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嬉笑顏好錐心語

　　這一下，府里眾人才想起來，對??！二房，還有個庶子呢！

　　袁氏心里懊惱，整件事，自己都太忽略了！于是她接著話說“對啊，秀兒，上午說到一半，你還沒說，你哥哥林楓怎么沒回來呢？”

　　黃氏決定跟風(fēng)，她笑著說“是呢！上午問了半天，三侄女兒左推右擋，也沒給個正面兒話兒。還說黃姨娘，去庵里苦修了。那黃姨娘，可是老太太做主給二哥納的貴妾呢！竟然往庵里送，連個支會都不給老太太，還有林楓……唉這可真是……”

　　這一下，雖然還是很安靜，但大家神情都有些緊張了。就連老太爺都有些意外，他看看老太太……又看著眼前的粉衣嬌娃。。

　　黃氏感覺自己說的正是時機，卻沒想到，卻一下子惹惱了丈夫……

　　林輝沉著臉看著她，這臭娘們兒這是要干嘛？

　　一個小姑娘，怎么招惹到你了？剛進門，就看人家不順眼！？

　　是不是剛才看到秀丫頭對我示好，你就容不得她了？！

　　不得不說，他想得有點多……

　　林輝生了氣，跟老太太一樣，那是誰的面子也不給的，有時連老太太都撅！

　　冷冷的說道“你這隔著門兒的弟妹，也管不到二哥房里的妾身上去吧？！母親還沒說話，你倒這了那了的，不知道激動個什么勁兒？！”

　　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

　　大家都想笑，但不敢。只有袁氏“噗”一聲就笑了出來。

　　黃氏尷尬至極，心里怒吼：她是我堂妹！可是，真不敢反駁，因為那個死人還不知道會頂回來什么話……她心中本就有鬼，又氣又惱又憋屈，頓時弄了個滿臉紅。

　　連林之榮的臉都紅了，暗恨父親這么不給母親面子……林樘更恨恨的低下眼，暗自咬牙。

　　林之秀也差點笑出聲兒來，一副用力忍著的模樣……我就說嘛！哄好了三叔，事半功倍！這臉打得……可真爽快！

　　家里幾個兒子里，跟老太太處得最融洽的是大兒子，聽話又孝順。她最寵的，就是六兒子，老來子嘛。

　　二兒子……就別提了。

　　這個三兒子……性子極怪，是好是歹，老太太也有點拿捏不住。她敢跟老二犯渾，可不敢輕易跟老三犯，因為老三要是急了眼，比她渾……

　　所以就算林輝說話難聽，老太太也不愿意招他，否則今兒這飯就沒法吃了，只得把不滿引向了林之秀，嚴厲的看著她“秀丫頭，正好你祖父和大伯父都在，這是怎么回事，你都說清楚！”

　　林之秀坐在那里，大大方方絲毫不緊張。

　　“祖父，祖母，大伯父，那就先說說哥哥林楓吧！他啊，自小兒天分不足，又不夠勤勉。父親在世時，教著拉著罰著，可總也沒什么成效。后來，父母……去世后……黃姨娘自請入庵了，沒她對哥哥的不良影響，哥哥倒像是一下就明白了，總算是開了竅！起碼，知道用功了。我們兄妹在家守孝時，他每天除了為父母上香，讀經(jīng)，就是用功學(xué)習(xí)。出了孝，正趕上考試，勉強上了童生……他自己還挺得意的，呵呵，也不想想，他都快十七了，才是個童生。連我爹的邊角都夠不上！沒出息的緊吶！哪能跟大哥二哥比呀？！讓我這個當(dāng)妹妹的，都替他臊得慌！”

　　大家頗有幾分意外，在這一代的男孩子當(dāng)中，就是老大林格有功名……秀才?？剂巳尾琶銖娤聛?。舉人，都沒去考！他老師說，還差著火候呢。老二林樘上課就是去混的，考場門往哪開都不知道。林楦和林枬還小，看不出什么。

　　老太爺一聽，捋著胡子，倒是挺滿意，說“秀丫頭，你三哥守孝三年，還在十七歲考上童生，也是相當(dāng)不錯了。你不許亂講話……”雖然是指責(zé)，但語氣更像是打趣。

　　老太太聽得不順耳，合著林楓學(xué)業(yè)不好，都是黃婉的“不良影響”？沉著臉說“秀丫頭，我說你這規(guī)矩是怎么學(xué)的？他再怎么也是你哥哥，一個當(dāng)妹妹的，有用這種語氣說兄長的么？”

　　林之秀一點不怕她，微笑道“祖母教訓(xùn)的是。秀兒總習(xí)慣的拿哥哥跟父親比，父親十七歲時，已經(jīng)是舉人了呢！后來更是高中榜眼。祖父，您知道嗎？在老家，父親都是咱們族人中的典范呢！都用來教導(dǎo)督促子弟的。提起父親的時候，必定會提及祖父祖母，是您二老，把父親培養(yǎng)得這么優(yōu)秀！這一筆，寫進族譜的呢！”

