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話 宿城之王范特西
“怎么樣，有沒有興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水月突然邀請希羅加入她的尋寶行動，“只要你幫我追回那幾頁探險日志，得到藏寶圖，不論最后找到什么寶貝，我都可以分給你一半，或者全部給你也行。”
“這……”
關(guān)于“埋藏在宿城內(nèi)部的某個大秘寶”，希羅記得，還在孤兒院的時候，院長奶奶給孩子們講過一個這樣的故事：
現(xiàn)任宿城王范特西在加冕之前，曾與一位競爭者展開過一場尋寶對決，誰先找到德雷克埋藏在宿城內(nèi)的寶物，誰就能成為宿城王。最終，范特西在領(lǐng)先的情況下，不知為何突然離開宿城，過了好幾天才回來。而那位競爭者雖然率先找到了寶物，卻不愿按照事前的約定成為宿城王，而是將寶物據(jù)為己有并逃走了。為此，王前議事會的元老們一致通過，剝奪那位競爭者的公民權(quán)利，禁止他再踏入宿城一步。
“一定要遵守約定。”
在講完故事后，院長奶奶是這樣教育希羅和孩子們的：“要是做不到的話，一開始就不要答應(yīng)。答應(yīng)了別人，就一定要遵守約定。尤其不能為了一點眼前的利益，做出違背承諾的事。否則，就會像那位競爭者一樣，被人趕出去！你們既然跟院長奶奶保證了會好好吃飯，就給我乖乖坐下吃飯，不要搗亂了！”
雖然院長奶奶的故事并不能佐證她的觀點，但道理希羅是記下了。做不到的事，一開始就不要答應(yīng)。
“抱歉，”希羅說，“我還有工作要做，可能沒時間。而且追查被盜的東西，我不是很擅長?！?p> “你現(xiàn)在不就很閑嗎？”水月努著下巴，一臉生氣的樣子，蠻橫說道，“我說過，你不跟我一起玩，就去母親面前告你的狀。我可是公主，你敢拒絕我？我不但要去母親面前告狀，還要去父親面前說你壞話。哼！”
剛才還說不要把她當公主，結(jié)果現(xiàn)在居然擺起公主的架子了……
“那好吧，我遵命。”希羅哭笑不得，實在不敢忤逆這位公主殿下，只能答應(yīng)她。而且，他覺得失竊的那幾頁探險日志有可能跟工程師迪賽恩有關(guān)，即使公主殿下沒有要求，他也會想辦法去查一查。
希羅又對水月說道：“但您也得保證，不能為了這事兒耽誤我的工作，宵禁時間您得放我去干活。”
“沒問題沒問題。”水月立刻收起生氣的表情，樂開了花，“實在不行，我去跟沃特先生說，讓他別給你指派工作?！?p> “這可不行?！毕Ａ_強硬的說道，“沃特先生受了傷，我不做的話就沒人做了。您必須得跟我保證，不影響我的工作。否則，就算您向先知大人和王上告我的狀，我也不會再幫您去找什么寶藏了?！?p> 這位公主殿下，就像個任性的小孩。不過希羅在孤兒院的時候，天天跟雖然同齡，但心智遠不及自己的小屁孩打交道，所以知道該怎么對付她。
只要在滿足她需求的同時，提出限定條件就行。就像對孩子們說可以吃糖，但必須先把碗里的蔬菜吃下去一樣。
“好吧，你真麻煩?！彼乱荒槻磺樵傅恼f道，“我保證，絕不影響你工作，這下總可以吧？”
“可以了，只要您保證就行。”希羅好奇的問，“那您想讓我怎么幫你？”
“其實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跟著我就行了。”水月一邊撿起她丟在地上的碎紙屑，一邊說道，“我父親不讓我隨便離開王廷，除了去赫斯特里教授那兒上課，其他時間只要我一跑出來，他就會派人把我抓回去，有時候甚至會親自動手。他還不讓我跟王廷以外的人過多接觸，不管到哪，就算是去上課，都得穿著他特制的斗篷。說什么這是為了我的安全，可哪兒會有什么危險嘛，明明不論我走到哪里，他跟我母親都能看得到?！?p> 水月說得很委屈，希羅也覺得她很可憐。
但宿城王為什么要這樣限制自己女兒的自由，希羅是能理解的。像金銀聯(lián)邦這樣的大國，無時無刻不在打宿城的主意。為了月石資源，幾百年來，他們已經(jīng)發(fā)動過好幾次侵略戰(zhàn)爭，要不是有王上和真實之鏡，恐怕宿城早就變成金銀聯(lián)邦的一部分了。而且，還有妖狼這種由于歷史原因試圖抹除宿城的威脅存在。要是放任公主殿下隨便亂跑，讓她落入敵對勢力手中，那宿城就危險了。
可惜，這位公主殿下還沒成熟到能夠理解，她身為宿城的公主必須背負的“枷鎖”。
