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源度化塵,一前一后走向監(jiān)察司,他們并不著急,或者說走的很慢,一問一答地聊著。
“還要去審問陳一儒嗎?”
“不用了,能從他那里知道的,我已經(jīng)都知道了沒必要再多問什么?!?p> “那陳一儒怎么辦?”
“我看過那把用來行兇的錘子了,上面的掌紋指紋全部沒了,被人刻意抹除,按照正規(guī)程序,應(yīng)該會被放走。”
“那就按正規(guī)程序走吧,把那個人釣出來?!?p> “你越來越聰明了,不過我并不建議這么做,那個人應(yīng)該很強(qiáng),我們兩個都不是對手,就此收手才是最好的選擇?!?p> “就算是打不過也要知道是誰做的,等實力強(qiáng)大了再解決。”
“好吧,不過事情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p> 夙源知道她會這么說,也就不勸什么了,只是帶她去了監(jiān)察司,把陳一儒放了。
而重見天日的陳一儒卻仿佛是一夜間消瘦了許多,眼窩深陷,眼中布滿血絲,臉上蒼白如紙。
可以看出來他同樣深受折磨,幾乎不成人樣。
他低著頭走著,也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只是憑借本能地向前走,等他再回過神來,已經(jīng)回到家里,回到了那個已經(jīng)無法住人的家里。
而此時,兩個老人以及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院子里,等著他回來。
陳一儒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卻是什么話也沒說出來,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老哥,別傷心了,不就是死了媳婦嗎?再娶就是了,大男人的豈能因為這點事情就灰心喪氣?”
陳一武走到陳一儒身邊,用厚實的手掌拍了拍陳一儒的肩膀,強(qiáng)大的力量幾乎讓他癱倒在地。
不過陳一儒還是撐住了,他不甘地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娶什么?難道是再給你娶一個嗎?”
陳一儒看著自己的弟弟陳一武,心中恨恨地想到,他知道陳一武并非喜歡嚴(yán)杏,只是想試一試禁忌的滋味,只是想要侮辱他這個讓他感到屈辱的老哥罷了。
“還愣著干什么?你弟弟一大早就起來,忙了那么久,就為了幫你整理屋子,還不快點來幫忙?!?p> 老人中的老婦拄著拐棍突然開口教訓(xùn)陳一儒,眼睛中滿是嫌棄,仿佛這不是她的兒子,只是一個陌生人。
陳一儒并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默默地開始整理院子,和他年老沉默的父親一樣。
原本他的父親也是和母親一樣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jīng)不在乎那些了,只是默默地活著,或許是年輕時望子成龍?zhí)哿税伞?p> 陳一儒并沒有關(guān)注自己的父母,他關(guān)注的只是自己的弟弟陳一武。
說實話他被抓進(jìn)去的時候,已經(jīng)不抱有活著的希望,他也不想活了,可是還是被放出來了。
既然被放了出來,那有些事情就不能忍了。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
他在心中默念這句話,仔細(xì)觀察陳一武的每一個動作,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曾經(jīng)膝蓋受過傷,所以有點小毛病。
體弱的他必須從對方的弱點進(jìn)攻,不然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機(jī)會。
……
……
時間來到晚上,經(jīng)過一天的忙碌,陳一儒家里終于是可以住人了。
陳一儒一家人待在一起,吃了一頓粗略的晚飯,兩個老人洗碗去了,只留下兄弟二人,坐在那里沒什么話可說。
“一武,你這半輩子有過后悔的事情嗎?”
陳一儒低著頭,雙手放在桌子下面,憑借蠟燭的光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平靜的聲音。
陳一武不明所以,只是隨口回應(yīng):“沒有,既然做了那自然就不后悔?!?p> “是這樣嗎?”
陳一儒嘆了一口氣,給人一種解脫了的感覺。
而陳一武根本就沒有關(guān)注陳一儒,只是自顧自地發(fā)呆,再有感覺時已是膝蓋劇痛,耳邊傳來自己膝蓋骨碎裂的聲響。
他本能地想要喊叫,可是卻被陳一儒一錘頭砸在臉上,一瞬間牙齒摻雜著鮮血飛濺出來,鼻子被完全砸塌。
“我把你當(dāng)成最親愛的弟弟!就算是你平時看不起我,在我被旁人欺辱時不管不顧,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因為我以為我們是家人?。】墒悄隳??你為什么要這么折磨我!”
