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涯外,狂風呼嘯,秋風涯內(nèi),涼爽怡人。
秋風涯上,有房屋三棟,三進院落,內(nèi)中有噴泉,噴泉中有魚兒三四尾。有書房,房中藏書頗豐,有儒家圣賢書,有道家典籍,有佛家經(jīng)文,應有盡有。有臥室,一張床,兩盞燈,三只凳子,四個盆栽,五張水墨畫,裝飾較少。有練功房,只有一張蒲團,用來平時修煉,少之又少。三棟房屋,僅此而已。
房屋外,有一座藥園,外圍是一道籬笆墻,有著一根根青色藤蔓纏繞在上面,葉片翠綠,散發(fā)出一粒粒瑩瑩的光點,遠觀誤以為是螢火蟲,近看更惹人憐愛。藥園中,栽種著很多的藥材,種類頗多,藥香撲鼻,令人神清氣爽。
緊挨著藥園不遠的地方,有一口古井,遍布苔蘚,似乎早已被棄用,井中水澄澈純凈,靈氣逼人,不知妙用。
古井旁,有位少年正在憑空出拳,已不知出了多少拳,渾身早已被汗水打濕,力氣早已被透支,仍是沒有停下出拳,眼睛被汗水迷了不知多少次,已經(jīng)酸痛難忍,不過少年好像對疼痛沒什么感知,即便再怎么酸痛,也不喊出聲。
少年不遠處,有一個藤椅,藤椅上躺著個雙鬢斑白的男子,穿著一件白色長衫,腰間玉佩已經(jīng)收了起來,正在看著一本書,一本儒家著名書籍:《禮學》。
練拳少年,是屈峰。
白衫男子,是李君胤。
昨日少年來請教,李君胤指出了拳法的一些注意事項,少年對此很是關注,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少年身上有一股拳意,隱而未發(fā),不注意感知,還不可能發(fā)現(xiàn),仔細感知后才發(fā)現(xiàn),少年真的領悟了拳意,而且拳意浩大如江海,有勢不可擋的意味,他問了少年一句有沒有修煉拳法,少年說沒有,就只是把拳法上上下下翻了個遍而已,李君胤到那時才得出了一個結論,少年資質(zhì)雖然不好,但是,他卻是一個悟性好到離譜的人,這方面就足以彌補資質(zhì)的不足。
沒有修煉,就能領悟拳意,這樣的人,世間不說沒有,可說少之又少,此前從未聽說過,就算有,也不敢把消息拋出去,除非宗門實力強,不怕拋出去的后果,否則,等著被滅宗搶人吧。
當時李君胤想起了一事,紫虛派盧枯流放出消息說,陳峽在拳道上造詣極高,已經(jīng)領悟了拳意,而且出拳極重,無論對手是誰,法術有多厲害,只要被陳峽近身,只能被生生捶殺致死,而且死相凄慘,連靈魂都被拳頭打的湮滅。盧枯流放出消息,據(jù)說是陳峽要求的,針對的誰,已經(jīng)不言而喻。
李君胤猜測,不談其余兩人,只說這個陳峽,可能已經(jīng)突破了第三境,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其余兩人沒道理會比陳峽慢。如此來看屈峰,破境確實慢了,但這也不怪他,資質(zhì)太差,心有余力不足,追不上很正常。
陳峽修煉拳道,屈峰也是這個道路,今后這兩人,會有無法避免的大道之爭,只有一方死了,大道之爭才會結束,一方的氣運才會更強。誰會死,又有誰說得準。
李君胤關上書籍,看向屈峰,道:“可以休息了?!?p> 少年停止揮拳,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癱坐在地。
李君胤站起身,手中書籍消失不見,雙手負后,道:“練拳一事,你不用太急,今天就先這樣,好好恢復體力,明天再來。明天來的時候,我會問你一個問題,需要你好好回答,回去吧?!?p> 少年不說話,點了點頭,起身離去,腳步穩(wěn)穩(wěn)當當。
白衫男子緩緩踱步,走到涯邊,看云卷云舒,心情極佳。
第二日。
李君胤看著面前的少年,表情嚴肅,道:“你是想出拳快若奔雷,還是慢若蝸蟲,或是重如泰山,亦或輕若鴻毛?好好想,遵循自己的心?!?p> 少年心中或許早有答案,根本沒有一點猶豫,道:“出重拳!”
