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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賭石的那些年

第2章 賭命

我賭石的那些年 張小策 2742 2022-01-07 23:43:00

  說實話我很緊張,真的,一方面我并不想石頭出貨,畢竟我爸跟徐振邦有仇,但另一方面我又萬分希望出貨,這樣一來,如果我媽真的生病了,徐振邦也能把錢借給我們。

  切石頭的過程很簡單,但也是最驚心動魄的時刻。

  周圍看戲的路人全都盯著石頭的裂縫,有人說料子皮相好,一定會出貨,有的說開了流氓窗的都是廢石,里面肯定是死的,連徐振邦都不淡定了,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十分煩躁的樣子。

  終于,過了十幾分鐘,鋸片終于到底了,我上去拔掉電源,推開石頭一看。

  “好家伙,白乎乎的大理石,拿回去當瓷磚老舒爽了啊?!?p>  “哈哈,我就說流氓窗碰不得,多大人了還遭這種道,剛入門的菜鳥吧?”

  “可惜,皮殼確實不錯,不走運啊……”

  四周看戲的路人哄堂大笑,指指點點的,徐振邦臉都紫了,瞪著那個阿清,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我看著切開兩半的石頭,心里很爽,確實是大理石,只有開窗的那一小塊地方是翡翠,碗底那么一點兒,底張沒有化進去,別說手鐲,連打個牌子都夠嗆。

  沒想到我爸的經驗居然是真的,徐振邦的十二萬全部打水漂了,一分都賺不回來。

  我憋著沒有笑,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發(fā)現(xiàn)居然是我爸打來的。

  我把電話放在耳邊,立即就聽到了我爸沙啞的聲音:“兒子,你媽住院了,能跟老板請假不?你媽說想見你……”

  我看了一眼徐振邦,想起他剛才說的話,“胸膜腫瘤”四個字在我腦子里轟然炸響。

  我抹了抹眼睛,濕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我對我爸說:“能請假,爸你給我微信發(fā)個手機定位……”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給蘭姐發(fā)短信請假,然后打車來到醫(yī)院,在前臺查我媽信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居然是ICU病房,一天光護理費就得六千多,已經住了一個多星期了。

  這一瞬間,我有種天塌了的感覺。

  病房在二樓,我爸坐在長椅上,他患的是肝癌,人瘦得跟竹竿似的,戴了個破帽子在啃饅頭,我走上去問他,說爸,你怎么不住院了,你化療做得怎么樣?

  我爸摘掉帽子,頭上光禿禿的,頭發(fā)都掉光了,他拍拍我肩膀,說爸沒事兒,早就出院了,你媽昨晚心口痛,檢查結果是胸膜腫瘤……

  我抓住他的手,打斷他說:“爸,你是不是去求徐振邦了?”

  我爸愣了一下,半響沒吭聲,他這個人自尊心很強,徐振邦跟他有那么大的仇,他還拉著臉去求,說明我媽的情況已經十分嚴重了。

  我抹了一把眼淚,我說:“做手術得多少錢?”

  我爸就笑了一下,說差得不多,也就二十來萬,沒多少錢,爸爸認識幾個朋友,找他們借就行。

  他說完就把饅頭塞給我,下樓去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很堵,真的,我爸做化療已經花光了錢,現(xiàn)在我媽又倒了,接下來該怎么辦,賣房子嗎?

  我在走廊外面等,一直等到下午,我媽醒了,我進去看她的時候,她說心口很痛,頭也痛,醫(yī)生進來給她打了鎮(zhèn)痛劑,她才好受了點。

  到了晚上,我爸還沒回來,有兩個護士拿著單子讓我繳費,我看著上面的數(shù)字,七萬多,已經欠了五天了,護士雖然沒說什么,但是看得出她們很鄙視。

  我也沒臉發(fā)火,醫(yī)院又不是慈善機構,只能央求她們多給兩天時間,費用我們會盡快補上。

  終于,到了晚上十點,爸爸回來了,不出所料,他沒有借到錢,但是他說聯(lián)系了一個擔保人,準備用房子做保,向銀行貸幾十萬,過幾天手續(xù)就能辦下來,讓我不要擔心。