陳一儒悲痛地高喊,又是一錘頭砸斷陳一武的小腿,讓他發(fā)出陣陣慘叫,嘴里的碎牙不斷摻雜著鮮血流出。
“哥!哥!我錯了,饒了我吧!都是嚴(yán)杏!是她勾引我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陳一武想要遠(yuǎn)離瘋子一般的陳一儒,可是雙腿被砸斷的他根本就跑不掉,又是被一錘砸斷了胳膊。
此時他幾乎要被痛苦折磨地昏倒過去,連慘叫都無法發(fā)出了。
陳一儒眼淚橫流,只是一錘一錘地砸在陳一武的身上,就如同昨天對待嚴(yán)杏那般,不過此時的錘子更加沉重罷了。
每一錘都是鮮血迸濺,每一錘都伴隨著骨裂的聲響,直到陳一武再也看不出人形,陳一儒才停手。
他癱坐在地上,看了一眼陳一物的尸體,突然對著外面的黑夜高喊:“單幸!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你給我出來??!”
伴隨著他的叫喊,單幸也確實是出現(xiàn)了,依舊是一身粗糙的麻衣,棱角分明的臉上飽滿滄桑,下巴滿是胡茬,眼神如同死了一樣。
“復(fù)仇的感覺如何?”
“呵呵,還不錯?!?p> 陳一儒臉上帶著淚水,顫顫悠悠地站起來,聲音顫抖地回答,如同瘋子一般。
單幸繼續(xù)說道:“可是你還有兩個仇人沒有殺死,他們是你悲慘人生的本源,他們從小就侮辱你,壓制你,讓你沒有自尊,沒有本我,所以你長大了才這般懦弱,去吧,殺了他們,我將給予你永生。”
陳一儒慘笑著,拿起地上的錘子,一步步朝著廚房走去。
還不等他推開門,他的母親就已經(jīng)拄著拐棍走了出來,他眼神不好,黑夜中看不清陳一儒的樣子,只是隨口罵道:“不在那陪著你弟弟,來這里干嘛?笨手笨腳的你還想摔碎幾個碗?”
陳一儒聽著她的訓(xùn)斥,只是隨手一錘子將其撂倒在地,緊接著又補(bǔ)上一錘,他的母親便沒了氣息,再也不會說出讓他煩躁的話了。
他推門進(jìn)去,就看到他的父親坐在灶前,憑借著余下的灶火取暖,他的眼神比之老婦還要不好,近在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楚。
看到陳一儒的到來,他嘆了一口氣,伸進(jìn)懷里拿出一個被撕的粉碎然后被站起來的破本子,遞給陳一儒。
自顧自地說著:“我和你母親確實是不會教育人,養(yǎng)了你們兩個,也沒有一個出人頭地的,現(xiàn)在你還遭此大劫,只能說是我們家沒有福分?!?p> “我老了,也不期望你過的怎么好了,這個還給你吧,你以前不是想要寫書嗎?想寫就寫吧,人活著總歸是要過得高興,不要像我一樣過得這么累。”
陳一儒沒有去接,只是覺得鼻子更酸了,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如同斷崖的瀑布一樣。
“明明是該高興的事情,我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竟然是……說聲謝謝?呵呵呵,我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謝謝!呵哈哈!是謝謝啊!”
陳一儒發(fā)瘋似地大笑,他本以為自己對父母的感情是憎恨,是厭惡,是可悲……卻沒想到卻是陌生。
是啊,如果他們還是家人的話,如果他還把對方當(dāng)做父親的話……他真的會是想要謝謝對方的允許嗎?
父母孩子之間真的需要去說謝謝嗎?家人之間為對方所做的事情需要去說謝謝嗎?
陳一儒的內(nèi)心第一次這么寒冷,他第一次感受到曾經(jīng)的自己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他看著父親滿是驚愕的臉,他悲苦的高喊道:“父親,已經(jīng)晚了,都已經(jīng)完了,我已經(jīng)被你們給毀了!你現(xiàn)在再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他沒有猶豫,只是一錘頭掄了上去,終結(jié)了自己父親的生命。
這一錘仿佛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他大喘著粗氣,扔掉手中的錘子,佝僂著身軀,走了出去。
在那里,單幸已經(jīng)在等著他了。
“你很好。”
“呵。”
陳一儒發(fā)出一聲冷笑,只是越過他走了,走的絕然,走的凄慘,仿佛并不屬于這世間一樣。
“世界上有很多值得活著去做的事情,沒必要因為一些小事去死,外面都是監(jiān)察司的人,你確定要出去嗎?”
