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那盒傷藥。
沈琉慕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接下那罐傷藥,等回到屋子里后,回想起來又覺得后悔。
傷藥拿在手上也不知道是用,還是不用,正在糾結(jié)的時候,計希藍(lán)恰好路過。
窗外她拿著剛收回來的衣裳,看到沈琉慕坐著發(fā)呆,覺得很是稀奇。
雙手捧著衣服,靠在窗邊喊了一聲。
“干什么呢?”
把沈琉慕嚇得一個哆嗦,藥罐隨手掉落下來,滾到了桌面的邊緣,好在她相當(dāng)快速地接住了,才又抬眸看過去,“沒?!?p> “……不對勁?!庇嬒K{(lán)繞到了門口,用腳輕輕推開了房門,把手上的衣服在外間的圓桌上一放,才朝著里面走去。
仔細(xì)看了一眼,道:“下午不見你修煉,就夠奇怪的了,現(xiàn)在還對著一罐傷藥發(fā)呆……這什么?難不成是有奇效?”
計希藍(lán)要看。
沈琉慕猶豫了一下,遞給了她,后者來回在手里轉(zhuǎn)了一圈,又是上、又是下地看了整個藥罐,連盒子都看得仔細(xì),擰著眉頭不能理解,“沒什么特別的?!?p> “是沒有。”沈琉慕道,“這就很普通的……”
計希藍(lán)茫然地看著她。
“……傷藥。”聲音越發(fā)輕弱地說完這句話,沈琉慕卡殼了一會兒,說道,“能還給我了嗎?”
“哦。”
計希藍(lán)覺得莫名,把東西遞給她之后,還回頭看了一眼。
這種古怪的感覺一直延續(xù)著。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間下山,看到沈琉慕出現(xiàn)在一家配飾店里,旁人出現(xiàn)在這不稀奇,這家店里頭的東西好看,種類又多,在繁秋山是常有人來的。
但一年到頭都不帶一個配飾的沈琉慕出現(xiàn)在這,計希藍(lán)都覺得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件。
她覺得稀奇的很,于是也走了進(jìn)去。
那個時間店內(nèi)人還算少,只有零星幾個,掌柜的正在熱情得問著沈琉慕,“你看這個怎么樣?華麗當(dāng)中又是透著一絲優(yōu)雅,簡直是再和你般配不過了?!?p> 沈琉慕看得一頭霧水,“哪里優(yōu)雅了?”
“不優(yōu)雅嗎?”
“不。”計希藍(lán)越過沈琉慕,笑著跟掌柜的解釋,“她的意思是,玉佩的優(yōu)雅是怎么看出來的?”
看到沈琉慕表情破碎的那一刻,計希藍(lán)壓著唇輕咳了一下,說道:“我朋友不太懂這些。”
“呃……”掌柜的正在思索該如何讓沈琉慕讀懂這塊玉,就聽到對面冷冷的聲音響起。
沈琉慕道,“就這個吧?!?p> 風(fēng)聲壓著低語。
加快腳步走在回山路上的沈琉慕,漸漸地連耳根都紅透了,計希藍(lán)拎著一大袋的東西跟在后面,好在今日她是一個人出來的,逄水綺對于陪她來集市這件事,視作是頭等麻煩,不然現(xiàn)在沈琉慕定是沒法安寧了。
順著臺階往上走,四周的樹葉都被風(fēng)刮得呼呼作響,一聲又一聲,實在是無法安靜下來。
沈琉慕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你……”
計希藍(lán)已經(jīng)想明白了,“別人送你東西,回禮也是正常的嘛。雖然那個人是許茯沭,雖然許茯沭跟你老是不對付,雖然你之前還看他不順眼但現(xiàn)在不知道為什么又要回禮送人家東西,但這確實是正常的嘛。”
沈琉慕站在原地,恨不得直接變成木頭,跟旁邊的樹一樣,讓她自己消失在風(fēng)里。
計希藍(lán)盡量不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像是在看好戲。
挑眉說道,“要不我?guī)湍闼???p> “……”
“要不要?”
玉佩遞了過來,伴隨著一聲嘀咕,“……多謝。”
這事對許茯沭來說,覺得離譜的程度不在她之下。站在原地半晌沒能說出話來,片刻后問道,“為什么?”
