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死亡
這場游戲里,每次死亡,都要失去一樣東西。
可能是肢體,也可能是某種感官能力。
至于還有可能是別的什么,程野不敢確定,但至少這兩點已經(jīng)得到了驗證。
既然如此,就算是可以無限復活,這個代價也有些過于高昂了,程野付不起這個成本。
他的身體部位有限,萬一下次死了,失去了視力怎么辦?
失去了雙腿怎么辦?
到時候,他就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了。
看到程野呆滯的樣子,獨眼女人的獨眼中顯露出了疑惑的目光,似乎對程野的感到不滿。
她身旁的兩個無面男子也一起看了過來。
程野一驚,清醒過來,他說不出話,只好強撐著擠出笑容,右手撫胸故作紳士的鞠了一躬。
然后等獨眼女人點頭還禮后,他才后退兩步離開。
這次,他不愿意再往吧臺去坐,畢竟剛才就是在那里莫名其妙的被刀子背刺了。
現(xiàn)在還沒有搞清楚刀子是誰射出來的,所以最好還是避開這個危險點。
左右環(huán)視一圈,程野終于找到了唯一的一個無人的卡座。
悄悄的坐過去,盡量蜷縮在座位與隔板的夾角,讓自己在嘈雜和混亂的燈光下隱匿。
這是一場生存游戲,現(xiàn)在程野不想逞強,只想生存。
他半伏在桌子上,心里一直在思索,剛才會是誰用匕首捅死了自己?
是不是無意間觸犯到了酒吧中誰的禁忌,就像沒有接受獨眼女人的酒一樣,惹怒了對方?
程野猜想不透。
向吧臺看去,掛表已經(jīng)走過四個格,也就是說已經(jīng)過去了一分鐘。
那么剩下的時間還有十四分鐘,只需要堅持十四分鐘。
程野老老實實的坐在卡座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酒吧的每個人,
獨眼女人依舊在兩個無臉男中間扭動著,
看紙片人打架的瘦弱年輕人,依舊在看紙片人打架;
帶鴨舌帽的人還在默默喝酒;
那三個吵鬧的年輕女孩,整個酒吧都是他們都聲音,幾乎壓住了吵鬧的音樂聲。
似乎并沒有什么異樣。可程野不敢放松警惕,因為越是這樣看起來無礙的景象,越是危機四伏。
“先生,你要喝點什么?”女調(diào)酒師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份紙質(zhì)的酒水單。
程野有口難言,只好接過酒水單,沖女調(diào)酒師點了點頭。女調(diào)酒師似乎很忙碌,丟下酒水單就走了。
牛皮紙做成的酒水單,全部都是手寫,然后是彩色畫筆繪制的酒水圖樣
貪婪的喉舌。
憤怒的頭腦。
柔軟的士兵。
……
這是酒水單名字嗎?這么奇怪。
可是旁邊畫的還有對應(yīng)的圖片,比如貪婪的喉舌,其實是馬天尼杯盛著紅色的液體,上面掛著一把銀色小勺,和一個蜷曲如舌頭的裝飾,可能是什么水果皮制作的。
程野還沒有看完,就聽見旁邊的卡座傳來咔咔的聲音,在音樂聲和吵鬧聲中,異常突兀。
他抬起頭,看到隔壁的卡座背對著他坐著一個長發(fā)女孩,
兩個卡座之間有木板遮擋,女孩背靠著木板,從程野這邊看,只露出一個后腦勺。
但此刻,她的頭在慢慢向后轉(zhuǎn)過來。
不是常人那種扭轉(zhuǎn)整個身子的轉(zhuǎn),而是身子保持不動,依舊緊緊靠著隔板,
只有頭,以脖子為支點,平行著向后轉(zhuǎn)動,
轉(zhuǎn)到一百八十度,和程野面對面。
那咔咔的聲音,就是從她脖子里發(fā)出的,那是骨骼摩擦的聲音。
程野驚悚的看著這一幕,看著女孩的腦袋和身體朝向完全相反,目光上下打量著自己。
“你、一、個、人、嗎?”
女孩開口,不知道是因為氣管不順暢還是什么原因,說話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一樣。
她其實算的上頗有姿色,長發(fā)油黑發(fā)亮,更顯得臉色白的出奇,可惜程野此刻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他僵硬的點點頭。
弱小,無助的程野,如今根本不敢得罪、拒絕任何人。
因為你不知道這個酒吧的客人,會因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就對你痛下殺手。
“我、的、背、很、癢,你、能、幫、我、撓、一、下、嗎?”