“不過，有你跟著就行了?！彼掳阉榧埿际者M口袋，眨著充滿光亮的大眼睛說道，“你是采水人，是跟沃特先生一樣厲害的家伙，肯定能保護好我。只要有你跟著，我父母就沒理由不讓我出來了。回頭我跟他們說一下，讓你兼任我的護衛(wèi)。本來這是我哥哥的職責，可他就喜歡躲在房間里看書，不愿意陪我出來?！?p> 水月的哥哥，也就是王子殿下，希羅見過幾次，不過都是小時候參加慶典時遠遠看到的。他是王上在和先知大人成婚之前就收養(yǎng)的義子，并非白羽人混血兒。
“這個您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毕Ａ_為難的說道，“我還處在見習中，連合格的采水人都算不上，更別說同時承擔保護您這份重任了?！?p> “我說你能行就一定能行，你的氣比王廷那些衛(wèi)兵強多了，我看得出來。而且你不是半妖嗎？就算沒有獠牙和爪子，你也要比普通人類厲害不少。再說了，真到緊要關(guān)頭，我的父母會出來保護我的，他們每時每刻都在盯著我?！彼抡f著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雖然很討厭，但也確實讓人安心?！?p> 希羅想，這大概就是像公主殿下這樣即將成年的孩子，才會有的心態(tài)吧。討厭父母管得太多，但又因為日漸成熟逐漸開始明白父母的愛。
可惜，他沒機會體會這種有些矛盾的心理狀態(tài)。
“總之，不會有事的?！彼吕^續(xù)說道，“讓你做我的護衛(wèi)跟著我，就是給他們一個放任我出來的理由。要不然，他們這會兒早就跳出來反對了。我們在這兒說的話，他們都聽著呢。我天天在他們面前胡鬧，動不動就偷偷跑出來，可把他們煩怕了。他們早就給我找過專職護衛(wèi)，可惜盡是些沒意思的無聊家伙，所以都被我趕跑了。不像你，這么好玩?！?p> 好玩嗎？
希羅覺得有些好笑，別人可都覺得自己冷漠。
“那……”希羅有些別扭的說，“既然您這么堅持，王上和先知大人也不反對的話，我愿意做您的護衛(wèi)。”
他知道，公主殿下需要的是一個玩伴，而不是護衛(wèi)。
“你敢不愿意?！彼碌闪讼Ａ_一眼，“還有，你怎么說得好像我在求你一樣？”
“沒有沒有……是我主動要求擔任您的護衛(wèi)！”希羅趕忙道歉，“請原諒我沒有說清楚?！?p> “哈哈，逗你玩一下，怎么還當真了?！彼碌贸训男α诵φf，“護衛(wèi)只是個名頭，你只要陪我玩就行了。是他們太小瞧我，總覺得我會遇到危險，別看我還沒成年，但我可是個厲害的念術(shù)師?！?p> “是是是，”希羅像哄小孩一樣附和著，“您一看就很厲害，念力契約可不是隨便什么人就能制定的?！?p> 他的話是在奉承，也是真的在夸獎。
“哼哼，那當然。”水月?lián)P起下巴，一臉驕傲的樣子。隨后又好奇的問道：“對了，你還沒好好回答呢，我父親為什么要給你施加念力枷鎖？”
“嗯……”希羅想了一下，猶豫著說，“大概是因為擔心我會突然發(fā)狂，您應(yīng)該知道吧，半妖的‘嗜血病’？就算在宿城，也有人無法容忍半妖活在他們身邊。不用念力枷鎖把我的妖類血液封鎖起來的話，遲早會出事的。念力枷鎖不但避免了我發(fā)狂傷人的可能，也讓我這個半妖在宿城正常生活到了現(xiàn)在。不過，這可能不是王上的本意?！?p> 希羅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因為繼續(xù)跟公主殿下這樣接觸下去的話，遲早會有機會見到她的父親宿城王。如果真像水月說的那樣，王上正在關(guān)注著這段對話，那現(xiàn)在說出自己的想法，以后才能更自然的當面去向他求證。
“難怪，你不反感念力枷鎖的樣子。”水月看著希羅，語氣溫柔下來，“雖然我很討厭念力枷鎖，但我可以確切的跟你說，保護你，就是我父親的本意。我父親可是真真切切的愛著宿城的每一個居民，當然也包括你?！?p> 她感嘆著說：“你可能都想象不到，他甚至知道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不論是剛出生的，還是那些在他任期內(nèi)死去的人，每一個他都知道。他雖然不是個好父親，但絕對是個好王。只要你是宿城的子民，即使是半妖，他也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p> 類似的話，希羅最近聽到了好幾次，不過由宿城王的女兒說出來，要更加讓人感到安心。
“你笑什么？”水月看到希羅露出微笑，疑惑起來。