雙鬢斑白的男子微微點頭,心中嘆息一聲,這小子每次都不帶猶豫的,這次的選擇,直接碰了紫虛派的陳峽,而且出拳的路數(shù)一樣,都是要極重的,這已經(jīng)不是淺顯的大道之爭了,已經(jīng)擺到抬面了,他希望少年以后能夠遇強則強,不要辱沒了浩氣拳。
可惜,未來屈峰手上的浩氣拳,不是正道,而是邪路。
李君胤手中出現(xiàn)兩塊石頭,由繩子綁著,將繩子的一端綁在少年的手腕上,不算繩子,兩塊石頭的重量極重,色呈漆黑,質(zhì)地宛如鋼鐵,但比鋼鐵更重。此石名叫銅煞石,比一般的鋼鐵重,極其稀少,用來鍛煉拳法最為適宜。
當綁在手腕上的那一刻,少年感覺到就像在撐起兩座山一般,雖然沒有山那般巨大,可重量就足以與山爭鋒了。
少年明白,這就是考驗,對以后重拳出擊的考驗。
所以少年今日出拳不停,那股若有若無的拳意,在支撐著他的意識,在他的身體上流轉,滋養(yǎng)著他的體魄。
拳意是看不見的,卻有著很多的奇效,比如滋養(yǎng)體魄,有著鍛煉肉身的能力,曾經(jīng)就有人以拳意淬體,最后一力破萬法,成就高位。
屈峰有意無意的以拳意淬體,而且正在運轉功法,因為出拳所消耗的元力是海量的,必須時時刻刻運轉功法修煉出元力,不然元力上不來,出拳就會停滯,身體也會垮下去,而流轉的拳意也會反噬自身,最后的代價可不好玩。
不過,少年一心多用,一邊出拳,一邊運轉功法,彌補元力,一邊以拳意淬體,持續(xù)下去,就算力氣消耗殆盡,進入物我兩忘的狀態(tài)中,就會不在乎力氣了,除非自己想要停下來。
李君胤在一旁看書,拳法方面,他無法教導屈峰,而屈峰自己對拳法有一個了解,他只好任由屈峰自己練拳。
不多時,李君胤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可以教屈峰拳法的人,不過那個人不在宗門里,他只能先打消這個念頭,留待以后再說。
很快,少年屈峰練拳就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地,身邊有什么,他渾然不知,手腕上掛著的銅煞石,如同無物,那千鈞一般的重量,早已被他習慣,時間不過一兩個時辰,這個重量的銅煞石,已經(jīng)無法阻擋他自由揮拳,一旁的李君胤已經(jīng)打算要換一個重量了。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少年手腕上的銅煞石增加了兩塊,這次重量增加了不止一倍,但是少年面色仍舊不變,似乎就該這樣才對,然后李君胤又加了兩塊,一共掛著六塊銅煞石,這次少年面色略微有些蒼白,因為太重了,手腕快斷了。
之后的時間里,少年一直以這樣的狀態(tài)練拳,速度極慢,一個時辰才出了十拳,直到一天過后,少年對這樣的重量還沒習慣,出拳依舊極慢。
時間緩緩流逝,少年休息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他本身的實力,也在逐步上漲。
屈峰在進步,別人自然也在進步。
赤淵山上。
演武場,聚集了大量的弟子,他們聚在一起的原因,是因為有人在決斗,決斗境界是第三境,息變境。
原本這樣的決斗是吸引不了眾人的視線的,但是吸引他們的,不是境界,而是決斗的兩個人。
一個高大少年,入宗不到一年,就突破到了息變境,性格囂張至極,之前沒有成為修士時,逮著人就罵,還把一位長老都罵了,可那長老敢怒不敢言,一句話不說,根本不敢對少年怎么樣,而且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陰沉,讓人對他厭惡極了,若他不是古筠瑟帶回來的人,早被打死了。
另外一位嬌艷少女,是宗門一位執(zhí)事的孫女,深受其害,天天被罵,什么難聽的話語都能罵出來,晚上在院子外罵,白天隔著老遠罵,想聽不到都難。
這不,少女實在忍不了,選擇提出決斗,少年輸了就不要再打擾她了。
少年正是那宋轍。
少女名叫岑初淑,刀修,屬性為水,資質(zhì)極佳,大道可期。
紫虛派,皆為刀修。
宋轍看了眼岑初淑,道:“你不會以為你能打的過我吧?”
岑初淑忍著怒氣,道:“這么自信,那我賜你一敗?!?p> “嘖嘖嘖?!备叽笊倌晔种谐霈F(xiàn)一把刀,樣貌普通,道:“那你這漂亮的臉蛋,我就不客氣的剜掉咯?!?p> 話音落下,高大少年猛的一刀劈出,一記火紅色的刀光生成,直直劈向嬌艷少女。
岑初淑隨意劈出一刀,一道水藍色的鋒利刀光向前劈出,兩種刀光相碰,火色刀光破碎,藍色刀光猶有余力,徑直劈向高大少年。
高大少年嘴角露出殘忍的笑意,身體被藍色刀光劈碎,可岑初淑非但沒有興奮,眼中更是露出了恐懼之色。
下一刻,岑初淑玉藕一般的右手飛了出去,鮮血四濺!
