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撕裂云鬼
江恨雪半蹲著身體緊緊摟著霍雍的腰，將他的頭顱從鬼皮中緩緩拔了出來。
焦黑的死人臉上，猩紅的雙目在這時熄滅。下一秒，霍雍的尸體睜開了眼睛。
“關(guān)門！”
他剛脫離吹燈鬼的鬼皮便立刻后退，退出了大門外，兩只模糊不清的手掌虛影隱隱與霍雍的雙手重合，拉住了兩塊門板。
黑云滾滾不斷從門內(nèi)涌出，將兩人淹沒在一片黑暗中，霍雍腦中的水流聲也在這時變得更加清晰。
“那只鬼還在我身上，沒有被擺脫？”
霍雍驚駭無比，但卻沒有時間猶豫，每晚一秒關(guān)門都可能發(fā)生未知的變故。
壓床鬼的雙手死死拉住門板，便要關(guān)上這扇向內(nèi)敞開的大門。
轟隆隆、轟隆隆——
門外院內(nèi)的黑云在這時躁動起來，浩然的云氣盤卷翻涌，本就厚重的門板似乎變得更加沉重，使得霍雍拼盡全力也無法將門迅速關(guān)上，只能一寸寸地慢慢往外拉。
“這只鬼在阻止我關(guān)門……”
江恨雪沒說話，默默走上前來，用鮮血淋漓的雙手一起拉住了門。
活人是沒法拉動這扇門的，只有鬼可以。
鮮紅的鬼血順著她的手掌迅速流淌，違反重力原則的順著以掌心為中心，迅速覆蓋了整塊門板。
霍雍猛地一使力，將大門重重關(guān)上。
江恨雪手腳麻利地將金燦燦的門鎖咔咔鎖上，兩人一起背靠著大門側(cè)的墻壁，癱坐在地上。
門內(nèi)有三只厲鬼正在扯皮，被關(guān)上的大門不斷響起震耳欲聾的巨大響聲，里面有什么東西在拍門。
在門關(guān)上的瞬間，在門外不停翻滾涌動的黑云靜止不動了。
“霍雍，那些黑色的云還在?！苯扪┮贿呎f，一邊摸索著找到了霍雍的位置，心有余悸地靠在他的身上。
霍雍坐在門邊，無視了不斷發(fā)出砰砰聲的大門，道：“那些云是一只鬼，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肢解了，這道門將那些黑色的云氣分割成了兩部分。”
他閉上雙眼，淅淅瀝瀝的水聲仍在他腦海中不斷回響，但卻沒有了腳步聲。
腳步聲在門內(nèi)，流水聲在門外，在他的腦海。
“現(xiàn)在怎么辦，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我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苯扪┬÷暤馈?p> 話雖如此，她的語氣里卻聽不出擔憂或恐懼，只要霍雍還在身邊，她被困在怎樣的絕境都不會害怕，還能保持完善的思維。
霍雍閉目沉思片刻，抬起手，輕輕握拳。
“幫我壓制上身鬼和壓床鬼?！被粲汉鋈徽f。
“好。”江恨雪沒有多問，陰冷的鬼血隨即澆在霍雍的身上。
感受到體內(nèi)厲鬼的沉寂，他腦海中淅淅瀝瀝的水聲也在變小，與此同時，門外彌漫的黑云亦迅速變得稀薄。
“咦？云開始散了……”江恨雪有些疑惑，旋即道：“這片云的源頭鬼在你身上嗎？”
“應該是一場巧合，云鬼入侵吹燈鬼的鬼皮，而那時我的意識就正好附著在鬼皮上。上身鬼的靈異在轉(zhuǎn)移我的意識時，順帶竊取了一部分屬于這片黑云的靈異?！被粲旱?。
“太好了！”江恨雪由衷地為他開心。
“沒什么好開心的，靈異力量變多并不是好事，如果不能維持住平衡，反而會死得更快。”霍雍依舊沒什么欣喜，他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
他的身體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只是意識借助上身鬼的靈異在上自己的身，壓床鬼與云氣在體內(nèi)也談不上什么制衡，是棟隨時可能坍塌的危樓。
如果不是江恨雪在身邊用鬼血壓制三只鬼，他很快就會死于厲鬼復蘇。
上身鬼與壓床鬼的平衡本身就不太穩(wěn)定，外來的這片黑云反而徒增了變數(shù)，讓他的性命更加岌岌可危。
話說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人能用岌岌可危這個詞嗎？
霍雍呼了口氣，黑云盡數(shù)消散，門外仍然一片陰暗，但已經(jīng)不影響視線了，側(cè)旁不遠處，來時的黃土小路已經(jīng)清晰可見。
“云散了。”江恨雪默默抱緊了霍雍的手，輕聲道：“我們回家吧，霍雍?！?p> 霍雍差點死在這里，她自己遇到的危險也不小，這樣危險的地方不宜久留。
霍雍搖了搖頭：“我們暫時還不能走。”
“為什么？”江恨雪眼神灼灼地看著他。
“人皮燈籠丟了，我們現(xiàn)在出去的話就找不到再進來的路了，而這四合院內(nèi)還有情況未知的三只鬼?！被粲旱溃骸霸诖_定里面幾只鬼的情況穩(wěn)定之前我不能走，以防出現(xiàn)未知的變化，里面的鬼逃出外界。”
江恨雪輕咬下唇，望著他，沒說話。
理論上說這扇門可以鎖住里面的鬼將它們困在里面，但不論什么事情扯上靈異都會變得曖昧，彘鬼的鬼血不就通過磚縫入侵過四合院嗎？
血液可以成功入侵，誰說云氣就不行呢。
