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一看,大喜。
是我哥和周先生來了!
我哥玄武拳虎虎生風,周先生長刀氣勢磅礴。
二人帶了幾十個兄弟,加入混戰(zhàn)。
我和舜卿的壓力,驟然一松。
我哥沖到我身邊,一邊殺敵,竟還一邊和舜卿進行了友好而熱烈的討論。
“我妹自然是和我生死一處?!蔽腋鐨夂艉舻亍?p> “以后就不勞煩你了,師侄兒?!彼辞浜苡卸Y貌。
“你!你與我妹才認識幾天???你休要哄騙她!”我哥更氣了。
“我與師妹相逢情便深,彼此縈心目。我自是真心相待,從未哄騙她?!彼辞淅事曎┵┒浴?p> 我哥氣得牙癢癢,卻一時詞窮,只能長長地哼了一聲。
這二人雖斗嘴斗得不亦樂乎,但殺敵還是頗靠譜。錦衣衛(wèi)的劣勢越來越明顯,我們大有脫困而去之相。
我感到很振奮,卻發(fā)現舜卿突然緊張起來。
只聽他低低提醒道:“且不要戀戰(zhàn),錦衣衛(wèi)的騎兵要到了……”
果然,林中接連響起破空之聲,密密麻麻的飛箭呼嘯而來。
我們在箭雨中翻騰,上氣不接下氣。
我氣得罵娘:“老子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無禍國殃民,二無罪大惡極,干嘛費這么大勁兒來抓我?”
只聽對面的錦衣衛(wèi)中,竟然有人回答我:“你刺殺朕,還說不是罪大惡極?”
我一驚。
我的天?。?p> 我果真是罪大惡極?
居然驚動了狗皇帝,親自來抓我了?
林中密密麻麻的飛箭,驟然停了下來,但沉重的馬蹄鐵甲聲,轉瞬就至。
我們幾人,也停止了翻騰,橫劍而立。
只見不遠處,至少上百匹高頭戰(zhàn)馬,重甲騎兵,巋然如山。
為首的一個,穿著暗棕色金絲軟甲,頭戴累絲云龍紋頭盔,氣宇軒昂,正是狗皇帝。
他陰沉著臉,威嚴道:“舜卿!你祖上世代忠君,不想你今日竟為了個刺客,自辱家門,自毀前途!”
舜卿見皇帝親到,也好生吃驚。大概是世代忠君的思想,根深蒂固,他還是向著皇帝,重重一拜。之后,舜卿朗聲道:“皇上,臣并無叛主之心。但臣,也不能忍受,失去摯愛之人的錐心之痛。所以,臣,今日,不得已而為之。求皇上,念及臣,多年忠心耿耿,網開一面,放我們離去……”
狗皇帝冷笑一聲:“錐心之痛?難道朕所受的皮肉之苦,信任之人的背叛之觴,就不是錐心之痛?”
舜卿一滯,說不出話來。
我見舜卿無言,便大聲道:“狗…..啊……那個皇帝陛下,您也不要這么小氣嘛。您是真龍?zhí)熳?,氣度自然應該異于常人嘛……我出手傷您,其實,完全是個誤會。我吧……主要是被別人騙了……我現在給您道個歉,您不如就放我們回家去算了……”
皇帝愣了愣,語氣卻柔和下來:“祁小姐,朕其實并不想殺你。但你其罪當誅,即使免了死罪,也難逃活罪。朕怎么可能就輕松放你們離開?”
我癟了癟嘴,開始與狗皇帝討價還價:“那您說說,怎么個活罪?”
皇帝的臉,在斑駁的月影下,是怎樣的表情,我并看不清楚。但聽他的語氣,卻似乎很是戲謔:“你刺殺天子,按律,應是梟首之刑。舜卿,公然夜劫宗人府,放走欽犯,判君投敵,其罪當滿門抄斬。你的哥哥和十二殺眾人,在京中滋事,劫殺朝中重臣龐英,其罪當處流放為奴。這種種罪刑,你說改為活罪,如何改?”
我一愣,自言自語道:“你,你怎么知道我這么多事?”
皇帝并沒有理我,而是繼續(xù)道:“這一樁樁,一件件,祁小姐,恐怕這活罪,你承擔不了。”
我不假思索地道:“我祁明玉,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我招惹了你,那就我一力承擔好了。”
我哥,慌忙地跳起來捂我的嘴,企圖阻止我。
而舜卿則高聲道:“皇上!祁明玉只是一個弱質女子,如何承擔?這其中所有罪責,臣愿意一人承擔!”
但狗皇帝并沒有理會舜卿。他只是幽幽地望著我,沉吟道:“祁明玉,只要你入宮為妃,朕便赦免了這一干人等的罪責。你可愿意?”
