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大多數(shù)

　　啪嗒！油燈掉落在地上，本就昏暗的環(huán)境又黯淡了幾分，噪聲似乎驚擾到了床榻上的幼獸，它們不滿地哼唧了幾聲后翻了個身。

　　當聽見那幾個字時，洛璃實在是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竟然腿一軟坐在了地上，他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目光死死地鎖定在紅發(fā)悲離雪身上，就是他！那個讓千千萬萬悲離雪瘋狂的家伙！

　　“王不……留行……我要死了嗎……”洛璃喃喃自語。

　　我把這個年紀不小的中年悲離雪扶起來：“為什么這么嚴肅呢？按流程來，你不該問一問我們來找你談什么嗎？”

　　王不留行點了點頭認可了我的提問。

　　洛璃咽下一口唾沫：“指尖上的火苗，操控火焰，所以說你不是悲離雪？王不留行，你也是哈瓦拉？”

　　王不留行先是安撫了一下睡相不好的雪離獸幼獸，然后撿起掉落的油燈，用指尖的火苗重新點燃。

　　“咱們坐著談吧?！蓖醪涣粜邪延蜔舴€(wěn)穩(wěn)地放在案幾上，收回指尖火焰，然后牽過我的手，“小妹坐我旁邊，洛璃你也過來坐吧?！?p>　　“不用，我還是站著比較好，所以說你們想說什么？”他站在我們的對面謹慎道。

　　“你不想坐就算了?！蓖醪涣粜行π?，“出于禮貌，我還是先回答你的問題，首先我的的確確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悲離雪，然后開門見山吧，今天深夜來這里，是想讓你們撤退，不要再進行這場無意義的高焦陵滅絕行動了?！?p>　　洛璃神色微動：“既然你這樣說，我就姑且信你的話，就當你是悲離雪了，然后就是你太天真了，王不留行，你要明白，高焦陵是邪魔，它們貪婪自私，不少悲離雪死在了它們手中，它們活在這里將會是我們悲離雪永遠的隱患。”

　　聽到這里我忍不住冷笑：“好一套說辭，很好奇你們當時滅亡哈瓦拉時對他們的‘評價’又是什么。”

　　洛璃看向我，思索片刻后小聲問了一句：“你真的是哈瓦拉嗎？你的角呢？”

　　“割斷了，你想看看嗎？”

　　洛璃的神色不知道為何突然變得難看起來，一個大膽的猜想從他的心里萌芽，然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你在顧慮著雪蘭嗎？”王不留行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凝視著洛璃的眼睛。

　　洛璃眼神下意識躲閃幾下，他有意識提高自己的語調(diào)，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的話更具有說服力：“你們果然知道了吧！天有不測風(fēng)云，那樣不可一世的雪蘭，就那樣草率地被雷給劈死了！所以現(xiàn)在就剩我這么個破落戶接盤了！”

　　“?。垦┨m被雷劈死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忍不住出口。

　　“呵呵！可不就在兩天之前嘛！現(xiàn)在雪蘭的那捧灰都還被供著呢！”

　　“好了好了，小妹，別逗他開心了。”王不留行揉了揉我的頭，然后看向?qū)γ嬗行┚执俚穆辶В奥辶?，我們對你以誠相待，我們遭遇了雪蘭，雪蘭的確已經(jīng)死了，他是以一種你無法想象的方式死掉的?！?p>　　“什么！”洛璃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案幾上，現(xiàn)在那兩個小家伙真得醒了，洛璃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顧及不了那么多了。

　　“喂，冷靜點，事情就是雪蘭來追殺我，然后被我們反殺了?！蔽覍β辶еv道，“另外，你的倆孩子醒了，他們在哭鬧呢。”

　　洛璃不悅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沖到柜子旁拿出幾瓶預(yù)備好的奶，又立馬奔到床榻前安撫著那兩個小家伙，給它們細致地喂奶。

　　他一邊喂奶一邊呢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當看到哈瓦拉的那一刻我就該知道的，雪蘭你怎么可以輸？你不是整天叫嚷著真理庇佑你嗎？你倒好，撒手一走什么都不管了……給我留下這么一副爛攤子，你這不是逼著我繼續(xù)下去嗎……”

　　王不留行默默地看著他，良久才緩緩開口：“你似乎更堅定了決心？即使你什么都不知道？讓我猜猜，是不是雪蘭告訴過你，如果他的狩獵失敗，如果哈瓦拉沒有滅絕，那滅絕高焦陵行動照舊。”

　　“是的，你真的不一般，王不留行?！甭辶Уǖ攸c頭，不留痕跡地瞥了我一眼，他放回奶瓶，直視著王不留行：“沒有雪蘭，就沒有強盛的悲離雪，我相信他最后的決斷，就算你們殺了我也阻止不了這時代的洪流。”

　　“好吧?！蓖醪涣粜行χ玖似饋恚拔覀儧]打算消滅你，因為你有被勸服的可能性，所以說你想知道雪蘭說的真理是什么嗎？”

　　“嗯？”

　　在洛璃驚訝震撼的目光中，王不留行將關(guān)于三足鼎立的事情和盤托出。

　　“這下你還要堅持你的決定嗎？”王不留行耐心問道。

　　洛璃的眉頭都擰成了一塊，他咬牙道：“怎……怎么會有這樣離奇的事情？！你不會在編故事吧……”

