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
柳扶余還是喚住了她。
花朝一愣,沒有做聲,也沒有回頭。
是了,他的阿朝還是個孩子,不會這么要強(qiáng),有他在,她是絕不會扔下自己的,也不會不回頭,更不會這般義無反顧,相反,她會靠他,會喊哭,會喊疼,會尋求幫助,而不是裝作不認(rèn)識他!
“唔~”
“……”
不是雷擊,不是利器貫穿的襲擊,而是,掌風(fēng)!
花朝猛地回頭,正見柳扶余如泄氣的空殼開始往下墜。他的身后是那白齒白睛的怪物,正朝著她嗜血得意的壞笑!
“柳扶余!”
花朝直接閃過去接住了他,“你……”駭?shù)冒肷味颊f不出話來,最后崩潰大哭道:“你不要死!不要死!你不是答應(yīng)過哥哥要照顧我的嗎?你要是食言了!全天下的人可都是要笑話你的!”
“咳……”懷中的人咳嗽著:“就受了一掌,還死不了,可別哭了!難看死了!”
“你沒事啊!嚇?biāo)牢伊?!”花朝將他摟的更緊了!這時候的柳扶余,受了一掌,一時半會也晃不過氣來,便由著花朝抱著。
他盯著那眼睛怪物,輕聲對花朝說:“那東西一直盯著我們,好不好對付?”
“比那黑瞎子難對付!”花朝直接換個姿勢,將柳扶余順勢往背后一甩,疼的柳扶余不由一懵。她說:“你忍著點!這東西惡趣味至極,總是陰魂不散的,只要甩開了它,一定是有辦法上去的!”
說著,直接背著柳扶余就朝一邊跑去。
柳扶余被顛了一路,最后終于忍不住開口:“你這方向不對!黑云海這么寬,你就是背著我跑一整年也上不去!”
“我知道!但那東西一直跟著,我總不能這樣上去直接跟他干一架吧?”
“為什么不能?或許那樣勝算更大!”隨即像是意識到什么,說:“你怕那東西?”
“……”
“你真怕它?”
柳扶余再一問,或許是因為偏著頭,又或許是離得更近了,氣息噴在她裸露在外的脖子上,她因為敏感,不由地一縮。
由于這縮脖子的舉動過激,柳扶余更是奇了:“你這是做什么?還怕我會親你不成?”
“你想多了!”花朝強(qiáng)迫自己放松下來,說:“現(xiàn)在這情形也是情非得已,我都率先占你便宜了,還會在乎你親我不成?搞笑!”
“你……”
柳扶余片刻慌神,最終沒有說話。半晌,才嘆氣說:“你放我下來吧!”
“別鬧了!你要是還能走,也不會甘愿讓我扛著這么久。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上去的!”
“……”
柳扶余突然問她:“在八荒玉凈瓶里……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花朝也沒料到他突然會這么問,一時間竟不知該怎么回他。只是兀自說道:“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在里頭能耐很大,混的好么,怎么突然又這般問了?”
“你跟我以前聽說的不一樣?!?p> “其實跟傳聞比起來也沒差多少,反正都是我。只是以前我有哥哥這個后臺,所有人都會讓著我。你看你現(xiàn)在不也跟那些人一樣,其實都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吧!但那又怎樣,我哥哥威望還在,你們還是要給他面子!”
“我還是頭次聽到有人將自己說得這么討厭的。不過,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是不會從別人口中聽到的去評判一個人的。”
“你的確不會去批判,但至少那些傳言祭奠了你對我的最初印象。若水之濱,你不就是對我不屑一顧嗎?”花朝有些委屈兮兮地,“那時你說,若我日后為非作歹,你定第一個收了我!”
“原來你就是那只狐貍!”
“嗯?!?p> “但你那時為何要隱瞞身份?是擔(dān)心我到倪君明那告狀?”
“當(dāng)然不是?!被ǔf:“你那時嫌棄我修為低,還說教了我一通,若是我自報家門,不是讓自己難堪么?反正,我是什么貨色,我自己心里清楚!”