“沒什么，”希羅打趣道，“只是您剛才還說王上是個‘壞王’?！?p> “哎呀，我那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你居然敢抓我的話柄？”
“不敢不敢。”希羅趕忙岔開話題，“那您想怎么找到那幾頁失竊的探險日志，有什么線索嗎？”
“當然有，要不我也不會跑到這兒來?！彼鹿垂词种福屜Ａ_湊近自己，然后神神秘秘的說道，“你知道念力殘留嗎？”
與此同時，王廷內(nèi)。
得知衛(wèi)兵還沒有把公主找回來的消息后，內(nèi)務(wù)官阿黛爾·德雷克便踩著高跟鞋，快步來到位于主樓二層的宿城王居所，氣沖沖的推開了起居室和臥室之間的一扇小門，并沖里面的人厲聲說道：“公主殿下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還獨自在外面度過了宵禁時間，這么讓人不放心，你不打算管管嗎？”
“呃……這確實挺讓人擔心的，不過……”
小門里，穿著睡袍，叼著煙卷，捧著報紙的中年男人，抬起了頭。
尚未梳洗的接近黑色的深灰色中長發(fā)，亂糟糟的散落在他肩頭。
一滴汗，隨著他抬頭的動作，擺脫他額前略微卷曲著的發(fā)梢，劃過他海藍色的眼睛，滴在了他裸露的大腿上。
這位被世人贊譽為最強人類，且貴為宿城之王的男人——范特西，面對下屬毫無敬意的逼問，卻沒有表現(xiàn)出生氣的樣子。而是用抽搐的眉尖和嘴角，表達著自己的尷尬，并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屁股下的馬桶，說道：
“你沒看到，我正在拉屎嗎？”
“對不起！”阿黛爾一邊道歉一邊退出去關(guān)上了門。
范特西嘆了口氣，重新拿起報紙?？蛇€沒看一個字，就又響起了敲門聲。
“王上，”阿黛爾恭敬的聲音傳來，“公主殿下還沒回來，您趕快找一找吧，我很擔心。王上，您在聽嗎？王上？”
“好好好，我這就找。”范特西再次嘆了口氣，像個被父母逼著去做某事的孩子一樣，滿是無奈。
他閉上眼睛，接著便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道：“希羅？”
這時，一束微光出現(xiàn)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nèi)，逐漸凝結(jié)成了他的妻子，宿城的先知——月歌的身影。
隨著如月光一般灑下的白發(fā)緩緩飄落，月歌面無表情的問道：“你打算去阻止嗎？”
范特西看著自己的妻子，只是皺著眉頭，沒有回答。
直到門外阿黛爾的腳步聲重新響起，并遠去消失之后，他才嘆息一般的開口說道：“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讓希羅和水月接觸，是你不想看到的吧？”月歌的聲音，像被夜色籠罩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
“我從沒想過要干涉他們，而且讓他們接觸也不見得就是壞事。這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范特西的語氣，像深夜大海上的波濤，并不激昂，但足夠沉穩(wěn)有力。
“呵，這可不像是給他們戴上枷鎖的人能說出來的話?？上В虑榭倳蚰銦o法控制的方向發(fā)展，他們遲早會相遇。而我，早就預(yù)見到了這一天?！痹赂柽t疑了一下，眼神移向別處，“要是……希羅沒有成為采水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話，你會一直瞞著我，對吧？”
“抱歉?！狈短匚餮劾镉楷F(xiàn)出愧疚。
“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是來提醒你的，由他們?nèi)グ?。他們需要彼此，未來也需要他們。黑暗在蠢蠢欲動，我跟你說過的那件事，就要發(fā)生了。”
月歌緩緩閉上雙眼，與微光一起消失了。
范特西靜靜看著妻子離去，只是嘆了口氣，重新拿起報紙。
他的目光并沒有聚焦在報紙頭版那些會動的插圖上，也沒有落在“金銀聯(lián)邦決定重建白銀城”的標題上，而是像看向遠方一樣變得深邃起來。
“竟然成為采水人了嗎？”范特西嘴角上揚，露出欣慰的笑容，“好久沒關(guān)注你，原來你也長大了啊，希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