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像極了混沌之初的廢墟!
這就是渡厄道。
花朝施了術(shù)法,隨手扔了個小牝珠在頭頂照明,這才看清周遭。黑乎乎一大片,地上崎嶇不平,如踩礫土,貧瘠又荒蕪,不愧是渡厄道。
花朝看了四周,黑茫茫一大片,待大致確定了方向這才準備抬腳欲走。但似乎不太如意,礫土之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抓住了她的腳。
花朝忍著性子,沒有發(fā)火?!澳阍俨凰墒郑蓜e怪我不客氣!”
那聲音低沉又沒禮貌:“許久未見,小丫頭的脾氣真是越發(fā)大了!”
“林詔中,你好歹仙門威望,怎活的一點仙風(fēng)道骨都沒有!當(dāng)人時沒個人樣也就算了,連做了鬼還學(xué)那些下三濫作風(fēng),一點格調(diào)都沒有!”
此話一出,足下一松,一道煙過,那煙直接化作人形立于身前,果然是成了鬼的林詔中。
“小丫頭,我們還真是有緣,想當(dāng)初你差點還成了我徒弟呢!”
“當(dāng)初你沒那個福氣,現(xiàn)下怕是也無福氣!”
“什么意思?”
“玄靈鞭!”
低喝一聲,手中曝光起,一道淡藍的鞭風(fēng)在黑暗中如靈蛇掃動,只聽得沉悶一聲,似乎準確無誤地擊倒了什么東西。
林詔中驚呼:“什么人?”
“裝什么糊涂!你不是看得見嗎?”花朝點名,直接指著地上的人,脖頸一涼,她沒有再動,而是朝著身后的另一人說道:“你覺得我應(yīng)該殺了她嗎?血魔!”
牝珠照的花朝身后黑影,正是血魔!
照明之下,血魔拿著刀對著花朝的脖子。冷著嗓音問:“你到底是誰?”
“這么多人,似乎這渡厄道里只對我一人不公。你們看得見,唯我一人黑燈瞎火的!欺負人!”
“主人,你別被騙了!她是花妖!”方才被打倒的是石磯,此時她從地上爬起,似乎很不甘心。
“你還管不管了!”花朝握緊了拿著玄靈鞭的手,她不信血魔會對自己怎么樣,她說:“你做的這東西似乎很不聽話!我看她不順眼,一不高興,保不準我就將她毀了!”
“馨瑤?”
“你猜——!”勾唇,藍光又起,直接朝著石磯招呼。
石磯方才大意,現(xiàn)下防心重,也不似方才那般脆弱,不再會一擊就倒!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幫忙!”
石磯這話是對著一旁發(fā)愣的林詔中說的,林詔中聽到,也趕忙加入了打斗。
三人電光火石地打了一陣,忽的砰地一聲暴擊,三人都分了開來。
是血魔的暴擊血球。
花朝冷哼一聲:“你造這東西我都沒怪你了,你竟還幫她!”
黑暗中,血魔盯著花朝的額頭,眼中既驚又疑:“你真是馨瑤?”
“你做的好事!生死一遭,又何故來問我!”花朝也懶得對付兩個肖小,甩手就走,任血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去哪?”
花朝本沒打算應(yīng)他,驀地又扔出一句:“我現(xiàn)在去找魔君,若是他手里頭的人沒搞鬼,那么,我還是會回來取她的命的!”
魔君的神殿很好找,出了渡厄道,穿過魔行街便可,花朝以前來過,當(dāng)時為了抓三兩妖,差點砸了此處,但好在她當(dāng)時逃的快,及時逃離了案發(fā)現(xiàn)場,這才免了魔君刁難。雖說事后她不巧偶遇過魔君,還被翻過舊賬,但好在事隔怨消,又因著她是東王公親妹的這重身份,魔君并未刁難于她。
本以為這些陳年往事會就此翻篇,只是如今舊地重游,入了冤家府邸,怕是又要被提上一提。
花朝頭疼不已,她真的是討厭死了魔君那混賬輕浮模樣,只是既然來了別人地盤,終歸還是要硬著頭皮見見。
魔君的府邸很空,也很亮,廊檐走道都以紅綢懸掛,端得那叫一個花里胡哨,偌大的宮殿,硬是整的像凡間的勾欄瓦舍。
“可真是有趣,還有不怕死的主動往我殿里走!”
一記慵懶的聲音在一群脂粉擁護,紫醉金迷中響起。一個玄衣華服的男子撥開了周身的脂粉緩緩坐起,戲謔地打量著殿中的人。
“你就是那些仙門送給本座的獵物?”見花朝沒有說話,索性踱步下來,饒有興致地繼續(xù)打量:“雖說是年紀小了些,倒也還算湊合!來!陪本座喝一杯!”