  我直覺他有事瞞著我,但是我問他他又不肯說。

  這時候醫(yī)生又來催繳費了,我只能給蘭姐打電話,問她能不能給我預支個十萬塊錢。

  結果蘭姐老公在旁邊聽著,好像聽出了我的聲音,就大聲在電話里罵人,讓我走著瞧,他找時間一定會扒我皮啥啥的,嚇得我趕緊掛了電話。

  到了晚上十一點,醫(yī)院那邊下了最后通牒,說如果在天亮之前不把費用繳清,明天就得讓我們強制性搬走。

  我爸急得不行,就在走廊上打了十幾個電話,但是一個借錢給我們的親戚都沒有,幾個醫(yī)生在旁邊看著,就只是看著,他們的眼光帶著一種嫌棄,我們明明是人,但是在他們眼里,卻連狗都不如。

  借完了親戚,爸爸什么辦法都沒有了,他跑到樓下提款機取了三千塊,這是我們家所有的積蓄。

  家里供我上大學不容易,我媽身體一直不好,要長期吃藥,爸爸是家里唯一的頂梁柱,但是他辛苦了幾十年,五十歲不到就駝背了,一分錢都沒有攢下來,還累出了肝癌……

  我們父子在病房門口坐了一整晚,半夜媽媽在床上痛得睡不著,但是她不敢叫,只是忍著,爸爸一遍遍的抽旱煙,一直抽到天亮,突然他對我說:“兒子,回麻母灣……”

  麻母灣是爸爸挖礦的地方,在老緬那邊,離騰和三百多公里。

  我以為他要回去找老板借錢,結果坐高鐵趕到瑞利,又從瑞利出境入緬,到了地方才知道他是去淘廢石。

  礦區(qū)門口有個垃圾場,里面扔的全是礦區(qū)不要的翡翠原石,這地方撿漏的人很多,但是一年到頭中彩的卻巴掌都數(shù)得過來。

  爸爸在垃圾場里挑了半天,最后挑到一塊磨盤大的廢石,是麻母灣最具特色的黑烏沙,石頭已經被人切過了,肉質全是大理石,而且石心帶根。

  根是賭石圈里的行話,意思就是石質非常老,石心生了根,就證明石頭內部不會有變種,這是塊廢石,連那種入門小白都看得出的廢石。

  但是爸爸卻變得很興奮,他跟我一起把石頭抬上來,礦區(qū)的監(jiān)工跟他有矛盾,明明是塊廢石,但是他非說這是礦區(qū)的財產,我爸爸好說歹說,最后花了僅剩的三千塊,才把石頭買下來。

  我很生氣,真的,我想不通爸爸買廢石干什么,三千塊不多,但是卻可以給媽媽買鎮(zhèn)痛劑,起碼可以讓她睡幾個安穩(wěn)覺。

  爸爸把石頭放上手推車,一路推出了礦區(qū),路上他很興奮,他跟我說:“兒子,這塊石頭雖然生了根,但是還可以變種,爸爸的眼光絕對錯不了,咱們三千塊撿了個大漏啊,你媽這回有救了……”

  我心里不信,但是看爸爸這么興奮,我也不忍心打擊他。

  我們把石頭運回瑞利,在當?shù)氐馁€石店找人借了切割機,爸爸不著急切,而是寫了個牌子掛在旁邊,說這塊石頭一定會出貨,而且底張至少都是糯冰以上,只賣二十萬人民幣。

  店里有很多游客,聽到爸爸的話都覺得很有意思,像看猴似的,我在旁邊站著,像個小猴,這種感覺真的很丟臉,我覺得爸爸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了。

  果然,我們賣了半天,根本沒有人信他,爸爸就很生氣,他覺得他一定是對的,

  他把石頭推上切割機,打算自己切,我不想幫他,不想跟他一起丟臉,因為我在旁邊見到了徐振邦那群人,他們的眼神都很譏諷,像刀子似的,真讓人又氣又惱,如果不出貨,都不敢想象我們會被損成什么樣。

  不出所料,爸爸將石頭切了四次,橫著豎著各兩次,里面的肉質還是大理石,完全沒有翡翠的影子。

  爸爸終于慌了,他看著最后那塊只有籃球大小的石頭芯子,額頭上全是汗水,他說這不可能的,皮殼帶蟒,蟒帶下面不出翡,那就肯定是滲進了最里面,不可能出錯的,不可能的……

  爸爸不死心,將石頭重新放進切割機,這一次,石頭才切到一半,他突然叫了起來,切割機擋住了裂縫,看不到最里面的肉質,但是太陽光很強烈,我湊近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是他媽的,我居然看到了一絲紫色。

  不會錯的,這一定是與帝王綠齊名的紫羅蘭,是翡翠里最高級別的玉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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