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一年臉上神情有些不自在,想要岔開話頭不說,但是見到徒弟露出幾日來少有的好奇之心,又怕挫傷了他,只好將實情略說了一遍。
原來當(dāng)年仙帝南昆確實曾在鄧一年門下呆過一段日子,那時仙庭還是他父親太易在位,仙宗也還健在,仙后辛眉和太易長子也就是南昆的兄長蒙鼓都在洞玄門下。
后來因為一些原因,南昆轉(zhuǎn)投到洞玄門下。
楊戩吃驚地道:“師父,那什么皇帝這么不給面子,拜了你做師父,還能甩了你拜別人做師父……”
鄧一年瞪眼怒道:“臭小子,用得著這樣直接么?”
楊戩不好意思地道:“師父,那你繼續(xù)說!”
鄧一年氣咻咻道:“還說個屁,總之他拜了洞玄為師,娶了老婆,當(dāng)了皇帝,可風(fēng)光著呢。前些日子他領(lǐng)著那小白臉兒子來,說要拜師,我找了個借口推掉了,他家的娃兒我一個都不想教?!?p> 楊戩又是吃了一驚,只是這回他卻沒有問出口,反而陷入了沉默。
“那幫子想讓自家子嗣學(xué)我道法的人,“鄧一年又掃了他一眼,故意道,“見我收你為徒,心里可是極其不痛快的,若是你怕被人記恨報復(fù),此刻反悔離開,也未嘗不可。”
楊戩下意識地怒道:“我才不要反悔!“心底那壓抑了幾天的憤怒終于爆發(fā)了出來,惡狠狠地道:“他們不痛快,那才最好,我就是要他們不痛快,若能統(tǒng)統(tǒng)氣死,那更是妙極了!”
鄧一年暗暗歡喜,故意憂心忡忡道:“只是,若你占著是我徒弟的名分,卻不肯用功,毫無本事,終究有一日被人報復(fù),那時不痛快的就是你了。”
楊戩皺眉,想了一想,略有所悟,道:“師父,你這是拐著彎勸我好好練功,別胡思亂想?”
“這……“鄧一年訕訕道:“被你看出來了?你問我能不能像我一樣,我也不好說些不實之語。我天生有些異秉,與你終究不同,你若肯用功努力,練個一千年,也勉強有我一半的功力了。”
“你說什么?“楊戩呼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千年?凡人能活個一百年就已少見,等一千年我早都死翹翹了!”
鄧一年拉著他道:“坐下坐下,稍安勿躁!少年人,你雖然體質(zhì)不如我,但也不是凡人之軀……”
楊戩將信將疑,勉強坐了下來。
凡人體內(nèi)小腹處有丹田,要想長生不老,歸虛登仙,必須在丹田中凝練出一顆內(nèi)丹,洗練筋骨,鞏固內(nèi)丹,漸趨圓滿霧化,方可元神脫竅,登入仙界。這個過程的確十分漫長,未必所有人都能走到盡頭如愿以償。
而仙家后代,出生時都在丹田處帶了一顆初丹,周身經(jīng)脈上蘊含了些許初始的靈力。初丹的大小和潛力與靈力的強弱和威能,與父母的道法修為息息相關(guān)。
楊戩的母親是仙界中人,他體內(nèi)本也應(yīng)有初丹和靈力。
只是因為生父是個凡人,初丹和靈力都不可能算得上如何精純出眾,卻也足以使他跨過凡人必經(jīng)的筑基、結(jié)丹、歸虛等等境界,具有仙的天賦。一旦初丹破去禁膜,啟動了靈知,就可以與那些真正的仙界后代一樣開始修行。
數(shù)日前,行過拜師禮之后,深夜鄧一年趁他熟睡,以靈識掃視他體內(nèi)經(jīng)脈丹田,卻發(fā)現(xiàn)一件極其怪異的事情。
說到此處,鄧一年停了下來,臉上露出又是猶豫不決又是困惑不解的神色來。
楊戩被他這一番話說得心思活動,著急地催問道:“師父,到底是什么怪異之處?”
鄧一年緩緩道:“你的丹田已升格為靈天,其中有一顆已開光破禁的仙丹,經(jīng)脈的靈力極為活躍,從內(nèi)丹的大小與靈力的數(shù)量來看,算是仙家子嗣中天賦極高的一類,與皇子桑華相比也不遜色。”
楊戩道:“這有什么不好么?”
鄧一年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也不是不好,只是……究竟是誰破去了你體內(nèi)仙丹的禁制?而且,你處于靈頂巔峰上仙的后代才可能有的天然丹墟境界,這并不合理……”
楊天佑是個凡人,陸瑤不懂修行,只是吃了百草飛仙丹才得以成仙,從境界上來說,只能算是仙界中最低級的通仙。
鄧一年看楊戩一眼,道:“……我想來想去,覺得也許你父親并不是普通人,因此往你家去了一趟,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羊皮書來,書的封面上寫了“靈寶圖鑒“四個字。
“我爹寫的靈寶圖鑒?“楊戩一下子就認(rèn)了出來,這是父親楊天佑平素寫的一本閑談,里面記載了幾大州的山川地理,很多飛禽走獸,連那墨染的出處,書中都寫得一清二楚。
鄧一年吃驚地道:“這是你父親親筆撰寫的?”
見楊戩點頭,他不由心中疑云大起,抬頭苦思:“萬魔一戰(zhàn),令中原九州翻天覆地,山川移位,河流改道,面目全非。這書中所描繪的卻又都是戰(zhàn)前的地貌,說明撰寫此書之人必是從戰(zhàn)前存活至今。莫非他也是戰(zhàn)后余生的三百正仙之一?”
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楊天佑若是三百正仙之一,總該上天求個情說個理,沒理由不顧妻兒死活,就此失蹤下落不明。
楊戩見師父皺眉不說話,問道:“這本書有什么不妥嗎?
鄧一年搖頭道:“倒并無不妥之處。不過書上所記載的許多處地方,而今都已經(jīng)沉入地底不見天日了。這書你留著吧,好生保管,里頭記載的許多珍禽異獸,有可能日后會遇上。
楊戩依言小心地將書卷好,放入懷里,又問道:“師父,你說我爹究竟是什么人?他會去了哪里?”
鄧一年道:“我想了許久,也沒什么頭緒。若這本書真是你父親撰寫的,就說明他道行不淺,至少有萬年以上的修為,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你具有不凡的資質(zhì)。既然他道行不淺,你著實不必為他擔(dān)心,我相信,你們父子團聚也只是時間問題。”
楊戩想了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頓時十分受鼓舞,道:“師父,如此說來,我可以活一千年,那么也就可以學(xué)到師父一半的本事了?”
鄧一年哈哈大笑,摸著楊戩的頭頂,道:“也對也不對。我的本事,你用幾天時間就可以學(xué)完,但要想像我這般隨心所欲收發(fā)由心,卻要花一千年以上的時間,勤修苦練,循序漸進,方有可能。你明白嗎?”
楊戩用力點頭,握緊了拳頭,仰望昆侖山頂那根若隱若現(xiàn)的天柱,在心里立下誓愿:“終有一日,我要打上你們那破仙庭,讓那些天規(guī)都變成狗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