手還未落在花朝肩頭,花朝就甩了個冷眼過去,魔君只是笑笑,“也是,小妹妹初來乍到,認生!”隨即撤回了咸豬手。
“魔君瀟灑多年,過的都是酒肉魚歡的日子,怕是早就忘了我這位故人!”
“三界都道我肆意瀟灑,殊不知我日夜操勞的辛苦,唉,故人登臨竟不識!”魔君做得一臉頭疼,再問:“恕我眼拙,故人是誰?”
這一問,眼神堅定灼然,此舉竟是帶著試探。
“你的人不是都告訴你了嗎?”花朝沒理他,直接說:“此前我在凡間吃了點苦頭,遭了鬼毒草的荼毒。聽說這是你的手筆,今日特來討個說法?!?p> “我也不過是想積蓄點怨氣,怎料讓小妹妹遭了罪,真是罪過!只是~我看妹妹好的很啊!”
魔君用他那雙意味不明的眼直勾勾盯著花朝額間的印記看,話里話外盡是試探。
“好與不好不是肉眼可以看得清的?!被ǔf:“最近我遭了些罪,聽說你手下的人回來了,順便也想一道問個清楚,所以還請魔君務(wù)必坦蕩些!”
“小妹妹不老實啊!話不明說,一見面就是一通詢問,讓本座好生糊涂!”
“你心里不是都清楚嗎?”花朝索性不繞彎子直說:“我要見九子陰姬!”
“小妹妹要見旁人也就罷了!只是這九子陰姬怕是不能隨時召來,你知道的,她忙著呢!”
“她是你手里頭的狗!你一聲令,她豈能不尊?是不是做賊心虛,魔君有意袒護?!”
“我手里頭的人我自是袒護!只是小妹妹你別忘了,你可是凡間那些蠢貨當(dāng)籌碼送給我的?別不識抬舉!”
花朝暗自咬牙:“別以為我哥哥不在,你就可以欺負我!你要敢動我,天界是不會放過你的!”
“小妹妹越發(fā)愛開玩笑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誰,還有天界那些人為何會護你?你哥哥是誰?”
誰都知道倪馨瑤背后的靠山是她的哥哥倪君明,如今倪君明身隕,自是很多人不會將花朝放在眼里?;ǔm明白這些理,但她從前嬌縱慣了,從不受任何委屈。就算知道魔君是有意羞辱,她還是不愿低頭。氣憤說:“你裝什么糊涂!我知道你早想與天界為敵,自主一方,這才派了九子陰姬在人間處處與我為敵,與帝俊為敵。誅我凡身難道不正是你計劃中的一節(jié)嗎?”
“本座的心機城府原來竟這般深了,本座都不知道呢!”魔君說著,見花朝氣憤,便賠禮致歉:“好啦好啦!本座也不過稍作試探。既然你是瑤瑤,我自是歡迎!我本座跟你道歉!”
花朝冷冷盯著他:“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似乎在瑤瑤眼中,本座始終不懷好意!也罷,不逗你了。數(shù)年未見,我們不如坐下來促膝長談一番!”
花朝這才想起外頭那些人都還在靈鏡前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也不知入了魔君殿中靈鏡那監(jiān)視的功能有沒有被阻斷,不過三界都看著,柳扶余后來趕到,應(yīng)該也在看著,她應(yīng)該保持距離,不應(yīng)讓人誤會才是。
說:“我們又有什么好談的。我來就是想要個答案,一句肯定話。幽冥湖的那些事是不是也同你有關(guān)?”
“你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本座頭上扣?”魔君說,“雖然你方才說的那些事有些的確與本座脫不了干系,那并不代表所有的事就也同本座有關(guān)!說實話,狐火尸一事本座也意外!尤其是瑤瑤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更為震驚?!?p> 說著興趣盎然地湊到花朝面前勾唇笑著:“瑤瑤可是吞噬了花妖?”
花朝只是干瞪著眼前笑得絕美的男人,拳頭卻是拽得老緊。她的噩夢,不堪就這樣被人直白道出,就好比當(dāng)膛一擊,她是有些站不住的!畢竟仙墮魔,行魔事,在仙界是最被三界瞧不起的!她已經(jīng)是個不倫不類的存在,是天界的恥辱!
花朝沒有說話,她知道,只要坦實身份,有些事就坦而昭之,她瞞不了眼前的魔界之尊,背地里的黑暗齷齪逃不過他的眼!
有些事說出來,就好比在戳別人的脊梁骨。看出花朝的在意,魔君也只是隨意笑笑。“天界那些人平日里端的是清高自守,瑤瑤從前就自成一格,不必學(xué)他們那副做派!我很欣賞!”
“你欣賞什么!”
