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歡開車回到“工地”。這里本來是江邊一處農(nóng)田，現(xiàn)在被推平，搭建起了數(shù)千頂帳篷，成為了修堤工人的臨時“工地”。
梁歡把車停到自己帳篷前，邀請孟繁塵下車參觀他們的“宿營地”。他們鄉(xiāng)的營地邊界很顯眼，四周插滿了五顏六色的彩旗，每面旗子上都寫著“清河鄉(xiāng)某某村民兵連”或者“清河鄉(xiāng)民工突擊隊”、“清河鄉(xiāng)勞務派遣公司搶修搶建救援隊”的字樣。
孟繁塵呵呵一笑，“嗯，效果不錯，確實顯眼?？赡銥槭裁窗堰@些旗子留在‘家’里展覽？顯擺給誰看？”
梁歡輕蔑的回復一句，“政治上的事，你不懂”，并沒有詳細解釋原因。梁歡直接把孟繁塵拉進帳篷，輕聲笑道：“給你介紹一位‘好大哥’。咱們鄉(xiāng)的武裝部長潘志國?！?p> 進了帳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潘志國操著一口濃重的AH口音，正隔著電話與對方“討價還價”，商議著派工人數(shù)和“生活工作待遇”。
潘志國右手拿著電話接聽，左手拿著另外一部電話的話筒，還把那個話筒緊緊捂在胸口上。見到梁歡和孟繁塵進來，只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xù)與對方“爭吵”。
梁歡來不及給兩人介紹，主動上前接過潘志國左手那部電話，“輕聲細語”的和電話那邊聊起了“派工事宜”。
孟繁塵環(huán)視帳篷內(nèi)的環(huán)境，感覺自己仿佛進入了“戰(zhàn)役指揮所”，里面布滿了電話線、網(wǎng)線、電線，幾個行軍床，被褥散亂的堆放在床上。四張辦公桌，每張桌子上隨意堆放著散亂的文件和數(shù)據(jù)報表，還各有一部電話、一部電腦。
潘志國和梁歡各自的電話還沒接完，另外一張桌子上的電話再次響起。梁歡連忙示意孟繁塵幫忙接聽。
孟繁塵先從桌上拿了紙和筆，然后接起電話，先說了聲“您好?！痹賳枴澳奈?？請問您有什么事情？”
對方?jīng)]有聽過孟繁塵的聲音，被孟繁塵“文明”的電話用語搞得有些“摸不清情況”，降低音調(diào)，疑惑的詢問：“這里是清河鄉(xiāng)民工突擊隊嗎？”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再次提高音調(diào)，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我是區(qū)防汛救災指揮部，請你們立刻派十名水管工到滄瀾街景園小區(qū)。那里的自來水管道發(fā)生了滲漏，四棟居民樓的自來水‘流著黃湯’。到那里之后請與物業(yè)聯(lián)系，電話是***?！?p> 孟繁塵記下對方要求，故意看向梁歡，大聲重復、核對通話內(nèi)容：“十名水管工，滄瀾街景園小區(qū)，聯(lián)系電話***。對嗎？”
梁歡邊接打電話，邊對孟繁塵點了點頭，示意可以同意。孟繁塵立刻回復對方：“好的，沒有問題。我們自己過去是嗎？好的，這就出發(fā)。再見。”
梁歡也接聽完自己手中的電話，又打了兩個電話出去，把他和孟繁塵接領的“任務”安排了下去。
潘志國也終于“吵”贏了對方，心滿意足的放下了電話。但電話聲此起彼伏，三人如同打仗一般，來回接聽電話，與對方“協(xié)商”、“爭吵”和“周旋”，根本沒有空暇相互交談。期間，不斷有“工長”帶著工人回來，又不斷有“工長”帶著工人出去。
直到夜色深沉，帳篷內(nèi)的電話才“消?！绷讼聛?。孟繁塵揉了揉險些被電話燙傷的耳朵，向梁歡抱怨，“不小心被你抓了‘壯丁’。我說梁大鄉(xiāng)長，你手下的那些‘兵’呢？怎么成‘光桿司令’了呢？”
梁歡心中得意，哈哈大笑，“‘生意’太火爆了，全都派出去‘占領’市場了。等過兩天咱們鄉(xiāng)第二批‘民兵’支援上來，應該能輕松兩天。”然后拉過潘志國，給兩人作了正式介紹。
潘志國四十左右年紀，身材不高，但很“結(jié)實”，一臉憨厚，穿著一身洗得發(fā)舊的迷彩服，頭發(fā)、胡須雜亂，明顯是一個不修邊幅，不在意形象的粗獷漢子。
他是清河鄉(xiāng)土生土長的本地干部，按梁歡的說法，“是靠賣苦力混進干部隊伍的。也是典型的‘沙和尚’式干部，任勞任怨，默默無聞?！?p> 潘志國不善言談，嘴比較拙，和孟繁塵“尬聊”幾句家常，對兩人說了聲，“你們先聊著，我去做飯”，轉(zhuǎn)身出了帳篷。
梁歡輕聲一笑，對著潘志國背影喊道：“潘哥，車上有我新買的臘腸。我還幫你‘受了賄’。江峰集團的小張總給你送了些煙和酒啊?！?p> 潘志國哈哈大笑，回復一聲“知道了”。
孟繁塵指了指帳篷內(nèi)那幾張破行軍床和辦公桌，“你打算在這招待我？讓老潘這個大老粗主廚？”
梁歡一邊收拾桌子準備吃飯，一邊調(diào)侃孟繁塵：“如果孟大少爺肯慷慨解囊，我們不介意去豪華酒店體驗體驗貴族生活?！?p> 孟繁塵指了指帳篷外的商務車，提醒梁歡：“你這個‘貪官’，能不能低調(diào)一些？”
梁歡眼睛一瞪，“哪個‘貪官’肯來這里住帳篷，老子獎勵他一個大大的‘功勛章’。那車是我從張揚那里搶來的‘戰(zhàn)利品’。這次我們帶人到九江，他幫了大忙，卻也從中得了大利。那個‘江峰’集團，是他舅舅的公司。有我們這幾百令他‘放心’的技術工給他兜底，他們搶接了不少的項目?！?p> 張揚是梁歡、孟繁塵兩人的同屆同學，但不是一個系的。其實在學校的時候，梁歡和張揚也僅僅是“相互認識”，并無深交。但梁歡很擅長搞好人際關系，通過那本“小冊子”上的信息，他很快與張揚這個“同榜進士”建立了聯(lián)系，發(fā)展成了“莫逆之交”。
孟繁塵悄悄指了指帳篷外的潘志國，詢問梁歡：“靠得住嗎？”
梁歡輕輕點頭，小聲說道：“我在鄉(xiāng)黨政聯(lián)席會上提出派民兵來九江‘扛旗號’，‘闖出路’，打開勞務輸出渠道。班子成員之中爭議很大。老潘是最堅決支持我的人。張部長親自打過招呼的‘自己人’，主管農(nóng)業(yè)的姜副鎮(zhèn)長、組織委員馬艷，都沒有老潘堅決。他是個很務實，也很有‘頭腦’的人。別看他一副‘五大三粗’的樣子，‘眼光’和‘心胸’寬廣著呢。我側(cè)面了解過，他上邊，沒有‘靠山’。是全憑實力和功勞上來的干部。在村干部和百姓中的‘口碑’很不錯。是個值得結(jié)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