緊接著,一把樣式普通的刀從后背沒入腹部,直接破碎了少女的丹田,一身元力向外流逝,眼中的恐懼轉化為絕望。
只一個照面,便擊敗了對手。
宋轍拿著手中的刀,左手抬起少女的面容,少女已經(jīng)流下了眼淚,想要哀求,卻無法說出話。
只見宋轍舉起刀,刀尖面向岑初淑的面龐,道:“在我以后遇到那只臭蛆前,我會保持不敗,就憑你這樣的垃圾,也配與我戰(zhàn)斗,遇到我,是你此生最大的錯誤。”
然后,宋轍面露殘忍,一刀一刀的劃在少女的面容上!
岑初淑的慘叫不絕于耳。
觀看決斗的人直呼受不了,紛紛離去。
某處地方,站著三個人,一位粗獷漢子,一位容貌普通的男子,一位渾身顫抖的老人。
古筠瑟看了眼一旁的男子,又把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道:“請節(jié)哀,我的這個徒弟脾氣不好,你的孫女廢了就廢了吧,反正你還有個孫子,把希望寄托在你的孫子上吧,祈禱他不會被我徒弟盯上?!?p> 原來老人是岑初淑的爺爺。
晚上,沒有目標可罵的宋轍蹲在屋外,望著天上的夜空,身旁站著一位戴著面具的少女,身段妖嬈可人,只是那張面具下,是一張被剜去面皮的恐怖容貌。
正是廢人一個的岑初淑,被宋轍收為婢女。
“無聊啊,真無聊?!备叽笊倌暄壑杏致冻鰵埲?,看向少女,說道:“來來來,進屋,我?guī)憧纯春猛娴摹!?p> 少女顫抖著身體,被宋轍拉入屋中。
這是一個不眠的夜晚,以及岑初淑絕望的夜晚。
回說屈峰,在出拳緩慢的情況下,已經(jīng)不能再進一步,李君胤叫他回自己屋,今天的練拳到此為止。
回到自己屋后,脫了上衣,恢復消耗的元力,一邊恢復,一邊思考今天的練拳所得。
當元力徹底恢復后,他穿上上衣,搬了條凳子,坐在屋外,遙望夜空中的繁星。
曾幾何時,他也遙望過繁星,可那時,他的心是不寧靜的,是雜亂的。
那時的他,為了活下去而煩惱,面上的表情雖然不變,可誰知道他心中的愁苦,被討厭,被無盡辱罵,他都挺過來了,因為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活著,別人對他怎樣,他都置之不理。
對于辱罵,他想到了那個曾經(jīng)的鄰居,宋轍。
那個高大少年,嘴是真的賤,那些年耳中聽到的辱罵聲音,大多來自宋轍,別人罵的都不多,唯獨同樣是孤兒的宋轍,對他不僅是罵,還有過打。
但是那一次,屈峰爆發(fā)了,實在忍不了宋轍的侮辱,以及指指點點。那一次,宋轍被打蒙了,實在沒想到平時沉默不語的人打人也會這么疼,而且一旦被壓制,他連還手的可能都沒有。
少年在沒有登上山成為修士前,人生是無望的,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死,登上山成為修士后,雖看到了未來,卻也是迷茫的。因為他知道,成為修士并非好事,意味著更多的爭奪,以及活著的目的。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我就會被不認識的人殺死吧?!?p> 屈峰喃喃自語,眼中的神色不自覺的出現(xiàn)迷茫之色。
搖了搖頭,驅散這些想法,回到屋中,倒頭便睡。
……
一座高山之上,有兩人正在對峙。
一位是個黑衣男子,雙手空無一物,一身氣息沉凝如水,目中有精芒四射,一頭黑發(fā)隨意束起,雙手負后,頗有高人風范。
男子容貌俊偉,身材高大挺拔,肌肉虬結,腰間掛著一塊黑白相間的玉佩,玉佩上有“拳下無敵”四字。
黑衣男子對面那人,身穿一襲紫色衣袍,衣袍之上紋著一把劍,一把猶見鋒利的劍。
而紫袍男人身后,則背著一把無鞘長劍,寶光流轉,劍氣四溢,威勢逼人。
黑衣男子看著紫袍男人,面上怒氣橫生,道:“我說你有病是吧,跟了老子一路,不說話也不打架,你想死是不是?”
紫袍男人微笑道:“我是來求你打死我的?!?p> 黑衣男子一愣,道:“好賤的要求,不過我喜歡。”
一刻鐘后,一道黑影迅速掠走,留下一道道殘影。
黑影離開的那座山,已經(jīng)是四分五裂的慘淡光景。
山上,有一攤血跡,以及一把破碎的長劍。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xiàn)在四分五裂的山上,出現(xiàn)在那一攤血跡旁,搖了搖頭,右手一揮,血跡消失,長劍碎成虛無。
空間扭曲了一下,那道模糊身影也消失了。
天地重新恢復至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