靈鞭亮起,她只覺羞愧窘迫,哪里還去理會魔君的有心無意,有意釋寬。只覺氣血上涌,滿腹委屈無處宣泄,說及痛處,也不管不顧自己身在何處,竟不理智的直接朝著魔君招呼過去。
魔君猝不及防,但好在及時反應(yīng),險險避過。
魔君念及舊日情誼,才愿給她面子,豈料花朝竟如此不知好歹!當(dāng)即怒了:“你……”
花朝知道現(xiàn)在同魔君撕破臉不好,但她急火攻心,情緒上來,哪還再顧其它,想罷手可又不情愿。
端著激動,持著鞭子,一陣干瞪郁結(jié)中,忽聽得殿外一聲“魔君”??嚨綐O致的情緒墻壘瞬間坍塌……
“來的正好!”
聽出那聲魅惑妖嬈的嗓音是誰,咬牙切齒中,花朝橫起一鞭就朝那頭甩去。
這一揮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毫不手軟,卻是被人抓住鞭苗僵在當(dāng)場——
“你……”
魔君咬著牙笑著:“大狗也得看主人,在我的地盤,好歹也得給我個面子!”
花朝從來不是個識抬舉的人,尤其是在困境當(dāng)中。只是魔君身份特殊,牽連甚廣,暫時她還動不得,就算動得,她也不能保證她動的了他。
松了鞭子,說:“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個說法?”
“事情都已經(jīng)做了,瑤瑤要什么說法?”
“你這話是將所有的缺德事承認了?”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魔君委屈巴巴地,抬起手方才抓鞭子的手邊打量邊說:“許久未見,瑤瑤可真狠心呢!要不是我恰好戴著這玄龍甲,本座這手怕是要廢掉了!”
花朝翻了個白眼:“不是還沒廢嗎?”冷不防暼了眼立在魔君身后的九子陰姬,此人在她轉(zhuǎn)世不久就探出她的真身,若不是怕驚動同在皇城的血魔,怕是在右相府的那場大火中她也就沒了。
九子陰姬在皇城一直在當(dāng)魔君的眼睛,她跟柳扶余在凡間的那些事魔君無疑是再清楚不過的。又問魔君:“幽冥湖的事同你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
“瑤瑤就這么不信我?”魔君寶貝似的盯著自己的手看,自顧說著:“因為狐火尸一事,柳扶余暗地里也在查幽冥湖的事。只是他終歸白忙活了,這事跟我的確沒有關(guān)系!”
“幽冥湖底到底住著什么怪物?”
魔君抬眼,饒有興致地看著花朝:“你應(yīng)該知道才是?!?p> 這一看,花朝只覺毛骨悚然,花妖的那些零散片段在她腦中晃過,還有幽冥湖底那駭?shù)叫牡椎穆曇糇屗捏@。說:“你不必這么看我,我不知道!”
魔君何許人也,怎會漏掉花朝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驚慌。笑著說:“瑤瑤在怕?”
花朝面上鎮(zhèn)定,說:“你何必探我。幽冥湖的事我也在查,魔君若是有疑,不防叫來你新收入麾下的兩名手下過來說道說道,這保不準就知道這幽冥湖底到底是何鬼怪在裝神弄鬼了!”
“唔,瑤瑤說的可是鏡心魔跟土行僧?”
“不然還能有誰?”花朝沒好氣說:“你收下他們,什么心思你心里清楚,不消我明說?!?p> 魔君笑道:“瑤瑤怕是誤會了!其實本座挺看重你的,不至于你凡塵一遭我就成了看笑話的小人?!闭f著暼了眼一旁的九子陰姬,說:“凡間之事都是這些不成器的下屬在胡鬧,當(dāng)中若真瑤瑤遭罪得苦了,我給你賠不是?!?p> 魔君的確是很給她面子,話也說得好聽,但花朝不信。索性直言直語將心中疑惑問個明白,“當(dāng)年,群魔窟那次,你是否同闊閻聯(lián)手?鏡心魔也是你派去豈圖困住我的?是也不是?”
“本座喜愛瑤瑤,一直覺得瑤瑤是聰明人!但今日這一問卻是問得糊涂!”任花朝如何細察觀量,魔君面上依舊自若,說:“東王公同闊閻本就是把酒言歡的萬年好友,局勢未定,無論我站誰都是自尋死路,我又何故自尋麻煩?!?p> “花妖到底是不是你的人?”花朝暗自緊了緊拳。自家哥哥不在,她受了委屈無人相護,所以她憤憤不平想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你可別聽那些仙門亂嚼舌根,什么臟水都往我身上噴?!?p> “身正不怕影子歪,既然魔君要證清白,何不將土行僧叫出來我當(dāng)面問問他!”
魔君許是看花朝態(tài)度堅決,又或許當(dāng)真自信到無所畏懼,朝身后的九子魔母擺擺手,竟真讓去請土行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