布了一個(gè)更令我萬念俱灰的消息:“冊封禮,將在咸陽宮里舉行。所以,這三日里,會(huì)有宮人,來咸陽宮,修整。娘娘,您是不知道,那些狗奴才,一日不看緊點(diǎn),就會(huì)上房揭瓦。您是不知道,您下面的狗奴才,把您的咸陽宮,都嚯嚯成什么樣了喲!看那些蘿卜白菜種的。不過您放心,我一定幫您清理得干干凈凈的!”
“什么!”我暴跳如雷:“你,你還要拔我種的蘿卜和白菜?”
吳公公一臉震驚,結(jié)結(jié)巴巴道:“蘿卜和白菜……是您種的?。磕锬锶羰?,若是喜歡蘿卜和白菜,老奴這就去御膳房,給娘娘,送,送一車來……”
說完,吳公公,麻溜地溜了。
只剩下,我,用了三天時(shí)間,和我的蘿卜白菜訣別。
殿前的土,被填平了。
蘿卜,被腌了起來。
白菜,則做成了菜。
炒白菜,溜白菜,糖醋白菜,上湯白菜……
沒錯(cuò),咸陽宮的上上下下,連吃了三天小白菜。
最后,這白菜,還被放到了皇帝的碗里。
冊封禮的晚上,許久不曾出現(xiàn)在咸陽宮的皇帝,竟然來用晚膳了。
于是乎,我親手種的小白菜,出現(xiàn)在了,皇帝的碗里。
皇帝望著,滿桌子的小白菜,有點(diǎn)發(fā)懵。
皇帝姓朱,我私下里,喚他小朱。
“小朱,怎么了?飯菜不可口?”我停下筷子,關(guān)切地望著皇帝。
皇帝皺著眉頭:“不要沒大沒小的。說好了,在奴才面前,你不能喚我小朱?!?p> 我瞥了瞥嘴:“這個(gè)好辦。叫下人們下去便是了?!?p> 于是,我揮揮手。小一,小甲子,吳公公等人,便心領(lǐng)神會(huì)地退了下去。
皇帝嘆了口氣:“明玉,你可是怨朕?”
“當(dāng)然?!蔽胰艘豢谛“撞?,含混不清地回答。
皇帝仿佛有點(diǎn)內(nèi)疚:“我知道這宮里的人,都是些攀高踩低之輩。朕許久不來咸陽宮,那些奴才定是輕賤于你。讓你受委屈了。”
我抬起頭,莫名其妙:“沒有啊?!?p> “那……”皇帝好生不解:“那你的吃食,為何只有小白菜?”
說到小白菜,正好戳到我的痛處。
我目光一寒:“就是因?yàn)槟?,非要搞什么冊封禮,害得我,親手種的小白菜,被連根拔起?!?p> 皇帝一呆,突然舉起筷子,塞了兩條小白菜,然后夸張地叫起來:“原來是明玉親手種的!難怪這么清甜可口!”
太浮夸了吧!
我鄙夷地瞪了皇帝一眼,癟著嘴。
皇帝向我的方向湊了湊,問道:“明玉,你可知,朕為何這么多日,都不到這咸陽宮來?
我點(diǎn)點(diǎn)頭:“據(jù)說您,撞了鬼,傷了神?!?p> 皇帝輕笑一聲:“自然不是的。朕從不相信,鬼神之說?!?p> 皇帝又意味深長地望著我:“其實(shí),朕是惱你,讓朕獨(dú)自一人住在東殿里?!?p> 我嘿嘿一笑,露出個(gè)陰謀得逞的表情。
皇帝見我不說話,便湊得更近了些:“明玉,你如今是莊妃了。你可歡喜?”
“當(dāng)然不喜歡?!蔽蚁蚺赃吪查_了些,又夾起一塊魚香白菜,放到嘴里。
皇帝有些尷尬。
他坐直了些,也默默地往嘴里塞白菜。
過了許久,皇帝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從剛才的自討沒趣中回過神來。
皇帝,大概是個(gè)愈挫愈勇的人。
他又開始自討沒趣了:“明玉,你看,既然你已經(jīng)封妃。那么……今日,朕就可以住在你的殿中了吧?”
哦。
原來,他在這兒等著我呢。
我說呢。
平白地,給我封個(gè)妃。
我既無戰(zhàn)功赫赫的兄弟,也無權(quán)勢滔天的家族,更無母憑子貴的龍子,怎的就能封妃?
難道還真的憑我會(huì)種個(gè)蘿卜???
原來,給了我塊肉,結(jié)果,是個(gè)魚餌。
就等著把我釣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