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軟弱
銳利的冰晶甫一發(fā)動，白臉就覺得自己的小腹處驀然間傳來劇烈的痛楚和撕裂感，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還是慢了。
他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刺入身體，輕松破開他的肉體，從小腹開始，摧枯拉朽一般，一直到穿透他的心臟。
身子陡然一輕，白臉就像是坐上了蹺蹺板，雙腳離地，凌空而起。
低下頭，他看到，眼前的少年，冷冷的看著自己，整個手臂都插在自己的腹腔中，將自己挑在空中，只剩下手肘還留在外面，
從創(chuàng)口處不斷的滲出鮮血，濕透了少年的衣衫，帶有幾分詭異的美感。
雖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磨難，數(shù)次直面死亡，但這是白臉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
這一刻的感覺……竟然是一陣的茫然，
松懈，
自嘲，
以及來自生理上，莫名其妙的干渴感。
那襲擊程野的冰晶，早已經(jīng)消弭于無形，少年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你……”白臉忍不住發(fā)出疑問。
程野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左手像是一個叉子一樣，高高叉起白臉的身體。
看著白臉無力的樣子，連他自己也驚異于此刻爆發(fā)出來的力量。
是老盧給的蛇膽生出來的效果吧，果然大幅度強(qiáng)化了自己的身體。
盡管白臉很瘦，但好歹是一個成年男子，要在之前，他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的舉起白臉的體重。
而鬼手吞噬犬妖的妖丹以后，鬼手果然更加的凌厲了，對方根本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面對白臉的疑問，程野鎮(zhèn)靜的用右手拉開衣服拉鏈，掏出一張紙符，上面畫著赤紅的線條。
紙符失去效力，無風(fēng)自燃，頃刻間在程野手中化作飛灰消失殆盡。
這是張師父在聽說他描述的白臉之后，專門為他制作的一張符紙，用來抵御寒冰類的法術(shù)的。
有此符護(hù)體，那些冰晶在靠近他的一瞬間，就全部被符紙散發(fā)出來的法力全部抵消了。
白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竟然有些興奮起來。
“符箓，原來是這樣……
又是那個家伙，哈哈，我就知道，他不會死心……
沒想到啊，你竟然是風(fēng)城49局派來的人。”
聽白臉的話，顯然是認(rèn)識張師父的意思。
難道他們之前打過交道？可是張師父為什么沒有說起？
“風(fēng)城49局……你膽子好大，老板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你……”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想去告密恐怕也來不及了?！背桃暗ǖ恼f。
“嘿嘿，嘿嘿?！卑啄樀穆曇粢呀?jīng)有氣無力，他的身體慢慢蜷縮，像是失去了掙扎的力氣，而原本就蒼白的臉，更是完全沒有血色。
“告密？反正我要死了，才不管妖怪酒吧死活……
我倒是很期待，如果你們能和她鬧個天翻地覆……
哈哈，哈哈，我果然……果然沒有找錯人啊?！?p> 鬼手上的陰寒煞氣悄悄的擴(kuò)散到白臉身體的每一處，、
白臉感覺自己身體的力量被一點(diǎn)點(diǎn)抽干，越來越冷，越來越虛弱，幾乎難以說出話來。
“放……放下我……”他忍不住發(fā)出哀求。
跪在地上的朱莉，張大了嘴，看著眼前駭人的一幕，仿佛被定住了一樣。
她從開始的震驚，變得悲戚，隨后竟然有些麻木。
聽到白臉的話，她站起身，怔怔的走到程野身前，抓住白臉的身體，一把推開程野。
程野后退兩步，鬼手從白臉的身體抽出，后者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朱莉失魂落魄的將白臉抱在懷里，后退，慢慢的，慢慢的靠墻坐下。
程野沒有干涉，沒有說話，就這樣看著朱莉所做的一切。
白臉蜷縮在朱莉的懷里，昔日的神采消失無余，他的身體不斷滲出來的血液，將朱莉的身體也染的血跡斑斑。
“白先生?！敝炖蚱D難的看著懷里即將要死去的男人，聲音苦澀。
“我沒有欺騙他，對嗎？你剛才，是在說假話，對嗎？”
白臉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他聽見朱莉問的話，似乎想笑，卻沒有笑出來。
半晌，他才微弱的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承認(rèn)了剛才說的都是假話。
“白先生。”
朱莉的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流，再也止不住。
“我只想最后在問你一句，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次？”
白臉的身體完全癱軟，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他的嘴唇囁嚅著，卻一點(diǎn)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程野靜靜的看著他們兩個人，看見朱莉悲戚的抱著奄奄一息的白臉，
原本強(qiáng)壯粗魯?shù)幕囊叭?，此刻卻完全是一個肝腸寸斷的小姑娘而已。
他的腦海里疏忽閃現(xiàn)過孩時的一些畫面。
此刻，他竟然和朱莉一樣，有些期待白臉的答案。
白臉……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朱莉？
就好像，她……有沒有喜歡過自己？
哪怕一次？哪怕一瞬間？哪怕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臉用一種極難察覺的動作，搖了搖頭，然后頭一歪，就此失去了意識。
他的臉色和膚色頃刻間變得蠟黃，然后渾身的水分就像是被瞬間蒸發(fā)了一樣，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產(chǎn)生褶皺，干枯，身體很快就縮小了一圈。
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他的尸體，就變成了一具好像風(fēng)化多年的干尸。
原本俊美的臉蛋變得千溝萬壑，容貌難辨，整個身體像是晾曬過久的臘肉，上面還帶著難看的斑點(diǎn)。
更詭異的是，一個青色的十字形符號從白臉的尸體上飛出，像是一個小小的光幕一樣懸?？罩校?p> 符號中，有兩個球狀的光斑閃耀幾下，緊接著黯然熄滅。
隨后，那十字形符號怦然碎裂，像摔碎的鏡子一樣，化作無數(shù)的細(xì)小光點(diǎn)，剎那間消失不見。
朱莉抱著白臉的尸體，站了起來。
她的眼神，是程野從未見過的灰心喪氣，從未見過的漠然冷淡，從未見過的暗淡無光。
“我沒有出主意讓他去傷害你的朋友?！?p> 朱莉淡淡的說。
“你看到了，白先生搖頭了?！?p> 程野覺得喉頭一些苦澀。
“我知道。白臉只是想用這樣的說法，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
“白先生一定有他的難言之隱……不管如何，你贏了，程野?！?p> 朱莉打斷了程野的話，她抱著白臉，一步步向樓梯走去。
程野想要攔住她，但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縮了回來。
鬼手，恢復(fù)原狀。
朱莉的身影消失在臺階處。
程野低下頭，看向床上始終沉睡的胖子。
許久。
“胖子，自從孤兒院事件后，我以為自己更加的堅強(qiáng)了。
可是今天白臉一死，我怎么感覺自己反而更軟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