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早已打聽清楚,今日,正是龐英與覃浣紗約好的相見之日。我們在百花苑動手,顯然比在北撫鎮(zhèn)司動手,勝算大多了。
只有這瘸腿的管家,蒙在鼓里,一心沉溺于耀武揚(yáng)威中不能自拔。他將我狠狠一掐,陰陽怪氣地道:“你個沒眼力介兒的!你看不見覃夫人過來了嘛。還不快過去伺候!”
我這個沒眼力介兒的,痛得齜牙咧嘴,只能灰頭土臉地一溜煙兒跑到覃夫人身邊,伸手去攙扶。
還沒碰到覃夫人,我就發(fā)現(xiàn)這病西施,抖得像個篩子。
我心中有些不忍,低聲安慰:“覃夫人,您且放寬心。我們十二殺,絕不會傷害無辜之人?!?p> 覃夫人抬起頭,眼神有些渙散:“你,你們,會對英哥如何?”
聽她提到龐英,我臉色一寒:“此人是我的仇人。今日我,要他血債血償!”
覃夫人身軀一顫,幾乎要癱倒在地。
四嫂四哥,還有我,連拖帶扯地,將覃夫人架起來,勉強(qiáng)走到大廳花玉石桌前坐定。
覃夫人剛落坐,突然門口騷動起來。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緊。
本來癱軟的覃夫人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身后的四哥四嫂,卻伸手將覃夫人牢牢制住。
經(jīng)歷過那么多大風(fēng)大浪,我,竟然頗緊張,比覃夫人抖得夸張。
我哥走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
我哥的手,也是冰冷的,卻將我抓得緊緊的。
這讓我想起來,很多年前的月夜,他死死地拉著我,跳進(jìn)冰冷的平江河里。
我哥低聲道:“龐英來了?!?p> 我吸了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
正廳中,一眾歪瓜裂棗的婢女們,也緊張起來,表情凝重。
只有瘸腿的管家,覺得自己拍馬溜須的時機(jī)已到,興奮得不能自已。他激動地一邊踮著腳尖往門口張望,一邊繼續(xù)對著我們指手畫腳,頤指氣使。
廳中眾人,七哥,八哥,十二哥……已經(jīng)暗暗走到正廳門口,擺出進(jìn)攻之勢。
埋伏在廳外的韓進(jìn),二哥,周先生……紛紛隱住身形,拉弓上弩。
如同一張蜘蛛大網(wǎng),已經(jīng)在百花苑鋪開,只等蒼蠅……啊……龐英一頭扎進(jìn)來。
龐英啊,你倒是麻溜地扎進(jìn)來啊。
我等得心煩意亂,坐立難安。
只聽門口好大一陣動靜,馬蹄聲,腳步聲,似乎來人不少。
我哥有些意外,低聲道:“龐英來百花苑與人幽會,居然會大張旗鼓,帶這么多人來?”
我眉頭皺了皺:“哥,你說,會不會是走漏了風(fēng)聲,龐英有了準(zhǔn)備?”
我哥沉吟道:“龐英生性多疑,不得不防,我們且見機(jī)行事……”
我有些著急:“哥!今天是最好的機(jī)會,我們不能放過龐英!如果今日打草驚蛇,以后再想抓住他,就難如登天了!今日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手刃此人!”
我哥按按我的手,沉聲道:“明玉,不要沖動……”
讓我不要沖動?
哼!
難如登天……
我簡直立馬就想跳出去,咬死仇人。
就在我火急火燎的時候,蒼蠅,終于優(yōu)哉游哉,一頭扎進(jìn)來了。
這蒼蠅,幽幽然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走進(jìn)大廳。
我的雙眼冒火,死死地盯著這蒼蠅。
但是,萬萬沒想到。
這蒼蠅,竟然……這么好看……
呃……
在這么緊張的關(guān)頭,我居然會冒出如此荒唐的想法,著實(shí)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但是,這蒼蠅確實(shí)好生……呃……俊朗。
他身量很高,一身銀灰長衫。雖然輪廓分明,但此人的眉目,就像是一汪湖水,幽深幽深的。
我看得雙眼發(fā)直,一聲長嘆。
如此好人才,竟是個惡人,真是可惜了了。
這可惜了了的蒼蠅,踏著軒昂的步伐,一個人走進(jìn)大廳,徑直坐到覃夫人對面。那氣勢,倒像是來獨(dú)闖鴻門宴的。
他帶來的一眾人等,全副武裝,全都列隊(duì)站在院中。
覃夫人一臉錯愕,望著對面的蒼蠅。
我們數(shù)人,凝神屏氣,做出攻勢,按兵不動。
都說龐英陰冷多疑,這廳中氣氛如此凝重,他怎會不為所動?
但龐英,臉上表情,云淡風(fēng)輕。
他甚至微微一笑。
笑起來,也很好看……
他的聲音,更是好聽:“覃夫人,你們?nèi)绱舜箨囌虂碛游?,我真是受寵若驚?!?p> 果然。
龐英已經(jīng)察覺出了異常。
我們立即警覺起來。
連我這個花癡……啊……女俠,也瞬間清醒過來。我悄悄伸手,向我藏在……襪子里的承影劍探去。
覃夫人被站在身后的四哥四嫂牢牢制住,不能動彈。但她明顯焦躁不安,欲言又止。
龐英將大廳中人,一一掃了一遍,輕哧一聲:“你們以為,憑這幾個人,就能拿住我?”
那個穿著粉色蜀錦短襖長裙,濃眉大眼的高挑婢女,也就是我哥,向前一步,朗聲道:“我們幾人,對付個敗類,足夠了!”
對面的龐英,卻依然面沉如水:“你們精心設(shè)計(jì)我,想要如何?”
我哥咬著牙道:“當(dāng)年之事,誰是主謀?”
龐英皺著眉頭:“當(dāng)年之事?”
我哥步步緊逼:“南宮血案?!?p> 龐英露出迷茫的表情:“血案?”
我也迷茫起來,這二人,怎么感覺是雞同鴨講?
這時,焦躁不安的覃夫人,突然掙扎著站起來,向著龐英大叫起來:“舜卿大人,救救奴家!”
什么?
什么舜卿?
不是龐英嗎?
這……
好尷尬啊……
我正在發(fā)懵,突然我哥高喊道:“他不是龐英!我們中計(jì)了!”
瞬時,廳中眾人,紛紛亮出武器,劍拔弩張。
院中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也拔出刀劍,嚴(yán)陣以待。
埋伏在各處的十二殺兄弟,閃出身形,迅速陷入混戰(zhàn)。
對面那個冒充龐英的舜卿,突然飛身而起,向著覃夫人方向抓來。
我向前一步,迅速擋在覃夫人面前。我一個抬腿,伸手便取出承影劍,將舜卿那廝一擋。
而四哥四嫂趁機(jī)將覃夫人向后一拉,遠(yuǎn)遠(yuǎn)退開去。
舜卿一抓抓空,有些吃驚。他看了看我,面上表情,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