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本 第一折 白衣飛袂心懷天下，遠(yuǎn)山蒼翠萬籟有聲

　　卻說那太子李廷在襄陽街上被人追逐，還受了暗箭，幸而遇見了冷冰清，又得隨侍救下，方無大礙。

　　車馬一行南下，那太子又最是個(gè)跳脫的性子，這事終究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怒道：廷兒，你是越發(fā)不懂事了，外頭可比得在家里？

　　公子廷一手捻衣，一手撓頭，佯作羞愧之狀，心頭卻甚是惦記那為自己擋箭之人，也不知道那姊姊到底怎樣。

　　皇上見太子神思天外，抿嘴沉默半晌，頓時(shí)思想起平日多關(guān)心朝政，不曾好好管理太子，又覺有愧。

　　王麒見狀，忙道：陛下，太子也累了，讓他早些去休息，得了些精神，才能更好接受教導(dǎo)。

　　王麒一邊暗示太子退下，一邊向皇上陪笑道：陛下，今日到達(dá)的是古云夢澤之地，這一帶山水極好，何不出去走走。

　　一旁太子見勢便溜。

　　皇上雖然見著太子僥幸模樣，亦不曾阻攔，只是心頭暗嘆，太子終究少不經(jīng)事。

　　王麒伴隨皇上身邊，到一處郊外空闊郊野，皇上沉默半晌，二人徑直走到一處高崖邊緣。所見之景，遠(yuǎn)山蒼翠，萬籟有聲。

　　皇上依舊神色怔忡。

　　王麒開解道：陛下，太子年少天真，正是歷事之年，或許此番南巡，要成長不少呢。

　　【越調(diào)】【斗鵪鶉】老爺勿擔(dān)心，少爺天資卓絕，天縱神英；他六脈神劍出神入化，還有空手接白刃。雖溜出去玩耍，倒也能保全自身，怎一個(gè)跳脫疏闊，月華明凈。

　　皇上嗔道：

　　【紫花兒序】我非是不放心，到而今，總覺失了英明。你看著一月在天，萬星無聲，落花自在滿庭。若是遇見些江湖浪憎，怎將江山風(fēng)雨寫定？你莫總覺得他是個(gè)少年人，過了十五，便要事事留心。

　　【金蕉葉】十二年前之事不得不叫人警醒，那真真是九死一生。如今回想起，猶覺夢魂驚。

　　【調(diào)笑令】我是這韶國天子，豈能獨(dú)占江山為一人？你是我左膀右臂，卻不能事事為他周全整頓。他雖是天資超絕，到底不能抵擋萬人之兵！

　　王麒神色隱憂，道：微臣自然知道陛下?lián)鷳n之事，然那碎玉終歸傳說，不能當(dāng)真。

　　皇上道：若是沒有諸多巧合，我也是不擔(dān)心的，可如今你也知道，玄金楓葉已經(jīng)問世。

　　【小桃紅】傳說那三玉四金，指點(diǎn)江山動(dòng)靜。若是無人問津，我倒可以放一回心。不成想他找上了門。此時(shí)所知人不多，除了你我略知一二，連四杰也不甚分明。

　　王麒道：

　　【麻郎兒】老爺是千古明君，這盛世清平。雖有些亂臣賊子不死心，卻難改天命。

　　皇上搖頭道：

　　【幺篇】世上何來天命。王侯將相寧有種，成王敗寇寫丹青，興亡都苦了蒼生百姓。

　　【絡(luò)絲娘】這天下從來不由我，又何曾由人?？蓱z將士成白骨，閨中猶把剪刀素手抽針冷。

　　王麒見皇上哀戚，忙勸道：陛下這是由己及人，此乃百姓之福。

　　皇上道：

　　【東原樂】猶記沙場，燈火冷，多少馬革裹尸無人問?？蓱z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你我看到的是一句詩，卻不想，那是多少人命。

　　【綿搭絮】若得百姓安定，若得天下無饑饉，若得國泰民安，若得大道清明。哎，我倒愿將龍袍親自更，自在做個(gè)平凡人！何須這許多明槍暗箭，龍斗虎爭？

　　王麒欲跪地俯首。皇上忙將扶起。

　　王麒拭淚道：

　　【拙魯速】非是陛下想爭，非是陛下不想天下太平?？珊弈遣蚶腔⒈筋净?，諸事總難成。卻說那石壕吏中夫妻別，別淚亦涔涔；那隴首白雪黃昏夜簫聲凄清。臣知陛下愛民如子，方知帝王也情深。

　　皇上擺手長嘆：

　　【尾】天下事何時(shí)可定，盛世或從今日分。這江山須從頭整，可憐那些平頭百姓。

　　王麒感喟道：陛下，唯有這一局定了，才有大道清平。

　　皇上道：若是不定則如何。

　　王麒頷首沉默。

　　皇上道：若是不定，這萬里河山，或要赴劫灰。

　　風(fēng)乍起，皇上白衣飛袂，發(fā)尾撲面，眼神時(shí)而哀傷時(shí)而堅(jiān)毅，片時(shí)才歸為固有的云淡風(fēng)輕。才喃喃道：這萬里河山，不知經(jīng)年之后，顏色可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