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雪山上,迎著東方有一片楊樹林。
樹林中間是一片墳地,這樹林離上山的路不遠。
婚宴剛開始王友山就進山了,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王友山經常上山,沒有活的時候,幾乎大部分時間呆在山里。
此時,他正在樹林的墳地里依著。這是他母親的墳,王友山的母親就埋在樹林邊上。
王友山不知家里的事,正在墳地里發(fā)呆。突然一個女聲傳來,“啊~~~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我是人?!蓖跤焉揭脖煌蝗缙鋪淼慕新晣樍艘惶?。
王友山從一個很很矮的墳頭前爬起來,這里很多年沒有人添土了。王友山每次只是去看看。
他想念那個生他的人,和他命運緊密相連過的人很早就去世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
只是幾年前在舅舅家的相框里看到過一個泛黃的黑白照片。他猜那就是母親,卻不敢問,也不敢把目光長時間停留在相框上,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意這個已經沒了的人。
人的感情就是這么復雜,想念又不敢想念。
每次只有經過墳前,看著漸漸變矮的土包,他才真實的感受到,有個人也像其他的母親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愛過他。
他就呆呆地靠著墳頭半躺著,什么也不說,也不燒紙,他不認為燒紙會給母親帶去什么。
看著墳包上的土流失,他也不添,他知道那只是個土包而已,里面的人早就爛的不成人形了。但是靠著這個土包,頂著刺眼的陽光,他竟然有種回家的歸屬感。
王友山剛想從墳頭爬起來,就被一陣尖叫嚇得蹲下去。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語氣里帶著一絲怒氣,她被墳地里爬出來的王友山嚇到了。
小姑娘看著站起來又蹲下的年輕人,心里琢磨:大太陽還在天上,老人說鬼在白天是不出來的,但是終歸是要確認一番的。
“呃,我就是在這躺一會兒?!蓖跤焉教痤^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兒,二十出頭的模樣,穿著簡單大方,長款過膝羽絨服,厚厚的棉手悶兒,一雙雪地靴,看起來干凈又暖和。一雙透亮明媚的大眼睛,在白皙皮膚的襯托下更加有神,松軟柔順的長頭發(fā)披散著,在陽光下非常漂亮。
王友山一時挪不開眼,他在村子里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孩兒,他心里覺得舒服,看著溫暖又舒服。
“你是誰,為什么在墳地里躺著?”女孩兒繼續(xù)追問。但是語氣柔和了些,似乎沒那么生氣了。
“我叫王友山,山下結婚那家的”。王友山生怕女孩不相信,趕緊指著山下正在張羅喜事的家里解釋。
女孩兒看了看山下,“是你?你家打起來了,還不快回去?我姥姥讓我去把姥爺喊回來?!?p> 王友山遲鈍地點點頭,“啊?誰和誰打起來了?”
女孩似乎有點同情起來,“你姥姥來要家產了,因為他們占你的房子結婚?!?p> 王友山笑笑說:“那不是我的房子,那是我爸的房子?!?p> “你爸的房子不就是你的房子嗎?”
王友山淡淡地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有什么好爭的,大家高興不就好了嗎?”
王友山漫不經心的一番話竟讓女孩兒頗為驚訝,墳地里出來的農村小伙,年紀不大竟有這樣的胸懷。
他們邊說邊往山下走。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沒見過你?”王友山問。
“林燦燦!住在山上那個養(yǎng)鹿場里,我姥姥家。我以前上學忙,不怎么來?!?p> “上學,你是大學生嗎?”雖然大學普及以后,大學生數(shù)量明顯增多,但是在一些沒上過大學的年輕人眼里還是有些羨慕的。
“以前是,現(xiàn)在畢業(yè)了。”
等王友山和林燦燦來到山下,老人已經開始談價了。
“我閨女嫁過來兩年就去世了,我都沒有為難你。現(xiàn)在拿我閨女剩下的家產和我外孫掙的錢給別人娶媳婦,我說什么也不能答應,我得替我閨女討回公道。”
“分家,給我10萬,剩下的我不管。剩下你愛給誰娶媳婦就給誰娶媳婦。”
老人哭完鬧完開始要價,村民們也是越看越覺得沒意思,本以為是替王友山爭理的,沒想到是來訛人的,閨女剛死時家徒四壁,“孩子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不出面,現(xiàn)在人家好過了來要錢了?!敝車_始議論起來,“是呢,也是沒安什么好心眼兒啊?!?p> “說誰呢?我們是給友山要的。”老人的兒媳聽不下去了。
看情況,林燦燦也不著急找姥爺回家了,只是罵罵嘴仗又傷不著姥爺,她也想看看這能鬧到什么地步,她悄悄地對王友山說,“替你要的?”
“家里哪有那么多錢啊?”王大壯無奈地說。
“那你怎么有錢給人家兒子娶媳婦?我外孫子拿什么娶媳婦?同樣的大小伙子,你這么區(qū)別對待自己的兒子?”老太太越說越起勁兒。這話確實有點道理?!皼]錢就把房子給我?!?p> “喲,可是夠狠的,要人家房子來了?”趙彩霞一聽要房子可不愿意了。
“我是替我外孫子要的?!崩咸s緊找理由。
陳桂玉怕再鬧下去兒子的婚事要黃了,趕緊把家里的存折拿出來,一把塞進王大壯手里就擠出人群。老太太兒子手急眼尖,一把把存折拿到手里,高興得拿給老太太和媳婦看。
王友山趁他們不注意把存折拿來,“這不是給我的嗎?”
“我們替你保管。留著給你娶媳婦用。”
“我都二十多了,自己能管錢了。難不成你們要錢還有別的用?”王友山知道姥姥和舅舅一直不心疼自己,對自己去世的母親也沒什么感情,不過是想訛些錢財。
老人兒媳看不下去了,她一邊握住王友山拿著存折的手,一邊說,“友山,跟我們回家,咱不住這門房了,舅媽家好幾間屋子呢?!?p> “那之前怎么沒喊我過去???表哥缺錢???表哥縣里那工作面試了過了嗎?這么鬧可別對他有啥影響。據(jù)說競爭還挺激烈的,要來人到村子里調查的。”看他們神色越緊張,王友山越在表哥身上做文章。
一聽到這,老人趕緊收手。要是影響了孫子的前程可就得不償失了。知道他們手里確實還有錢就好辦了?!凹热粠陀焉揭藉X了,咱們就走吧?!崩先藘合边€拽著王友山的手不放,老人狠狠地扯了扯她的衣服,這才肯撒手。三人悻悻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