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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太齊

行太齊

陳施豪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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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12-24上架
  • 3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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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太齊

行太齊 陳施豪 3183 2021-12-24 08:30:10

  符貞二年,汴京以北,滄浪江畔。

  一艘艘滿載甲士的船??慷煽?,一隊隊軍士悄無聲息地踏上江岸。甲是精鑄鐵甲,士是百煉鐵師。他們是高漠鐵甲軍,拱衛(wèi)高漠辰王宮的三千鐵衛(wèi),直屬辰王的死士。

  一名年逾花甲卻依然精神矍鑠的灰發(fā)老者手撫長髯,正目光炯炯地望著南方。那里有他們所踏上的這個國家,大閑的都城,煙花之都,汴京,也是當朝天子所在的地方。

  忽的,老者回首,目光投向晨靄籠罩的江面。霧里正有一葉扁舟順水而下,舟上立了個人,是個女子。白衣黑發(fā),身側(cè)佩劍,顯是個武林中人。只見她拔劍出鞘,遙遙指向鐵衛(wèi),一聲“休走”冷冷喝出,聲如江潮沖刷堤岸,雖不甚高卻聲聲入耳,無人不清,無人不明。

  老者的目光卻落在那劍上。劍鞘由木制,上配紅楓穗子,色如秋葉。劍身通透如玉,色如琥珀。

  金玉真仙劍。來者是太齊劍。老者心道。

  四年前,汴京,太和殿。

  許多人說,太齊劍是大閑的脊梁,自景帝武詔起既是如此。

  若此言屬實,今時今日,大閑的脊梁便要移到另一個人的肩上。

  “……因此功績,授葉柔金玉真仙劍,玉帶封腰。其余人等各賜黃金千兩,滲銀封腰……”

  殿上無分先后,共立了六人。其中兩女四男,有的游目騁懷,有的神游天外,有的低眉垂目,有的愾然長嘆,神蘊百態(tài),不一而足。唯有一點是相通的,他們中無一人喜形于色。

  從太和殿上首龍椅前緩緩走下一人。他親手將那柄名為金玉真仙之劍放到六人中一女子的手上,用不知是憐是悲的神情說道:

  “往后,就交給你了?!?p>  他按住她的肩頭,扶她轉(zhuǎn)過身,雙手旋又高舉,揚聲道:

  “從今日起,她,就是大閑的太齊劍!”

  大殿內(nèi)外,歡聲如雷。

  符貞二年,滄浪江渡口。

  “只你一人便想阻攔我等?只老夫一人,你也拿我不下?!?p>  面對那女子,老者亦是高喝一聲,聲如洪鐘,氣沉丹田,顯出深厚的內(nèi)修功夫。

  “試試?!?p>  話音未落,那個身影便躍離了舟。

  十丈距離晃眼即過,站在船首的鐵甲軍士正想憑槍將她捅落,卻連身影也未捉到,就被她一掠而過。劍尖點過數(shù)顆頭顱,鋒銳劃過盔鎧細縫,眨眼便有數(shù)個身子跌落船下,沉沉鐵甲帶著人直墜江底,再也不見蹤影。

  “擺陣,莫要亂了章法!”那老者喝道。

  只見尚在船上的甲士挺槍而立,前平后高,十數(shù)人間雖距離未變,卻多出了十數(shù)根長桿,活脫脫一個刺猬鐵桶陣,叫人無處下口。

  回看那身影,卻也不與其糾纏,只在那些陣旁借力,就如雨燕輕剪而過,落到了渡口上。

  “洄游!”那老者又說道。

  話音方落,岸上的甲士竟如數(shù)條長鞭般齊動。鞭梢處猛力抽向女子,恰似條九首猛龍,張開腥盆大口要噬人性命。數(shù)個黑衣黑甲的軍士聯(lián)袂出手,高起低走,上挑下抽,幾條長槍使來如群蛇陸走。他們身后又有數(shù)人,各自從身側(cè)懸囊內(nèi)抽出短槍,待那老者一聲令下后便輕瞄猛擲,疾電般打出的投槍竟無一支擲歪,左右皆封住那女子騰挪閃躲之余地。

  辰王鐵衛(wèi)名滿天下,列中無一虛士,可見一斑。

  卻見那女子眉宇間無甚變化,好似早已料見敵人有此一著。但見她踩上一根槍桿,發(fā)力一踏之下,那桿子“咔嗒”貼到地上,任憑持槍者如何發(fā)力也再無法抬起。又見她右手以劍封擋左右槍擊,左掌虛握如珠,按到那軍士胸前,一擰之下,甲片頓成圓缽。再看那鐵衛(wèi),已是沒了生息。她便身形一縮,以足撐住槍桿,窩身躲入尸身影下,右手劍來回急刺,正點在來槍渾不著力處。

  說時遲那時快,投槍如雨灑下,只差毫厘便要將她洞穿,如今卻在頂心厚實甲尸遮護下安然無恙,縱使偶有槍頭穿出,也會在力盡后被她輕易擋下。

  這場面被稱作死中活戲,曾在劍門關(guān)外多次上演,她對此并不陌生。鐵甲軍也不曾有過如此天真,以為名噪一時的太齊劍會死在這樣簡單的陣仗下。今時卻是不同往日,昔年縱橫關(guān)外,太齊劍從不曾孤身一人鏖戰(zhàn)疆場,或前或后總有可信戰(zhàn)友相隨,此時卻是腹背受敵,前虎后狼。擋得一輪猛攻后,又見身前四人綽槍而來,四根桿子刺成倒八。未及他顧,身后亦有惡風襲來,原是渡船船首兩名軍士協(xié)力齊刺。雖是立于水上,卻難得身正手穩(wěn),桿子遞得又快又疾,直教人遍體生寒。

