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河中游，有一條長陽河從北而南匯入。
位于塘河與長陽河交匯之處，有一座大城，名為沙河城。城里最出名的是一所道觀，名為三和觀。
三和觀占地十畝，有殿宇二十余座，層巒疊嶂，林木蒼翠，山青水秀，風景怡人，作為天下第四大道觀，載入了天道教教史。
與其他幾大道觀相同，三和觀供奉的也是世間最高級別的神仙——道祖，別稱元始仙宗，教史書上尊稱之為道子。
因此，天道教總壇祭天令大人每逢代天子出巡，必經(jīng)三和觀以祭拜道祖。
今年也不例外。祭天令大人的車馬，從天道教總壇出發(fā)，首站目標就是位于沙河城的三和觀。
這一位祭天令新近才上任，道號云鼎，不過才百歲年紀，寡言冷淡，不喜歡應酬鋪張，因此事先沒有知會本地父母官。
車馬在進入沙河城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阻礙。
入城的人，從城門口一直排到了河邊堤岸上。
城門口站了幾個祭師，以及幾個兵丁，設了關卡，對進出城門的路人都詳加盤查，尤其對帶了家眷孩童的車馬檢查得尤為仔細。
隊伍行進得很慢。
云鼎聽了弟子的稟報，從車上輕跳下來，張望著城門方向如龜速一般的隊伍，不易察覺地皺起了眉頭。
這樣的速度，恐怕到天黑都進不了城。
當然，他可以施法飛行入城，手下眾弟子也一樣可以。但那樣一來，所謂出巡就變成了笑談，如何能達到體察民情，教化世人，震懾異族的目的？
修道中人，一天之內(nèi)想要飛遍九州，又有何難？
“哎！”
排在前頭的一個十歲左右男童低下頭嘆了一聲：“要是能飛進去就好了。”懷里抱著的一只小狗發(fā)出了聲低低的吠叫。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弟子回來道：“稟報令師，他們說是奉了云空師叔的命令，要查問孩童的教歷，沒有教歷的孩童都要強制收容，進入教館學習?！?p> 云鼎眼里閃過訝異之色。這是什么緣故？
站在前頭的男童耳尖，聽見了這弟子的回報，扭過頭來，客氣地問道：“請問這位先生，什么是教歷？”額頭包著的布條與身上的衣衫一般臟兮兮的，頗有些氣味。
這男童正是楊戩。
他在野外走了三日三夜，才終于想起，還是走官道更好，偶爾或許還有些順風馬車可以搭乘，因而才轉(zhuǎn)到這沙河城，
云鼎不答，一旁的弟子隨意解釋了幾句。
天道教創(chuàng)始于道祖，是夏朝的國教。
為了穩(wěn)固本教的根基，教化世人，在天道教總壇的要求下，各地官府都設立了教館，所有有戶籍的孩童都必須送到教館學習，到十五歲之后或者進入天道教深造，或者進入軍隊服役，或者回鄉(xiāng)自己謀生。
進入教館學習的孩童都建了檔案，稱為教歷。
原本只是有戶籍的孩童必須進入教館學習，那些無父無母的流浪孤兒并沒有這一項強制要求。
云鼎不悅地想著，待回去要好好問問師弟，為什么未經(jīng)自己同意，就擅自對外拿這樣的主意，莫非他對自己繼任祭天令有什么不滿么？
楊戩聽了，臉沉了下來：“學來學去就是什么沒用的天道！”
云鼎看了他一眼。意識到自己多嘴，楊戩忙將頭轉(zhuǎn)開。
隊伍微微動了，云鼎想了一想，拂袖登車道：“不排隊了，走罷?！?p> 弟子會意，車馬剛要離開隊伍，楊戩就攔住馬頭：“先生等等！”
見云鼎探出頭來，臉色淡得連眉頭都懶得皺，楊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先生，您這是要進城嗎？帶我一程可好？我沒有教歷，又有急事要趕著去錢唐，不能耽擱?！?p> “讓他上車?！痹贫ψ剀嚴铮瑮顟齑笙?，忙爬上車頭坐在馬車夫旁。
車馬轔轔繼續(xù)前行，經(jīng)過城門時，隨行弟子大咧咧地亮出身份，守門的祭師和兵士嚇得打發(fā)一人飛也似地去城中太守府上報信。
這廂忙不迭地將一行人放進城，也不敢細問坐在車夫旁的楊戩姓名。
“你們盤查這么仔細做什么？”弟子見左右都要等太守前來恭迎祭天令，閑著無聊隨口問了祭師一句。
那祭師一臉無奈，道：“云空祭天師的令旨說了，要特別留意一個姓楊名戩的九歲左右的男童……”
楊戩臉上差點變色
祭師看他一眼，猶豫著問那弟子道：“這小公子是？”
……
……
青崖竹林中，洞玄盤膝坐在留云洞口。
一團明亮的乳白色旋流封住了洞口，深不可測，其中閃著細細的水銀絲。
南昆與辛眉一左一右侍立在洞玄身前，神態(tài)恭謹，彼此之間離得老遠，眼神毫無交集。
洞玄瞟了一眼辛眉，說道：“我令你照看留云洞，你怎地竟私自回天了？差點鬧出大事來你知道么？”
辛眉解釋道：“李天王敲了驚神鼓，我想著有什么要緊事發(fā)生，因此就回去了。確實慮事不周，請師父降罪。”
洞玄沉默片刻，才道：“你們是仙界之主，我這個做師父的不應該對你們有什么責難之舉。這樣的話以后不必說了?！?p> “是?！?p> 洞玄對南昆道：“你有派人去查找楊戩的下落嗎？”
南昆忙回答道：“我派了北斗星使去辦這事。他常下凡間，頗通曉世俗風情。”
似乎想到了什么，洞玄眼里閃過一束寒光：“一旦找到，馬上送來見我，我有事要問他?！?p> 辛眉面不改色，站著不動，垂首低眉，似乎什么都沒有聽到。
南昆猶豫著道：“是。不過，據(jù)李天王說，盤都與陸非謙爭奪司魂殿主大位，最后在蒙鼓的調(diào)解下約定，誰若能殺了楊戩，找回陰陽幡，誰就繼任司魂殿主之位……”
洞玄楞了：“有這回事？”
南昆毫不掩飾自己的焦慮，急切地道：“師父看這事如何解決？若是讓他們找到楊戩，豈不是糟了？”
辛眉看了他一眼。
洞玄沉吟片刻，最后搖頭道：“不用操心。楊戩不會死在他們手上。只要盡快找到他就好。”
南昆皺眉，極想問為什么不會死，礙于辛眉在一旁，又不好細問。
又是一陣沉默，之后洞玄道：“南域角林山一事什么結(jié)果？盤都陸非謙他們沒再叫囂要磐石上人抵命了罷？”
南昆道：“師父發(fā)了話，又給了他們一番苦頭吃，還給他們留了顏面，他們怎么敢再胡言亂語？何況磐石師父與陸師叔都已過世，誰是誰非也鬧不清了?！?p> 洞玄黯然嘆了一聲：“可惜我不能離開此處，沒法查明真相，還他一個公道……”
辛眉道：“師父不必難過，陸薩誣陷磐石上人，最后也沒討到什么好?！?p> 南昆想說些什么，最后還是忍住了。
洞玄道：“也罷，盡快找到楊戩，將他帶來見我。磐石就這一個弟子，我要完了他未了的心愿。你們回去罷?！?p> “是?！?
君子愛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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