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夢醒

　　死一般的寂靜。

　　褚全門外的小女孩只是敲了兩次門，隨后似乎便就離開了。

　　孩童清脆的笑聲里，一陣忽遠忽近的童謠隨風飄來。

　　“叮當當，沒人裝。

　　眼尚明，難心安。

　　咕嚕嚕，頭啖湯。

　　你不喝，我先裝。

　　嗚呼呼，喝精光。

　　石頭出，剪刀藏。

　　嘻哈哈，莫驚慌。

　　下一頓，你做湯?！?p>　　褚全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一刻，他好像明白卜元青信中說的“全身潰爛，散發(fā)惡臭”、“奇怪而且惡化極為迅猛的病”是什么了。

　　回頭再看早已熟睡在床的發(fā)妻，平日里那豐腴的身子早已不成人形，宛如一個骷髏。

　　......

　　黃粱一夢終須醒，無根無極本歸塵。

　　夢境到這便悄然而止，眾人的心神回歸現(xiàn)實，眼神也漸漸由迷茫變?yōu)閺碗s。

　　這黃粱夢境中，先是卜元青從那世外桃源中逃出，無故患上怪病而死，接踵而來的便是褚全在家中同樣患上他一樣的惡疾。

　　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夢里那名長得像曲槐的小姑娘所為。

　　夢里的曲槐很顯然便是島上的妖物將原主害死后，轉而李代桃僵變化而成，那么，夢外呢？

　　周銘拿過桌上的茶碗，狠狠地灌了一口，這才稍稍壓下喉中的那股干澀之感。

　　不輕不重的咳嗽了一聲，將眾人從沉思中驚醒。

　　“不知各位對此事都有何看法？”

　　楊縣令不假思索的說到：“周大人，以下官愚見，這曲槐必然是那妖物無疑?！?p>　　“兩位公子怎么看？”

　　于停與陳年卻沉默不語，兩人相視一眼，于停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陳年輕輕搖了搖頭。

　　他倒也沒有刻意為那曲槐開脫的意思，只是出自本能的對這一結果產(chǎn)生了些許懷疑。

　　一是夢境中曲槐出現(xiàn)的很是突兀，她妖邪的身份似乎有一種被人強加上去的感覺。

　　二是以這幾天陳年對那花舫妖物的了解，她還不至于蠢到就這么輕易的將自己暴露出來。

　　黃粱枕雖然是自家?guī)煾噶粝聛淼钠嫖铮粽f憑這妖物的手段，一點對付的法子都沒有，陳年是萬萬不會信的。

　　總的來說，這一切發(fā)展的似乎太順利了。

　　“祈安小友可是有不同的想法？”周銘問道。

　　陳年想了想，說到：“周大人還是先將外面那三人傳進來才好?！?p>　　周銘點點頭，揮揮手喚來一個捕快：“你去將外面那三個修士帶進來?！?p>　　捕快應聲退下，不多時，便看見那似乎還沉浸在方才夢里的三人走上前來。

　　褚全和卜元青臉色有些蒼白，畢竟是在夢里死過一次，而且死狀很是凄慘。

　　而那身材妖嬈的曲槐眼中更多的卻是一片茫然。

　　周銘皺了皺眉，喝問道：“方才夢中所發(fā)生的事，你三人可還記得？”

　　聽他這么一問，這三人哪里還不明白自己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了一場夢，心中雖然頗為不爽，但還是悶聲說到：“回大人，記得一清二楚?！?p>　　卜元青臉色很是難看：“敢問大人，我大周的云州是否真如那夢中云州一般？當真是有那么多吃人的妖物？”

　　“那座打著世外桃源的幌子事實上卻是云州百姓埋骨窟的小島又是否真的存于世間？”

　　“大人，學生在夢中親身經(jīng)歷了那人間煉獄，一直到現(xiàn)在都不能平復心中憤懣之情，若云州當真有此地，學生在此斗膽請大人還是早些帶我等啟程前去?！?p>　　周銘看了他一眼，長嘆一聲：“如你所見，我大周的云州和那夢境中的云州一般無二，甚至有些地方更為駭人?！?p>　　“至于那座島是不是真的存在，這我便不清楚了。”

　　“你有這等為國為民的心，本官甚是欣慰，但去云州一事還請稍安勿躁?！?p>　　“周大人，這是為何？”

　　周銘沉吟片刻，便將妖物一事說了出來。

　　褚全臉色微變：“周大人的意思是夢中那害死我和卜兄的人便是妖邪？”

　　“那小姑娘在夢里是卜兄的女兒，看她的相貌似乎是......”

　　說著，褚全下意識的瞥了眼身旁的曲槐。

　　屋內眾人的視線也隨之聚集在她的身上，而曲槐卻是滿臉錯愕，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就連說話都開始有些磕磕絆絆了起來：“不...不...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是妖邪......”

　　周銘冷哼一聲：“你說不是便不是了？我且問你，這夢中褚全與卜元青二人難道不是你害死的？”

　　“你若不是那妖邪，卻又為何偏偏只死了他們兩個？”

　　“來人，還不將快這妖物拿下！”

　　周銘說著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形成的一股威壓沖著曲槐撲面而去。

　　曲槐本就心中慌亂，一身仙門八停的修為此刻卻似乎不見了蹤影，不自覺的癱坐在地。

　　怔了怔，卻又猛地記起了什么，臉色蒼白的說到：“大人且慢，且聽奴家一言?！?p>　　周銘愣了愣：“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以大人的意思，卜兄的女兒便是那妖物，奴家心中也是這般想的。可是我在夢境中并不是她?。　?p>　　聞言，楊縣令頓時拍桌而起：“滿口胡言亂語！我和周大人以及兩位公子可是看的很清楚，卜元青的女兒分明就是和你一個模樣，你卻說你不是她？我看你是活膩了，誰借你的膽子敢欺騙朝廷命官？”

　　“大人，奴家所言句句為真，還請大人明察！”

　　楊縣令正欲回話，陳年卻突然開口說到：“兩位大人還請息怒，在下卻相信這曲槐姑娘說的話不似作假?！?p>　　于停疑惑的問道：“祈安兄何出此言？”

　　陳年笑了笑：“直覺?！?p>　　這當然不僅僅是他的直覺，早在曲槐開口之前，陳年便暗自運轉了羅剎瞳術，瞳術之下，他卻發(fā)現(xiàn)，在場的眾人里并沒有一人說謊。

　　也就是說，這三人的確都不是那妖物，夢境里卜元青的十歲女兒也確實不是曲槐。

　　聞言，周銘眉頭不禁皺了皺，神色似乎頗有些不喜：“祈安小友，事關重大，僅憑你這區(qū)區(qū)一句直覺可萬萬不能說服本官。”

　　“在本官這里，任何事都要講一個真憑實據(jù)。”

　　“既然你相信這曲槐所言不假，那我且問你，若她不是夢中卜元青的女兒，她還會是誰？”

　　陳年想了想，說到：“周大人似乎還忘記了一人?！?p>　　“哦？你且說來?！?p>　　“褚全的發(f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