“可我已經(jīng)死了??!哈哈哈……”
陳一儒眼角流出血色的淚水,臉上滿是瘋狂之色,“你這樣的人,遲早也會死的,死的比我還要凄慘,我會詛咒你,詛咒你被碎尸萬段?!?p> 單幸沒有阻止他,只是看著他走了出去,被監(jiān)察司的人按倒在地,依舊發(fā)出悲慘的笑容。
“你眼光不行,他不是那塊料,成長的僅僅是演技,他懦弱的性格已經(jīng)深種,無法改變,這是寒門弟子的悲哀?!?p> “他確實不是那塊料,恐怕這世上都找不到和我一樣的人了?!?p> 單幸嘆息,轉(zhuǎn)身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后的夙源,此時的夙源用了自己的真正樣貌,因為隱藏不了,也沒有必要。
他們的偽裝很簡陋,只要稍微一調(diào)查,身份就會暴露。
“那么,你是誰?能無聲無息地來到我的身后,年輕一代的才俊,可沒你這號人?!?p>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族,不用在意?!?p> 夙源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宛若天真可愛的孩子,沒有任何值得警惕的地方。
“那你是來送死的嗎?敢獨自一人來到我面前,就算是上面有一個天地境的強(qiáng)者,我也可以瞬間殺死你?!?p> “你可以試一試?!?p> 夙源語氣平靜,直視單幸的眼睛,仿佛胸有成竹,穩(wěn)券在握。
氣氛仿佛一瞬間就緊迫起來,雙方都沒有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知道站在那里對視。
最終還是單幸率先打破了平靜。
“你的眼睛不錯?!?p> “你的陣法也是極好的,連我也花了一些時間才破解?!?p> 單幸聞言沒有露出什么震驚之色,只是默默運轉(zhuǎn)神通控制陣法,發(fā)現(xiàn)確實是失去了對打陣的掌控。
他看了一眼夙源,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前輩厲害,我原以為自己鉆研人皇陣法多年,自己的陣道造詣已經(jīng)天下無敵,卻沒想到是坐井觀天了。”
“不必妄自菲薄,除了我確實無人可以破你的陣,我活了那么久,也是第一次見到你天賦這樣好的人,也算是人族之幸。”
夙源并不吝嗇自己的贊嘆,因為確實如此,只不過單幸的陣法還沒有擺脫他的影子,展露出自己的光彩,所以才被他破解。
“能和我說說你的打算嗎?我非常感興趣?!?p> “我只能告訴前輩,我所作所為最終都是為了人族?!?p> 單幸言語間沒有猶豫,很是堅定,從表情動作也看不出他是在撒謊。
于是夙源只能說:“兩界通道不能打破,最起碼現(xiàn)在不行,北墟你就不要伸手了,你這大陣我也要了,如何?”
“我有談判的資格嗎?”
“當(dāng)然有?!?p> 夙源笑容更加燦爛,很是好看,只是在單幸眼里那是比惡魔的微笑還要陰險恐怖的東西。
“一切皆有前輩決定,只求前輩放我這一次?!?p> 單幸很是卑微地說道,那古波無平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的弱勢。
他出身在一個普通家庭,所以他知道怎樣才能將存在感降到最低,他最擅長的也是無聲無息摸到別人背后進(jìn)行暗殺。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后無聲無息站著一個人有多么危險,那是必死的局,最起碼在他那里是這樣,沒有一個人能逃過他的暗殺。
所以眼前這個看似毫無修為的俊美少年,定然是個避世不出的老怪物,擅長的還是和他同一方面,是個真正的老前輩。
而且對方應(yīng)該不想殺他,如同想殺他,剛剛在他背后時就已經(jīng)做了,不會在這里和他聊這么多。
“我很欣賞你,念在你沒有做出什么大的壞事,便放你這一次,但你要記住,因果背多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住?!?p> “晚輩知道,這就離開了?!?p> 夙源聞言自信地轉(zhuǎn)身離開,將后背暴露在單幸眼中,像是吸引小魚咬鉤的光芒。
單幸看了一眼,心中暗罵對方無恥變態(tài)不要臉,一把年紀(jì)了還維持著小孩的樣貌,去泡人家小女生,最重要的是搶自己的大陣。
不過技不如人的單幸還是選擇隱沒在黑暗之中,如果不是系統(tǒng)的掃描儀上還有著他的標(biāo)志,夙源也發(fā)現(xiàn)不了他。
“目前看來,在隱匿方面,人族無一人可與他相比,就算是以前的我也比不上他?!?p> 夙源對單幸做出了評價,同時將他列入了危險名單之內(nèi)。
“可惜,太過于謹(jǐn)慎,如果不是天生如此,那就是很多次接近死亡。”
“也算是走運,不然我的來路也可能擋不住他?!?p> 心中想著的夙源也消失在了院子里,因為單幸走了,他在院外布置的結(jié)界也消失了,監(jiān)察司的人都涌了進(jìn)來。
而且他要去放了被他綁在樹上的度化塵了,晚了她要更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