  其時,六條大槍前后齊出,聽在尋常人耳中或只得一響,于她耳中聞來卻有道里之別。仰身斜退,反手后撩,她連人帶劍倚上了右后方的槍桿,僅以毫厘之差躲過面前的槍尖。這一招使來亂中有序,看似架子散盡,卻在旋身一帶后輕易回正重心,更將身倚之槍帶偏了尺余,恰好撞上左側(cè)來槍。兩名甲士有苦自知,雖極力控槍,卻已拿捏不住動勢,被她一道帶離了船頭,“噗通”兩聲墜下河去。兩桿槍卻仍自向前,在她手里轉(zhuǎn)刺為橫,一齊架住了面前得勢不讓的四條大桿。待到來槍勢停,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她一掌印在槍桿正中,含氣吐勁。那槍桿竟齊齊斷作兩截,猛地撞向四名鐵衛(wèi),將他們擊出三丈開外,落入身后陣中,又是帶倒一片。

  她所使的拳掌功夫喚作丹青不渝,所修劍法名為凝玉點漆。若說她的劍如曲水滔滔,無孔不入細密難當,她的掌便是靖山那昂霄孤峭之峰,以遒勁之勢掙出云鎖,以見天日。

  光業(yè)四年,靖山某峰峰頂。

  一名老者盤膝坐著,正指點一個梳著抓髻的小女孩兒拳腳。女孩兒年歲雖小,擺出的架子卻十分周正,運招吐納有板有眼,顯出與她年紀不符的沉穩(wěn)。

  練了一陣,收了勢,她取過石旁放著的絹布擦了擦臉。正待再練,卻被那老者叫住。

  “你這一式丹鳳朝陽可練得不對。猛則猛矣,后繼無力。若是被人這樣一帶,少不得要挨上兩下?!闭f著,他手成掌刀,在她小臂下一切一拉,“切記勢不可去盡,架子要穩(wěn),手肘要沉。你再練一遍予我看看?!?p>  女孩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是,葉伯伯?!?p>  “唉,又忘了?要叫師父?!闭f這話時,他雖皺著眉頭,表情卻是柔和了下來。

  “是,師父?!?p>  他又看著她練了一陣,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趙柔?!?p>  她停下手,看了看他,似是不解為何要她停下。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你來這靖山,有多少時日了?”

  “兩月有余?!?p>  “可知自己為何會來?”他盯著她的眼睛,仿佛要問到她心里去。

  “知道?!?p>  “說說看?!?p>  “是為避禍。聽說爹爹與師父是至交,因此把我送上山來,好叫我不因爹爹獲罪而受牽連?!?p>  她也望著師父的眼睛,口里接連說出這些話,沒半分遲疑。

  “既為避禍,我為何還要收你為徒,授你武功?”

  她想了想,似乎并不為如何回答而作難,只想厘清自己該如何去講。

  “我想,師父是為了讓我勿以家丑為恥,而以國恥為仇?!闭f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中有種要遺棄什么難以割舍之物的悲苦之情,但也只是那一句話的功夫,這神情再也沒法在她臉上尋見了。

  他深深嘆了口氣,又仿佛是卸下了什么擔子,用寬慰的語氣說道:

  “從今日起,你就易名改姓,叫做葉無苦吧。”

  她長長久久地立在山頭,任由風吹過眼瞼。而后她低下頭,用無悲無苦的聲音答道:

  “是。”

  符貞二年,滄浪江渡口。

  常年身居太齊山抵御外敵的經(jīng)歷令她深悉機不可失,時不復得之理。是以未及敵人倒地,她便縱身一躍,如一柄出鞘寒鋒般刺入敵陣。

  原本牢不可破的陣勢,生生被那四人砸出一個缺口。她緊隨其后,以劍連封帶架,連連削斷槍桿,偶爾刺入敵人面甲,在陣中帶起一片混沌。

  此時又聽得那老者高喝:“將刃!”

  聞聲,前排鐵衛(wèi)紛紛棄槍拔刀。那刀四指來寬,厚背薄刃,光寒寒,陰惻惻,顯出長年飲血所留煞氣。全刀雖不甚長,卻也有近三尺,此時使來,正要令她心有所忌,再不能輕易斷刃傷人。

  老者卻未想過,此刻亦是她等待已久的良機。

  在鐵甲軍刀刃將拔未出之時,她踩上一具立尸,數(shù)步連踏后飛身一躍,最后一腳正踩在那尸體頭盔頂心。這一跳躍得甚疾,周圍軍士正待揮刀時,卻早失了她的身影。反倒是立于外沿的甲士得以一窺其形。只見她的身影躍得既高且遠,更難得在空中將停未落之際忽一折身,竟又如紙鳶乘風般扶搖而上。此時,便是有人反應過來,再要以投槍傷她,也已追之不及。

  “靈禽振翼!是靈鶴樓擒翼縱法!”陣中有人驚呼出聲。

  擒翼縱雖出靈鶴樓,只怕在如今的靈鶴傳人中也無人比她更熟習這絕頂輕功。她的身影如靈鶴般掠過,衣袂飄飄宛如鶴翼,落地時輕盈似鬼魅,未激起半點塵埃。

  在一片靜謐中,她轉(zhuǎn)過身,目光在月色下似幢幢鬼火,幽幽掃過那兩千余數(shù)的甲士,恍如在看一群迷途羔羊。

  她已立到正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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