　　老太爺一聽“真的?。　彼钦娴母吲d。

　　老太太卻聽得悶得慌，二兒子，一直是她最窩心的。

　　她這個人，你如果順了她的意，就算爛人一個，她也會疼愛，比如林樘。

　　如果不喜歡，你越好，她只會越加怨恨。比如林煦和林韻。

　　林煦考上榜眼，與她毛兒關(guān)系沒有。那還不是別人越夸，她越難受的？

　　可這種心思，哪說得出口？

　　老太爺有些傷感“你爹……唉，當(dāng)初如果不外放，又該是怎樣的作為啊！唉。有時想想，祖父，顧你爹，顧得太少??！”

　　林老太太悄然看丈夫一眼，又垂下眼皮。雖然在家里，她性子執(zhí)拗，經(jīng)常為所欲為，但并非沒有顧忌。

　　林煦的事，她心里也有些發(fā)虛，光怕哪天，丈夫醒過悶兒來，埋怨自己，否定自己，那她可受不了。

　　林之秀淡淡一笑，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用？自己老婆什么樣你不知道么？不說約束著，出了事卻總裝做不知道，抹稀泥。我爹娘的事，你有一半責(zé)任！你這個死老頭子，真是沒用的很！

　　“春姨娘。。哦哦，黃姨娘呀？！”林之秀說……

　　在一句黃姨娘一句春姨娘的叫法中，老太太又豎起耳朵。

　　“她呀，秀兒也是后來聽說。她其實呀，當(dāng)初是不想與我爹為妾的。說她只是個孤女，沒嫁妝，本就在人屋檐下，所以只能聽從人家的安排呀。當(dāng)時，她是極不情愿的，好像是什么人，非逼著她來的，所以她對京城的親戚……是姑姑啊還是姐姐的，具體我也沒聽明白，反正是恨得厲害呢！”

　　老太太一聽，這恨的是自己？這個賤人……呸！說的不是我！

　　黃氏臉紅還沒消下去，這死丫頭在撒謊！黃婉當(dāng)時是極愿意的！可怎么能反駁呢？

　　林之秀說“她對我父母，也很不滿的呀。說如果沒有父親母親……她也不會來與人為妾……她報怨父親太看重我母親，不夠?qū)檺鬯€認為，應(yīng)該把我母親送回京城伺候公婆，她陪我父親在外任上才對……嗯，黃姨娘還曾經(jīng)要求，把三哥哥記在我母親名下。我家母親自己無子，為父親著想，是想應(yīng)下來的。可父親說，如果記過來，三哥哥就不能再跟著黃姨娘了，要母親親自教導(dǎo)他。以防將來他品行不良，有了污行，妨礙母親的名聲……”

　　老太太氣得又哆嗦上了……你才品行不良，你才有污行！

　　林之秀說“可是，春姨娘別的都答應(yīng)，就是不答應(yīng)由母親來教導(dǎo)三哥哥！所以……只得作罷了啊。也不知道黃姨娘是不是真的為哥哥好，唉。于是，黃姨娘就跟三哥哥說我父母的壞話……還說我母親為秀兒花的銀子太多啦！家里吃穿都太講究啦……說如果沒有秀兒，那些個財產(chǎn)就都是哥哥的。弄得哥哥都不愿意理秀兒……這么多亂七八糟又非常陰晦的雜事，天天往哥哥腦袋里灌，哥哥可不就無心學(xué)業(yè)了嘛！唉，什么人家兒出來的女……啊！”林之秀說到這兒，又突然想起來她姓黃了，于是尷尬的說“唉，反正這些，我也是后來聽說的，不知道真?zhèn)巍?p>　　這話，大家都感覺是真的，樁樁件件雖然都不是好話，但完全符合邏輯嘛！連老太太都暗恨黃姨娘口無遮攔了……

　　只有黃氏不信，黃婉心思深沉，怎么可能把這些說出來？是這個死丫頭編的！

　　林之秀又納悶的說“父母去世后，剛開始，姨娘還沒什么。大伯父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呢?？珊髞?，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瘋顛了……有些亂說……京城什么什么的，祖父祖母什么什么的，有人要怎么怎么樣她……還讓哥哥在房里挖坑把銀子藏起來……哎喲，那樣子嚇人的很！”

　　林老太爺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什么玩意兒啊？這就是老婆子給林煦納的妾?。窟@不就是個攪家精嗎？