計希藍(lán)說道,“大概是傷藥的效果好吧?!?p> 計希藍(lán)本以為自己送完了東西,便直接回去了,但她忽然又想看一看許茯沭的反應(yīng),所以她多等了一會兒。
許茯沭理解之后,點點頭,又轉(zhuǎn)身道:“稍等一下?!?p> 他回到屋子里,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盤花生糖。
“這……”
許茯沭說道,“麻煩你?!?p> 就看著許茯沭把東西打包好了,拿著回去的時候,計希藍(lán)還略感混亂。
她直接去了訓(xùn)練場。
本以為手里的東西會被沈琉慕扔到一邊,結(jié)果對方默不作聲地接下了。
計希藍(lán)在疑惑中轉(zhuǎn)身,第二日又從沈琉慕的手里,拿到了另外一樣?xùn)|西。
幾次之后。
計希藍(lán)看沈琉慕的眼神,越發(fā)地帶著笑意。
這天也是,沈琉慕坐在訓(xùn)練場的一旁,咬了口剛拿到的糕點,側(cè)目躲開了她的視線。
仿佛只要她看不見,這戲弄就不存在了一般。
沈琉慕受不了被計希藍(lán)那樣盯著,起身朝外走去,出門的時候碰到了逄水綺,后者還覺得奇怪問道:“干嘛去?”
“有點悶。”沈琉慕說道,“下山逛逛?!?p> 這四個字簡直如同奇跡一般,出現(xiàn)在沈琉慕的口中,叫逄水綺在原地呆住了。
計希藍(lán)跟在后面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她一臉呆滯地扭過頭來,手指著她離開的方向。
計希藍(lán)說道,“你要一起去散心嗎?”
逄水綺連連搖頭。
尚不知道自己對小伙伴造成了多大沖擊,沈琉慕?jīng)]一會兒的功夫,已經(jīng)下了山。
她沒有往人多的地方走,繞著小鎮(zhèn)有一條很長的河流,河岸旁常有人來散步,這個時間人并不多,通常是晚間上了燈火的時候,才會有不少人來。
她本意是出來一個人靜一靜。
往前走的時候,卻無意間聽到了一陣哭聲。
沈琉慕出門時帶著法器,長年累月的習(xí)慣,叫她無論何時都會注意四周的魔氣,空氣中有一絲的不對勁,她便立刻察覺了,只是找尋那來源,花了一點時間。
越過拐角,在一個角落,看到了一個姑娘。
姑娘蹲在河岸邊,身穿著綠色的衣裙,對著河水正在落淚,淚滴砸在泥土上,沒有引起一絲波瀾。她的哭聲很輕,帶著些許壓抑,而若沒有魔氣的影響,沈琉慕應(yīng)當(dāng)是聽不見的。
在她身上的魔氣并不重,只是落淚落得厲害。
沈琉慕松開了握著法器的手,朝她走過去,“姑娘……”
剛出聲,那人便嚇了一跳。
闕璇瑤沒想到會有人過來,整個人如臨大敵,她唰的一下站起來,轉(zhuǎn)身要往另一邊跑。
“你等等!”
沈琉慕一聲高喊,叫闕璇瑤的腳步更快了。
眨眼間這人就跑進(jìn)了城門,沈琉慕追到了集市上,卻將人給追丟了。
“什么人啊……”沈琉慕對著滿大街的人發(fā)出了驚嘆,“跑這么快?”
好在這個鎮(zhèn)子就在繁秋山的腳下,時常有人過來清理,沈琉慕如果要找她,只要找到那魔氣就行。
符秋肅新研制的小圓盤,增加了這一項法術(shù),她正好拿出來用。
隨著小雞仔指的方向,來到了一個很偏僻的角落。
這條街很是老舊,看起來有些年歲了,沈琉慕拐過了彎口,抬眸,對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剛想收起圓盤,但到了目的地后,手中這個一次性的法器,就產(chǎn)生了裂痕。
破碎的聲音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許茯沭扭過頭來,對上了她的視線。
“你也來找她?”
“……”
法器一點一點消失在空中,沈琉慕收回了手,側(cè)目道:“既然你來了,我就先回去了?!?p> 許茯沭看著她,沒有動。
沈琉慕轉(zhuǎn)身打算離開,就在她邁步要走的時候,一個男子迎面跑了過來。
男子身上的衣裳很是華貴,從頭到尾都透露著“富?!眱蓚€字,只是神色慌張,快步朝著許茯沭跑過去,沈琉慕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那男子一把抓住了許茯沭的手,說道:“璇瑤她已經(jīng)不見三天了,真的在這里嗎?”