為妃?
還有這樣的活罪?
我一臉茫然,愣愣地瞪著狗皇帝。
但一旁的舜卿,驚得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向著皇帝一抱拳:“皇上!臣與祁明玉,真心愛慕,互定終生?;噬显蹩蓨Z人所愛?”
皇帝冷冷一笑:“舜卿,據朕所知,你與祁小姐,之前并不相識,不過是萍水相逢。何來真心愛慕一說?”
舜卿一怒:“皇上!休要欺人太甚!”
我也反應過來,跟著起哄:“狗皇帝!你好意思不!讓我為妃?我能看上你?你是癩蛤蟆想吃……”
我話還沒說完,只聽皇帝冷冷言道:“動手!”
我猜這狗皇帝氣急敗壞,要狗急跳墻了。于是乎,我趕忙靜心凝神,將承影劍橫在身前。
舜卿和我哥,周先生,十二殺兄弟,也紛紛神色肅然,準備拼死一戰(zhàn)。
但,奇怪的是,我們預想中的猛烈進攻,卻并沒有出現。
相反,竹林中,出奇地安靜下來。
不但安靜,林中,還升騰起,柔和的云霧。
這些云霧,很快將我們裹在其中,涼酥酥,甜滋滋的。
我自己也很迷惑,怎么霧氣,會是甜的呢?
但這些霧氣,果真是甜的。
不但甜,還有絲絲的暗香。
我的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我的眼前,浮現起武當山,師父存的蜂蜜,腌的河魚,泡的酸蘿卜,釀的棗仁酒……
我抹了抹哈喇子,覺得這波香甜的聯想,有點古怪。
恍惚間,只覺舜卿扶住我,低聲道:“快些屏氣。是錦衣衛(wèi)的迷煙。”
我慌手慌腳地去捂鼻子,卻已經頭暈目眩,四肢發(fā)軟。
這時,對面的騎兵中,傳來震耳的喊殺聲。
我大驚,咬牙將承影劍一揮,勉強抵擋迎面而來的刀劍。
舜卿則上前一步,擋在我面前。
但明顯舜卿已經中毒,力不從心起來。迎面而來的刀劍,在他的身上,留下道道傷痕。
我大急,掙扎著上前,想去襄助舜卿。
誰知,我雙眼一黑,癱軟在地,居然爬不起來。
我心中恐懼,抬頭去看。
只見一旁的我哥和周先生,也紛紛倒地,面色蒼白。
而舜卿,依然巍然屹立。
他手中軟劍翻飛,將沖過來的刀劍斬得粉碎。
但他雙眼通紅,已經血人一般,仿佛地獄惡鬼。一浪又一浪的刀光劍影,沖刷著他的鐵骨,他卻絲毫不退步。
我心中明白,再這樣下去,舜卿會死在這片竹林里。
沒來由的恐懼,涌上我的心頭。熱淚,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定了定心神,拼盡心中最后一絲澄明,奮力騰身而起,勉強落在對面騎兵面前。
錦衣衛(wèi)見我居然還能飛出重圍,也是一驚。
他們紛紛彎弓搭箭,將我圍在其中。
而眾騎兵亮出重重刀劍,緊張地將狗皇帝護在其中。
我冷笑一聲,蹣跚地走到重重保護下的狗皇帝跟前站定,大聲道:“狗皇帝!我應允了!”
說完,我便將手中承影劍,往地上一扔。
巍峨高山般的舜卿一愣,踉蹌幾步,幾乎要跌倒。他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明玉,不可!”
舜卿的話音未落,潮水一般的進攻,突然戛然而止。
只剩下,竹林中飄飄蕩蕩的云霧,還沒消散。
皇帝哈哈大笑,戲謔地揮退了圍著他的錦衣衛(wèi)。
“當真?”狗皇帝望著我。
我冷聲道:“狗皇帝!你用下三濫的手段算計了我們。但我和你不同。我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我說出來的話,絕不反悔。今日你放了舜卿和我哥他們。我,入宮為妃!”
狗皇帝若有所思地望著我:“祁明玉,朕相信你一言九鼎。但朕也知你是個厲害的人物。十二殺中人,朕可以不再追究。而舜卿和你哥祁明山,朕會將他二人,作為你入宮的籌碼?!?p> 我心中一沉:“什么意思?”
狗皇帝大聲道:“舜卿,祁明山,圈禁宗人府。祁明玉,封莊嬪,賜,咸陽宮?!?p> 說罷,皇帝將手一揮,便策馬而去。
只剩下,數百鐵騎紛亂,刀劍聲冰冷,一輪孤月清寒。
還有我,再難以為繼,沉沉倒地,不知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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