“你害怕的話可以先回去，我在這守一會兒，雖然嘴上說可能會發(fā)生異變，但實際上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應該不會有什么意外?！被粲河值?。
江恨雪抱著裝有36枚銅錢的錢袋子，挪挪身子坐得離他近了些，把頭埋在霍雍冰涼的胸前，“我不走，我要和你待在一起，哪里都不去?！?p> “那就再等一會兒吧?！被粲簺]有多說什么，兩個人一起坐在門前的臺階上，久久無話。
大門內(nèi)不時傳來什么東西撞門的響聲，卻始終未能沖破門板沖出來，江恨雪低著頭蜷縮在霍雍懷里，肩膀微微發(fā)顫，好像很難受。
霍雍閉著眼睛，沒說什么。
江恨雪忽然直起身子，側(cè)身往臺階下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蒼白。
只是她蒼白的臉色卻很快重新變得紅潤，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霍雍，我現(xiàn)在很難受。我，我會死嗎？”江恨雪輕聲問。
“不會，彘鬼死機了，殺不了你?！被粲旱?。
江恨雪安心了些，又問：“那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會吐血……”
“彘鬼死機了，但靈異力量不會停止對你的侵蝕。你短時間內(nèi)使用了太多彘鬼的靈異，彘鬼的鬼血已經(jīng)開始入侵你的身體，換掉你原來的血液?！?p> 霍雍淡淡道：“隨著鬼血在你體內(nèi)的比例越來越高，你會變得越來越像鬼，同時感情也會越來越稀薄。到你體內(nèi)的血液完全被鬼血替換之后，你就變成了一只擁有活人意識的鬼，沒有感性，只剩理性?！?p> 江恨雪下意識地看向霍雍的臉：“我變成那樣之后，你會趕我走嗎？”
“不會，一個完美駕馭厲鬼的馭鬼者，我不會傻到放你走?！被粲旱?。
現(xiàn)在還只是神秘復蘇初期，各方勢力對靈異事件的性質(zhì)都還在摸索中，還沒人知道一個駕馭死機厲鬼的的馭鬼者究竟意味著什么。
那幾乎可以與庇護一個城市的隊長級馭鬼者劃上等號。
“那我不怕了?！苯扪\淺一笑，心情放松了許多。變成鬼也沒關(guān)系，只要霍雍不趕她走就什么都不怕。
砰砰！
大門仍在發(fā)出響聲，不過間隔要長上許多，從一分鐘響十幾次，到幾分鐘響一次，頻率在越來越慢。
江恨雪靠在霍雍身上，瞇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時間緩慢地過去，霍雍想看看手機現(xiàn)在是幾點鐘，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不知在什么時候丟了，應該是脫皮的時候丟在宅子里了。
“出去之后得去買個新手機了?！被粲盒睦锵搿?p> 昏暗的鬼域中沒有白天黑夜的概念，他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江恨雪靠在霍雍懷里，睡了醒、醒了睡，或許是鬼血開始替換活人血液的緣故，她一直沒喊餓。
這也就意味著她跟鬼越來越像了。
不知不覺，大門已經(jīng)很久沒響過了。
霍雍輕輕搖醒睡覺的江恨雪，兩人一起站起身來，站在大門前。
“霍雍？要做什么？”她揉著眼睛問。
“里面的鬼應該已經(jīng)結(jié)束扯皮了，我們?nèi)タ纯辞闆r。”霍雍道。
江恨雪點點頭，一只手放在霍雍腰上，淋漓的鬼血很快就覆蓋兩人的身體，這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被鬼襲擊。
一只手慢慢解開金鎖，霍雍將大門緩緩推開一條縫。
“做好準備，一旦情況不對我們馬上鎖上門?！?p> “嗯?！苯扪┱J真點頭。
被推開的門縫只有一指寬，從這條縫里，一只猩紅的眼睛朝院子里窺視。
院內(nèi)，一片狼藉。
青石小路兩旁的花圃上，竹枝紙花東倒西歪，仿佛臺風剛過境，道路兩側(cè)蹲著的石雕蟾蜍只剩三分之一還堅挺著，其他的都爛了。
門后的白石臺上，一塊枯黃的鬼皮靜靜躺在地面上，臺階下方，筆直地躺著一具骷髏。
一雙死灰色的手掌和它十指相扣，一動不動。
“這剝皮鬼怎么還跟吹燈鬼扣上手了，莫名其妙……”霍雍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小心，有云……”江恨雪忽然道。
霍雍心中一驚，低下頭去，只見絲絲縷縷烏黑的云氣正在透過門縫溢出外面來。
江恨雪連忙抓住了門上的金鎖，道：“快關(guān)門呀，那只云鬼會出來的?！?p> 霍雍搖搖頭，伸出一只手掌，托起一縷烏黑的云氣，看著它漸漸涌入自己的體內(nèi)。
“暫時別關(guān)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應該可以得到剩下的那部分黑云靈異，駕馭這只云鬼?！?p> 然后，達成新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