　　“害，是不是真的你聯(lián)想一下？雪蘭那異常的行動是不是突然能夠理解了？”我起身輕輕坐在了兩只雪離獸幼獸身旁。

　　“居然……還真是！”洛璃眉頭緊鎖地點了點頭。

　　“誒！哈瓦拉你不要摸它們！它們才剛出生幾天，你不知道輕重，你身體上說不定還有病菌，不準碰它們！有什么不滿沖著我來！”

　　“啊！好吧……”我悻悻收回了手，“話說你為什么要把它們放在你的床上，它們的媽媽呢？”

　　“它們的母親雪芙蘭也被雷劈死了?！甭辶樢缓谡f道。

　　“是……是嗎……你們這里真是那什么禍不單行啊……”我眼神躲閃結(jié)結(jié)巴巴道。

　　“該死的老天……雪芙蘭跟了我快十二年了，居然也會這么草率地去世！”洛璃憤懣道。

　　“嗯……”

　　“好了，接著談?wù)掳??！苯憬慵磿r把話題拉回了正確的地方。

　　“洛璃，你對我的小妹怎么看？”王不留行問。

　　“怎么看？我站著看吧?！甭辶嗔巳鄮е谘劭舻难劬Γ瑑叭灰桓眲诶圻^度的樣子。

　　“你這個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蔽覠o奈道。

　　“哦，謝謝夸獎?！?p>　　“或者說，你很討厭高焦陵和哈瓦拉嗎？因為哈瓦拉只有我小妹了，所以我才這么問你?！蓖醪涣粜醒a充解釋道。

　　洛璃眼神寵溺地看了看床榻上的兩只悲離雪幼獸，緩緩開口：“王不留行，你是悲離雪異端的領(lǐng)袖，我相信你說話的分量，那這么說，雪蘭的行為豈不是一無是處，而且他還可能招致更嚴重的災(zāi)難，或者說雪蘭才是那罪惡的源頭？”

　　“不準確，”王不留行回答，“關(guān)于雪蘭，我們需要辯證地看，因嫉恨出產(chǎn)的三足鼎立，雪蘭的出發(fā)點是為了悲離雪文明的存續(xù)，對內(nèi)，他在打造了一支勇猛的部隊的同時也讓百姓民不聊生，對外，特別是對哈瓦拉，那就全是災(zāi)難了。然后我問的是你對高焦陵和哈瓦拉怎么看？你對他們有什么意見嗎？我想聽聽你真實的想法?！?p>　　“啊，回答這就有些傷腦筋了，說實在的，我對他們沒有別的想法，反正平時又沒有交集，不過他們要是先對我下手了，我也不會被動挨打就是了。”

　　王不留行點點頭：“嗯，挺理性的看法，那么也就是說，你對這場對高焦陵的侵略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只是迫于雪蘭的壓力才這樣的，或者說，之前侵略哈瓦拉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這……但我還是認為雪蘭說得沒錯，憑什么哈瓦拉能有各種各樣的能力和超悲離雪一倍的壽命，說句讓你們失望的話，”洛璃看了看我，“哈瓦拉的滅亡我感到愧疚，但更多的，是慶幸?！?p>　　“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洛璃，”王不留行直視著他，“被你渲染得如此恐怖的哈瓦拉都被你們悲離雪弄成這幅樣子，你們悲離雪難道真的就一無是處嗎？”

　　洛璃一怔：“不愧是你啊，王不留行，你的話總是帶著煽動性，不過按你剛才的說法，我們剿滅哈瓦拉能夠成功不是靠著有三足鼎立加持的雪蘭嗎？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那……雪蘭是一個悲離雪做到這些事嗎？”

　　洛璃皺眉：“盡管有三足鼎立的加持，但應(yīng)該還是不能的，你說了，三足鼎立還在受著限制，更何況哈瓦拉并不弱，面對他們鬼神般的力量，雪蘭單槍匹馬做不到?！?p>　　“戰(zhàn)役中是不是雪離獸起了大作用？”王不留行繼續(xù)問。

　　“是的，雪離獸是我們的中流砥柱，我也因為照看雪離獸得當?shù)脑虮谎┨m一路提拔到了第一部隊將軍的位置?！?p>　　“你一個悲離雪能控制所有的雪離獸嗎？個個雪離獸都能像雪芙蘭一樣為你赴死嗎？”王不留行站了起來。

　　“當然不能！你到底想說什么？”洛璃感到一頭霧水。

　　“你還沒明白嗎？真正擁有力量的是誰？舍生忘死上戰(zhàn)場的是誰？只是你嗎？是圣主嗎？只是雪蘭嗎？！”王不留行的語調(diào)逐漸升溫。

　　要來了嗎？！我竟然也感到了一絲絲激動！

　　一道晴天霹靂在洛璃的心頭炸響！

　　他的眼睛中仿佛有了光芒，驅(qū)散了迷惑他視線的迷障，他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用不可名狀的目光看向王不留行：“偉大的從來不是我們個體，而是……大多數(shù)……”

　　王不留行微笑著向他伸手：“歡迎加入布基納法索，洛璃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