“……”
程野有些崩潰,這是什么惡趣味的客人,竟然讓我?guī)退龘习W癢!
可他不敢拒絕……
咔咔咔咔。
女孩的頭慢慢的轉(zhuǎn)了回去,好像做好了程野幫她撓癢的準備。
“謝、謝、你。”
想起拒絕獨眼女人的前車之鑒,程野不敢再猶豫,只好慢慢伸出完好的右手,越過隔板,咬了咬牙,伸到女孩腦后長發(fā)下的衣領(lǐng)里。
手指觸碰到了女孩的脖子,并沒有想象中冰涼的寒意,反而是正常人類溫熱的觸感,但程野依舊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快、快?!?p> 程野的手只好慢慢往下滑。
忽然,他的手停了下來。
手指還在女孩脖子的位置。
但那里不是預想中女孩后背脊椎的骨節(jié),而是正面的鎖骨位置!
女孩的臉一點一點又轉(zhuǎn)了回來。
“你、為、什、么、伸、我、前、面?”
“……”
原來這個女孩不是背靠著隔板,而是趴在隔板上面,
當她的頭面對程野的時候,才是她正常的姿勢。
程野的手觸電了一樣抽回。
他想道歉,可惜說不出話來,只好指了指自己的嘴,臉上露出歉意的微笑。
“為、什、么、笑?”
女孩的臉慢慢變了色,她的頭發(fā)猛然間如炸開一般,無數(shù)跟黑色發(fā)絲暴漲數(shù)丈,千萬根鋼針一般齊齊插入程野的身體。
…………………………
第四次復活,程野蹲在酒吧門口死活不進去,甚至躲在植物后面希望不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結(jié)果,又是一把不知從何處飛射而來的匕首,將他殺死;
第五次復活,他不敢呆在原地,也不敢再去卡座,準備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撞了一下紙人比武的桌子,然后被暴起的紙人砍得血肉模糊。
…………………………
這已經(jīng)是他第六次復活。
他先后失去了左臂、語言、嗅覺、右腳根骨和左眼。
而他也終于明白了,酒水單上的那些名字,不是酒水單名字,而是他死亡的方式。
貪婪的喉舌。
憤怒的絲線。
犀利的紙片。
但這個名單不完整,因為兩次莫名其妙的被匕首殺死,夾在這三次死亡中,并沒有體現(xiàn)出來。
那兩次,都是因為他沒有和任何客人交流,在干耗時間,所以才出現(xiàn)匕首的。
也就是說,那個匕首,其實是一種懲罰方式,當程野消極的對待這個游戲的時候,不主動去挑戰(zhàn)其他客人的禁忌時,就會出來終結(jié)本場游戲。
所以,程野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如果這真的是一場煉獄,那個發(fā)出匕首的人,就是本場煉獄的“獄眼。”
獄眼,這是程野自己發(fā)明的詞。
他曾經(jīng)歷過犬妖制造的兩次煉獄。
第一次煉獄之中,當他吸收了犬妖的分身后,煉獄即消失。
第二次煉獄中,當他吸收了妖怪用他的意識制造出來的假張師父后,煉獄消失了。
所以,他認為這場煉獄中,也有一個類似的人存在,是煉獄的關(guān)鍵人物,當它死亡后,煉獄即會終結(jié)。
其他的客人,不過是設(shè)置出來的觸發(fā)式NPC,而那個獄眼,才是唯一一個有自主意識的NPC,負責掌握場面平衡。
現(xiàn)在,只有找到那個獄眼,殺掉他,才是終結(jié)這個游戲的最后出路。
第六次復活,站在酒吧門口的程野毫不猶豫,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向吧臺方向。
接過獨眼女人的酒水,一飲而盡,致謝。
來到吧臺,坐在之前被背刺的位置,程野直接向女調(diào)酒師點了一杯貪婪的喉舌。
雞尾酒很快上來了,程野啜飲一口,就將杯子端正的擺在自己的面前,伏在吧臺上,靜靜的等候。
表針在一點一點的走動,當表針走到十一的時候,一把凌厲的匕首破空而至,從程野的背后位置,準確無誤的插入心臟。
就在匕首飛來的同時,死亡的前一刻,通過銀色小勺的映射,程野清楚的看到了身后射出匕首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