“那么久遠(yuǎn)的事,你竟記得這么清楚。是怪我當(dāng)時說得重了?”
“說實話,起初的確不服氣,但過后想想你說得也沒錯!我本來就很差勁!”花朝忽然想到倪君明與闊閻大戰(zhàn),她幫不上任何忙,最后因為修為低,還被闊閻重創(chuàng),才至最后被花妖鉆了空子。其實她后來所遭受的那些都是因為她自己,怨不得旁人!
她就是胡鬧慣了,才至活該如此!
二人東繞西轉(zhuǎn),也不知去向何處。柳扶余說:“上頭有結(jié)界,我們根本就上不去,再繼續(xù)走下去也于事無補(bǔ)。忘了問你,你之前是怎么上去的?”
“……”花朝自己愣住了:“當(dāng)時糊里糊涂的,并未多想,直接就沖出去了!不過現(xiàn)在怕是不管用!”
“你怎么整個人跟做夢一樣!”柳扶余說:“我用靈劍試試!”
“不可以!”花朝解釋說:“你的靈劍驅(qū)邪,而我們現(xiàn)在隱匿了氣息。這里邪氣重,你只要一御劍,便是萬眾矚目,會引來那東西的!”
柳扶余也知道不能用劍,這般提議也只是想冒險一試,便問:“那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
“其他的……”花朝想到以前跟天山老人一道來那次是那群水云珠帶她上去的,但那時老冥王才被放出來,黑云海還沒有加固結(jié)界,情況不同,所以她便也沒想去試。再說當(dāng)她想試時,那些水云珠膽小怕事,早已聞風(fēng)躲起不知所蹤,便也沒朝這頭細(xì)想。
她未說完,那股森然的感覺突然席卷過來,帶著風(fēng)的尖嘯,徹底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花朝猛地轉(zhuǎn)身,已是唇色發(fā)白。
“這是……”
突如其來的情況,柳扶余也震驚到了,尤其是看到了那“洞”的本貌。
通體黝黑,涌動發(fā)亮,帶著風(fēng)嘯,詭異又森然!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洞?”
“嗯?!?p> “它是追著我們來的!”
“顯然是!”
花朝說:“這東西會煽動人心,只要我們守住本心,不受蠱惑就不會有事!”
柳扶余似乎也注意到了,就算花朝不說,他也是全心提防。
這世上最脆弱的就是人心,然而最難攻克的也是人心!若非這般,他實在難以想象黑浴溝里那么多的仙魔是以怎樣的方式被永生封印的!
“這東西行事也算有原則!”
“也許是,又或許是你想得太多!很多時候,怪物要吃人大都不會講原則!它們狩獵完全是處于天性,或是餓了!”
那黑洞微不可擦地亮了亮,就像是人的眼,似乎聽懂了凌塵的話。
柳扶余提醒說:“你離這東西遠(yuǎn)些,它似乎能聽懂我們講話!”
“沒有用的,我們被盯上了,根本就甩不開它!”其實花朝方才也注意到了,她對這東西沒底,心中畏懼!但那又能怎樣?她自己其實倒也無所謂,但柳扶余在,整個天界都仰仗著他,她不能讓他有事!
想辦法!可是有什么辦法呢?她已是手腳發(fā)寒,打心底就怕得要死!
若是詛咒真的存在,那么被吃掉的也該是她,被封在黑浴溝碑林的也該是她!不該牽連到任何人!
她說:“說不定這東西纏的是我!我進(jìn)去看看!你走!”
說著就松手放開了柳扶余。柳扶余搭在她雙肩上的手卻沒有放下。吼道:“開什么玩笑!這種時候你讓我一個人跑!這種事倪君明不會做,我亦不會做!”
她這話讓花朝有些感動,更堅定了她的決心。說:“你不是一直都討厭我的嗎?人間那小丫頭的死,你一直都耿耿于懷,因為我的身份,讓你被動,總是為難!你應(yīng)該早就試出來了吧!我不是她!我附在她身上那么多年,對于你們?nèi)绾蜗嘧R相知,我都知道!所以不要因為在我身上找到一點同她的相似,就抱有希望!那丫頭那么任性,若我是她,當(dāng)初在八荒玉凈瓶中根本就不可能出來!那丫頭死了!是被人封在棺中活活憋死的!那些人是沖我去的,責(zé)任在我!所以,你根本不用同情我!”
