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心底期盼

　　血，逆流而上，充斥了她的鼻腔，流入了她的嘴里。

　　她摟著他，從腰后抽出一把短匕，狠狠地插（和）進(jìn)了他的后脖頸處。那一刀，足以切斷他的頸椎，刺穿他的大動(dòng)脈。

　　“阿七……”他擁向她，喚了她一聲。

　　“嗯，我在……”那是她最后一次回答他的話。

　　如今她又見到了他，他活得好好的，還是如從前那般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還是如從前那般親昵地喚著她“阿七”，似乎從來不記得，他曾經(jīng)捅了她四刀，她曾經(jīng)一刀斷了他的脖子。

　　“阿七，阿七你在發(fā)什么呆呢？葉敏他們都等好久了，我看你遲遲沒來，正準(zhǔn)備去找你的呢，沒想到在這兒看見你。”他拉著她，一邊走一邊笑著給她解釋。

　　完全不知要用什么樣的笑容回應(yīng)他，莫子七只覺得自己此時(shí)的表情一定比哭還要難看。

　　她任由他拉著，任由他一邊走，一邊唧唧喳喳地說個(gè)不停，她感受著他手心中的溫暖，分辨著那溫度的真假。

　　他們穿過一條大街，拐進(jìn)一條小巷，最后帶進(jìn)一家名為“楓葉情”的餐館。

　　她記得那家餐館，她曾經(jīng)與他一道，和訓(xùn)練營里幾位要好的伙伴，來過一次，那一次的聚餐，他們像一群普通的群眾，大吃大喝，餐后瘋鬧，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對彼此的猜疑。

　　拉開餐館的大門時(shí)，門上懸著的銅條小風(fēng)鈴叮鈴鈴地響起，她還未來得及好好聽聽那聲音，就被鐘碩拉著來到了一張大桌前。

　　擺滿了酒菜的桌旁，坐著葉敏，李悅方，鄭家和還有肖云，都是訓(xùn)練營里的伙伴，都是曾經(jīng)在這家餐館里聚過的。

　　葉敏見了他二人，當(dāng)先拿起斟滿了酒的杯子朝他們遞了過來，唇角露著壞壞的笑，“遲到了喲，這一杯是小七你自個(gè)兒喝了，還是鐘碩你替小七喝掉呢？”

　　“我來！”鐘碩豪爽地接過杯子，仰頭一口喝盡。

　　“你替小七喝了，得再來一杯！”肖云吊著她那媚到骨子里的嗓音，嬌笑著說道。

　　“什么？還有一杯！？”鐘碩聽了，瞪著肖云看。

　　葉敏重新將杯子斟滿，朝鐘碩挑了挑眉。

　　鐘碩接過杯子，笑盈盈地回頭看了一眼莫子七，然后仰頭，又是一口喝盡。

　　氣氛被瞬間點(diǎn)燃，鐘碩拉著莫子七坐到桌邊，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中。

　　看著眼前色彩繽紛的菜肴，盡管香味十足，卻絲毫沒有勾起莫子七的食欲。

　　鐘碩不停地給她夾菜，碗里堆滿了她愛吃的東西，而她連抓筷子的心情都沒有。

　　“阿七，你怎么不吃呀？菜都要涼了?！辩姶T滿眼笑意，不解地問道。

　　莫子七看著他，耳朵里除了周圍的笑鬧聲，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

　　鐘碩見此，放下了碗筷，擔(dān)憂地問道：“阿七，怎么了？”

　　“你不是鐘碩?！彼p輕地說道。

　　鐘碩咧嘴笑了，潔白的牙齊齊整整地亮出來，一如他敞亮的心情，“阿七你在說什么呢？”

　　莫子七低頭看著碗里的菜，說：“鐘碩知道我愛吃什么，但是，他從來不會(huì)給我夾菜……”

　　“?。课乙郧皼]有給你夾過菜嗎？呵呵呵，對不起呀，那我以后多給你夾一些好不好？”鐘碩說著，拾起筷子又給莫子七夾了一筷子的菜。

　　對面的幾人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全都停止了笑鬧，尷尬地看著二人。

　　莫子七起身，拉開椅子，默不作聲地朝門外走去。

　　離開餐館后，她沿著來路返回，一直走出小巷，來到大街上。

　　短暫的寧靜后，又是馬路上各式汽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不知盡頭。

　　她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個(gè)方向走，又該走去哪里。

　　“南宮卓……”她喃喃自語著，卻不知道說出這個(gè)名字，能夠去哪里才能找到他，住在心底的名字叫做“恐慌”的小蟲子，爬來爬去撓著她的心，讓她漸漸感覺失控。

　　“阿七??！”小巷里，鐘碩追了出來，一路小跑著。

　　莫子七看著他，不自覺地朝后退了一步，原因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阿七，你怎么了？”鐘碩跑到她面前。

　　莫子七看著他，陽光正好對著他，她能看見他額角碎發(fā)下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

　　“告訴我，你是鐘碩嗎？”她輕輕地問著，倒像是在反問自己，她有些想念從前的那個(gè)他，那個(gè)她還沒有認(rèn)識到他的陰暗面之前的那個(gè)鐘碩，那個(gè)疼她、惜她如命的鐘碩。

　　鐘碩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很緊，仿佛害怕她會(huì)跑掉一般，“我是鐘碩，我是鐘碩呀?！?p>　　“可是，為什么我覺得你不是……”莫子七有些哆嗦，那是從心底深處發(fā)散出來的冷，就連鐘碩的懷抱也捂不暖的冷。

　　“你要我怎么證明，你才相信我是真的鐘碩？”鐘碩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處，呼吸的暖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噴薄在她的耳邊。

　　“……”怎樣才能證明呢？她一時(shí)想不起來。

　　“這樣……能證明么？”

　　這樣？是哪樣？莫子七只覺耳邊傳來一聲衣衫撕裂聲，再便是利刃穿透肉體時(shí)的沉悶聲音。

　　鐘碩松開了她，而后面無表情地往后退了好幾步。

　　她呼吸了一下，卻猛然覺得腹下一痛，低頭，卻是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在她的腹上。

　　“我證明給你看了，你相信我是鐘碩了嗎？”幾步開外的鐘碩，邪邪地勾著唇角，露出陰暗的笑容。

　　“鐘碩，鐘碩??！”莫子七捂著血流不止的腹部，抬起一只手抓向鐘碩，濤天的怒火止不住地外露，燃燒著她的心，燃燒著她所有的期待。

　　一步跨出去，眼前忽然變得黑暗，她感覺自己在往下墜。

　　風(fēng)，呼呼地在她耳邊吹，她站不穩(wěn)，身體不受控制地失去平衡，然而眼前一片黑色，她連自己是站著的姿勢還是躺著的姿勢都分不清楚。

　　“不……不要，不要?。?！”仿佛墜入無底的深淵，仿佛在朝地獄的最深處下落，無邊無際的黑暗將是她的盡頭，她控制不住地吶喊，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