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禮物

　　說罷，郁秉忠理也不理跌坐在臺階上的花管事，徑直回花廳去了，呵，一個連大名都沒有的死龍?zhí)?，也敢來與老夫?qū)荆?p>　　見狀，臺少爺一甩他的大袖子，冷哼一聲，一步三搖的走了，馬管事低了頭跟在后面。

　　完了，全完了！花管事腦門上汗都出來了，這下可把趙子成得罪慘了！花管事雖然不及郁秉忠老辣，但好歹也是有些見識的。

　　什么情況下才會大搖大擺把這么多腦袋硝制了帶回來？這是要掙軍功?。?p>　　沒錯，雖然趙子成僅僅是一管閘，可管閘這個職位頗為特殊，同時負(fù)有管理職能和一定的軍事職能，類似于一個縮小版的巡檢，如今國朝正值用人之際，砍了這許多腦袋，還不得一飛沖天！

　　要是卡他糧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可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里，花管事再也顧不得什么臉面，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踉踉蹌蹌往花廳里奔，“郁掌柜，郁大叔，救小侄一救??！”

　　卻說趙子成還不知道這些腌臢事，他讓大部分隊(duì)員回了管閘院子休息，自己帶了幾個趕車的人直奔孫府而去。

　　門子見是趙子成，料想他有事找自家老爺，正想腆著臉要幾個銀錢花花，可突然聞到一股怪味，順著那股味一看，兩腿就釘在地上，笑容也僵了，想好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

　　還是趙子成摸出幾分銀子揣到他手里，“勞煩通稟孫老爺，趙德修有禮相送?！?p>　　那門子也不答話，張著嘴發(fā)出“嗬嗬”聲音，趙子成知道這是受了驚嚇，痰在嗓子里出不來，憋住了。

　　用力照他后背就是一拍，那門子吃了一掌，渾身一哆嗦，咳嗽幾聲才回過神來，看了看手里的銀子，一把塞到趙子成懷里，頭也不回地說，“小人這就去稟報(bào)，這就去稟報(bào)！”

　　孫之林想必是聽了門子描述，急匆匆趕出來，見狀不由大驚。

　　“德修，這是？”

　　趙子成公事公辦，拱拱手道，“敢不稟明閘官老爺，姚二姚三賊發(fā)兵打臺家莊，妄圖殺人劫糧，被本閘閘夫擊潰，斬首數(shù)百級，特來請上峰示下！”

　　我信你個鬼！臺家莊讓打了我能不知道？斬首數(shù)百級，就那幾十個閘夫，難道是天兵天將不成？

　　孫之林心下明白這怕是跟趙子成的煤礦有關(guān)，那邊大肆招人，孫之林也有所耳聞，這腦袋恐怕就是他們做下的好事。

　　但又有什么相干？腦袋就是功勞，腦袋就是銀子啊！趙子成若是送到兵備道或者找哪個衛(wèi)所勾兌一下，附個軍籍再分潤出去大部分軍功給上官，那么憑功升個中階軍官，例如千戶之類的怕是不難，孫之林并不懷疑這一點(diǎn)，以如今趙子成在臺家莊運(yùn)河地區(qū)的人望，這功勞還不至于被人全部黑了去，至多分潤的多一些罷了。

　　可他卻說這是姚氏兄弟打臺家莊被擊潰后的斬首所獲，那就是要把這功勞分潤給孫之林了！

　　孫之林心思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就想明白這些，不禁大喜過望。

　　小趙這人行，能處！

　　當(dāng)下問道，“賊囚首級可在？”姚二姚三雖然沒有被進(jìn)剿，但著實(shí)是在官廳掛了號的，要是能擒獲賊囚，那性質(zhì)就又不一樣了。

　　趙子成一招手，后面有人捧過兩個匣子，趙子成示意道，“姚二姚三首級皆在。”

　　孫之林并不上前驗(yàn)看，只是捋著胡子不住的說“好，好！

　　安排隨緣將車趕進(jìn)一處空倉，孫之林把住趙子成的胳膊，“賢侄，進(jìn)去再說，進(jìn)去再說！”

　　趙子成當(dāng)日前去剿匪之前就想過這些戰(zhàn)功該如何操作，正如孫之林所想，他也意識到自己可以通過衛(wèi)所或者兵備道分潤，例如通過郁掌柜做中間人找軍中子弟頗多的花家分潤，別看花管事曾與他有過嫌隙，在這些軍功面前，怕是只要趙子成皺皺眉花老太爺就能砍了花管事?lián)Q他開心。

　　但那樣操作的話趙子成想要得好處必須要自身成為一名軍官，這可并非趙子成所想，廢話，跟那群蟲豸一起怎么能干好事情呢，萬一一紙調(diào)令被調(diào)去打農(nóng)民軍，那不虧慘了。

　　于是孫之林就變成了最好的選擇，孫家乃地方大族，交游廣泛，孫之林此人很有官場上的進(jìn)取之心，想必這些首級在他手里能發(fā)揮最大用處。

　　趙子成想要什么？

　　他要總管一十六閘。

　　要是孫之林拿了這些腦袋還不能往上挪一挪那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孫之林挪上去了，這管閘不就空出來了，沒有個自己人接任怕是也難以放心，說是對趙子成的回饋也好，給他的封口費(fèi)也好，抑或是把他當(dāng)自己人認(rèn)為方便繼續(xù)掌控這十六座閘也好，孫之林沒什么理由不讓趙子成上位。

　　當(dāng)然趙子成也準(zhǔn)備了第二套預(yù)案，那就是孫家貪婪過甚，孫之林走后他們再派個本族子弟當(dāng)這復(fù)閘閘官。

　　那就殺。

　　破局期間就這些選擇，將所掌握的信息通盤考慮后進(jìn)行對賭，賭不贏就把賭桌掀了，這就是趙子成的選擇。

　　二人進(jìn)了屋，喝茶寒暄一番。

　　孫之林見火候差不多了，笑瞇瞇問道，“眼看就要過年了，賢侄還缺什么不缺？”

　　趙子成一拱手，“小子蒙老爺看中，做了管閘，什么都不缺，唯愿在老爺高升后，替老爺守住這份家業(yè)！”

　　孫之林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他也有此意，看看趙子成這話說的，真讓人熨帖啊！于是好言對他道，“德修賢侄放心，你心里有老夫，老夫也不會負(fù)了你?！?p>　　趙子成聽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又閑扯了幾句，孫之林突然問道，“德修可曾婚配？”

　　趙子成聽了一愣，“呃，這個，小子尚未婚配。”

　　“吾家有一小女，若是德修未曾婚娶，倒是可以成就一樁良緣啊?！?p>　　趙子成懵逼了，這是要送女兒的節(jié)奏？他可不想被包辦婚姻啊，硬著頭皮道，“匈、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饒是孫之林涵養(yǎng)極佳，聽了這話也不禁一口茶嗆住，指著趙子成笑罵道，“亂用什么典故！沒事了就回吧，老夫也有些乏了。”

　　孫之林也只是提一提這事，好讓趙子成知道自己的誠意，若是趙子成答應(yīng)了，他就隨便將一庶出的閨女嫁給他，算是一樁投資，若是不答應(yīng)，他自然不會上趕著送閨女。

　　多年后，孫之林每每想起此事就頓足捶胸，怎么就不上趕著呢？要這點(diǎn)臉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