花朝知道柳扶余對人間的事一直都耿耿于懷,以為只要一提到,她承認(rèn)了,那么他必然不會再執(zhí)著。卻聽得他道:“事實若真是如此,我的確應(yīng)該殺你!但不是現(xiàn)在!你說了這么多,不過是想讓我心安理得的放手離開,別費(fèi)心思了!倪君明對我有義,他日所托,我未能遵守,讓你受了委屈,是我之過。今日之事,你與我有恩,我更不該獨善其身!至于其他恩怨,待我們離開這里,再做清算!”
說完,還不待花朝反應(yīng),當(dāng)即一喝:“靈劍!出鞘!”
金光一閃,柳扶余的桃木劍直接朝那翻涌的黑洞一通呼啦招呼。
“快跑!”
花朝也機(jī)靈,反應(yīng)奇快,掉頭就跑!
“你這能堅持多久?”
“不知道!不過在那東西追來之前,你必須想辦法找到水云珠!”
“我知道!”花朝說:“不過那群小東西機(jī)靈得很!但術(shù)法不高,我擔(dān)心……”
花朝一直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水云珠是黑云海的云靈,偌大的云海,一路上她都沒碰到以前隨處就可見到的水云珠,想到之前那黑洞大肆卷動云層的情形,她擔(dān)心它們早就被吸納進(jìn)黑洞里頭了也不一定!
花朝未明說,柳扶余大致也能想到這最壞的可能!提議道:“想其他辦法!”
“我試試!”隨即五指一張:“八荒,召來!”
白晃的玉凈瓶從掌中飛出,傾斜于半空?;ǔ脛萜E施法,八荒玉凈瓶像是不停喝水的魚,開始不斷吸納周邊的黑云……
柳扶余也不閑著,加大力度施法與靈劍保持聯(lián)系,以確保萬無一失。
然而混沌中,他卻置身于別處一般,身邊人還是身邊人,卻見到了別的景象——
萬里風(fēng)沙迷行,密封的石洞,花朝跟血魔都在。
還有九子陰姬……
這是……倪馨瑤的記憶!
嬌笑的九子陰姬,燥熱的倪馨瑤,還有茫然不知所措的血魔!
他們在做什么?
花朝也看到了畫面,景象卻與之不同。涌動的黑泉,詭異的問候,還有低嘯的風(fēng)聲……
說著來自深淵底處的對話:“一旦結(jié)契,不分彼此!汝可愿?”
一個聲音道:“愿!”
這個聲音那么的熟悉,像是從她的喉間發(fā)出。
花朝一頓驚涼:這是花妖的經(jīng)歷!
當(dāng)初在幽冥湖,它與幽冥泉眼最初達(dá)成結(jié)契的經(jīng)歷!
身后的柳扶余隱忍不發(fā),忽的皺眉,神色大變,全身都被一股強(qiáng)力席卷,連帶著他整個人都往后吸,柳扶余有些撐不住,但他并不想連累花朝,松了扶著她肩膀的手整個人都朝后仰去。
“柳扶余!”
花朝極其敏感,倉促中,忙不迭回頭直接抓住了柳扶余的手。
身后是那暗波翻涌的黑洞,帶著席卷一切的吸力,準(zhǔn)備開始吸食闖入禁地的入侵者。
緊急關(guān)頭,她拉著他,也不松手!
“柳扶余!”
“你……別管我!”
“說什么胡話!”
有人為她如斯,在風(fēng)涌洞口,花朝也不怕了!吼道:“這東西惡趣味至極,你若依了它,不正合它意!”
柳扶余沒有說話!
或許花朝說得對,緊要關(guān)頭,應(yīng)該團(tuán)結(jié)一致,不該說些喪氣話,想那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