許茯沭說道,“也許。”
“可是,我昨日才來過這個地方,沒有見到過她……”
不再繼續(xù)往下聽,倒不是沈琉慕對此不感興趣,而是她覺得符秋肅的法器,是不會出錯的。
便轉(zhuǎn)身離開。
她打算順著小路回去,繁秋山的小山峰,那條小道少有人來,一路上都極為安靜。
她抬腳邁上臺階,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哭聲。
這距離大概在半山腰,這附近歇腳的地方,也只有離這里不遠(yuǎn)的那個小涼亭,沈琉慕停下了腳步,順著那涼亭的方向走去,越過重重樹林,看到了坐在涼亭內(nèi),靠著欄桿哭泣的少女。
怎么又走到這里來了……
沈琉慕這回加快了腳步,走過去先行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忽然被人抓住手腕,闕璇瑤的眼淚還沒有收住,受到了驚嚇,整個人都顯得慌亂。
“你,你是誰?!”闕璇瑤掙扎著,想讓她松開手。
沈琉慕頓了下,慢慢放開了她,然而一松手這人就起身要跑,沈琉慕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被人攔著不能離開,闕璇瑤扭頭過來,道:“你是繁秋山的人?”
“知道就好?!?p> “你憑什么不讓我走?!”
“姑娘。”沈琉慕把她拉回來,按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低頭道:“你身上的魔氣加重了,自己不覺得難受嗎?”
“我……”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提起這個,眼前人的眼眶又紅了起來,淚珠子一顆一顆接著往下掉,話沒有說出口,倒是又哭了一頓。
夜幕更深。
天邊已經(jīng)有星星出現(xiàn),沈琉慕單手托著下巴,等了近半個時辰,這姑娘可算是哭累了。
那方帕子已經(jīng)沒法入眼,沈琉慕從懷里拿出自己的,遞了過去,“晚上你打算怎么辦?”
方才去的那個地方,應(yīng)該就是她的家。
闕璇瑤搖搖頭,“前兩日我趁沒人的時候,還會回去住,但今天不行了。”
她哽咽地說道,“鎮(zhèn)左找了繁秋山的人來,我沒辦法再回去住在那里。”
“為什么?”沈琉慕說道,“他找的人是我們掌門的關(guān)門弟子,還……挺靠譜的?!?p> “我不想看到他!”
“啊?”
“那個負(fù)心漢。”
沈琉慕一瞬間腦瓜差點撞到柱子上,過了片刻后,反應(yīng)過來,“那個……鎮(zhèn)左是你什么人?”
闕璇瑤剛止住的眼淚,在抬眸看她的時候,又像是要掉下來。
“算了算了。”沈琉慕打住了她,道:“你不想回去,那就去我那住?!?p> “不行?!?p> “為什么?”
“我要是上了繁秋山,他肯定知道消息了?!?p> 沈琉慕想了想,道:“那去客棧?”
“也……”
“總不能睡這里吧?”沈琉慕拍了拍涼亭,說道:“晚上只會更冷,熬不住的。只要不讓他發(fā)現(xiàn)就好了吧?”
沈琉慕道,“我?guī)闳??!?p> 沈琉慕回山上拿了件披風(fēng)回來,給她穿上了,那件披風(fēng)是計希藍(lán)新買的,上頭連著一個很大的帽子,稍微往下壓一壓,就能擋住了臉。
帶著人去了山腳下的客棧,人也不多,等人安頓下之后,她才回到了山上。
次日。
她帶了點吃的去找闕璇瑤,一開門,就對上了她厚重的黑眼圈,看那樣子像是一整晚,都沒有仔細(xì)睡過覺。
沈琉慕瞇著眼睛,一言難盡地進(jìn)了屋。
“你趕緊讓我把魔氣處理了?!鄙蛄鹉桨腰c心放在桌子上,“看著就嚇人?!?p> 闕璇瑤的頭發(fā)也是亂糟糟的,許是根本沒有打理。
看著沈琉慕打開了食盒,里頭的食物還冒著熱氣,闕璇瑤冷眼看著,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吃不下?!?p> “昨晚也沒吃東西?!鄙蛄鹉秸f道,“我問了小二,就燒了一壺水上來?!?p> 她拎起桌上的水壺,掂量了一下,“連水都沒喝過?”
闕璇瑤雙手捂住了臉,悶聲道:“我什么都不想做,一想起他要跟別人在一起,不如叫我……”
沈琉慕莫名其妙地坐下來,“什么跟別人在一起?”
“柏鎮(zhèn)左!”闕璇瑤扭頭說道,“他明明許諾要跟我一生一世,結(jié)果轉(zhuǎn)頭卻跟另一個姑娘糾纏不清,被我發(fā)現(xiàn)了,還不肯承認(rèn)!我已經(jīng)——”
“等等?!?p> 沈琉慕打斷了她,茫然道,“搞了半天……你是因為失戀了?”
“哇啊——”
闕璇瑤一把抱住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