　　林之秀欲蓋彌彰，為難了一會兒“我和哥哥害怕，也不敢招惹她。然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入了庵……當(dāng)時家里亂得很。。我還病著，哥哥哭父親母親也哭到神情恍惚，我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黃姨娘就走了。當(dāng)時，我還以為，她卷著銀子……唉，不說她了。這樣也好，反正自從她走了，三哥哥可用功了。還說，姨娘這個決定挺好的，等他中了進士，明白了是非，就把姨娘接回來?！?p>　　中了進士……你咋不說中了狀元呢！老太太看著老太爺，強忍著沒開罵！

　　林老太爺點點頭“這也罷了，這個姨娘……哼！對楓哥兒的影響可真是不好！楓哥兒有這個心思，可見是聰慧有，決心有，孝心也不缺！嗯！不錯！就這么著吧！”他臉色難看，一錘定音。。

　　老太太心里哇涼，當(dāng)著人，她可不敢頂老太爺……默不作聲了。黃氏更是惱火……

　　林之秀說“希望哥哥，能順利把秀才考下來吧！大哥和二哥，是什么功名呀？一定很厲害吧？畢竟在京城里，名師多多……大哥哥，中進士了吧？！”她一臉好奇與信任。

　　大夫人袁氏恨得要命，這個死丫頭，成心的！

　　林格倒是臉一紅“三妹，你就別擠兌大哥了……”大嫂劉氏懷著孕溫柔的看著丈夫“這次秋闈，夫君一定成的。”眼神堅定。

　　林格看她一笑。

　　林之秀看在眼里，暗想，林家這個長子，雖然不算聰明，但性子還不算歪。跟大伯，有點像。只是，他能有大伯的運氣嗎？林即雖然沒本事，但入了皇上的法眼，始終對他很好。

　　林樘眼底帶有冷意的看著林之秀，本能的不喜歡她。

　　林之秀卻滿懷崇敬之情的看著林樘，看了一會兒……沒聽人提到他。原來沒有功名啊！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臉都紅了，抱歉的看著這位二哥，似乎知道自己冒失了……

　　林樘感覺大家都在看他，笑話他，十分尷尬……這是他很少有的感覺，這個死丫頭……回頭我就讓你知道多嘴多舌是什么下場！

　　林之秀自己打破這個尷尬，轉(zhuǎn)移了話題“祖父，祖母，三哥考上童生后，我家舅舅，就給他聯(lián)系到了嵐山學(xué)院，他去那里上學(xué)了。寫信回來說，感覺自己眼界大開，提升很快。說要考上秀才，才有臉回京城呢！”

　　她說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祖父，您知道嵐山學(xué)院吧？出過五名狀元公的呢。好有名的?。】烧娌蝗菀走M去的呢。聽說啊，管得嚴極了！孫女回京前，想去瞧瞧三哥。結(jié)果路上趕了好幾天，又在那個鎮(zhèn)子上住三天，學(xué)院愣沒讓見！說是，非探視日，只有考試前三名，才可以見外頭來的人呢。結(jié)果哥哥考了個四十八……您說他笨不笨？呵呵，唉，真是不像我爹爹呀！”

　　四嬸娘姚氏不由得輕聲問“嵐山學(xué)院，確實不容易進的?！彼约阂粋€哥哥，就是那兒上的學(xué)。妥妥的兩榜進士！

　　林之秀看著四嬸說“嗯，管得可嚴格了。要是調(diào)皮，要挨打挨罰的。收夏糧時，還要出去幫農(nóng)民干活兒呢！那里可不是培養(yǎng)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書呆子的呢！說要讓這些讀書人，知道糧食得之不易，嗯！這才是真正的教書育人呢。”

　　她說話慢條斯理，慢悠悠的。

　　老太太卻捕捉到敏感問題，問道“秀丫頭，你剛才說……你舅舅？你哪來的舅舅？！”

　　袁氏問“是啊，你娘是獨生女啊！想當(dāng)初，你外祖去世，林家還幫你娘，與安家……”

　　林即聽到這兒，瞪了老婆一眼。

　　大伯母看丈夫的樣子，知道自己冒失了，趕緊閉了嘴。

　　林之秀烏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看了看大伯母一會兒，一笑“大伯母說這件事……秀兒是知道的呀。來龍去脈，母親都有過交待……呵呵……”她抿嘴兒一笑，并沒往下說。

　　黃氏感覺其中有事，但并不知道是什么?？戳丝凑煞颍州x沒表情。家里什么事兒他都不知道！這個蠢貨??！

　　林之秀的這個表情，讓老太爺跟林即對視一眼。

　　老太太卻是不管的，她又問“你哪來的舅舅？”

　　“祖母，舅舅是我娘的遠房堂弟，過繼到我外祖母名下了呀。所以呀，我娘有親弟弟了，秀兒有親舅舅了呀。哦！估計舅舅知道我來的信兒，要是他在京城，明兒就得上門了呢！嘻嘻，秀兒多了個舅舅，卻少了一半我娘留給我的財產(chǎn)！”

　　她無奈而得意的嬌笑著。

　　“?。?？”

　　“?。?？”

　　兩聲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