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發(fā)現(xiàn)幽冥界這個地方真的有點廢閻王,這幽冥長史安樂幾句話間,兩任冥王就這么廢掉了。
“現(xiàn)在,也并不是沒有冥王……”安樂似乎有些難以開口,踟躕片刻,接著道:“怎么說呢,等你們到了就知道了?!?p> 洛洛沒有繼續(xù)追問這個話題,而是轉(zhuǎn)頭小聲跟懷恩說道:“那個第二次獨闖幽冥界,殺長史奪打神鞭,開地獄之門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蕭延和?”
懷恩點點頭,并沒有給予肯定的回復。其實他也心存疑惑,按照安樂的描述,還有打神鞭出現(xiàn)在瓊?cè)A派,那么這個人即便不是蕭延和,那么也肯定是和瓊?cè)A派脫不開關(guān)系。
“那人來惹了那么大的事,幾乎覆滅幽冥界,也是為了救人?那他為了就什么人?”洛洛問安樂。
“是啊,幽冥界天翻地覆,黃泉國度幾乎毀于一旦,而且他竟然能夠打開地獄之門,你要知道,地獄之門我們這些幽冥使都是打不開的,整個幽冥界能夠開地獄之門的只有冥王,還有長居于地獄最底層的地藏王,所以,他是怎么打開打開地獄之門的?除非他比冥王的力量還要強大,那也不可能???”安樂總是答非所問。
他絮絮叨叨半天,才又接著說道:“那人似乎有有神器相助,但是具體是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底層的小幽冥使,要不是那一戰(zhàn)大佬們的戰(zhàn)死了,哪里輪得到我坐上這長史的位置,要是真的正常熬時間等的話,我估計我還得等個萬八千年的,說起來,對我也算是萬幸之事了。對了,你剛問什么?救人?對,他就是進來救人的,鬧得天翻地覆卻只為救一個人,一個小女孩的魂魄,那女孩都已經(jīng)準備上奈何橋,下輪回池了,就在喝孟婆湯的當下,他帶走了那個女娃娃,挺小一個女娃娃,長得也好看?!?p> “女孩?那女孩是他的愛人?女兒?還是什么?是枉死還是被殺?”洛洛發(fā)覺聽他說話真的有點累。
“哪有那么多的枉死,壽終正寢,命數(shù)不久的人是大多數(shù),說白了,就是命數(shù)到了,該死了,生死簿上的名字寫的清清楚楚,到誰死了一點都不冤枉,不過也沒啥的,不過就是喝碗孟婆湯,重新再來一次,也許這輩子胎沒投好,趕緊投胎轉(zhuǎn)世下輩子過的更好也說不定,有啥的,一天天的,還非要強留人性命,罔顧天地法則,這以后啊,就算死了,也是灰飛煙滅,永不超生的下場?!?p> 洛洛發(fā)現(xiàn)這個安樂雖說是嘮嘮叨叨,回答問題也是東一下西一下,但是說的東西似乎也都是句句在理,竟也沒有什么廢話。
安樂似乎終于想起來洛洛剛剛的問題了,又接著道:“你剛問什么?哦,那個人救的是什么人?那我哪知道,我連人都沒見過,都是在這幽冥界中的亂嚼舌根傳來傳去的,你也不想想,我要是見了這個魔頭,那我估計也得再死一回,還能在這給你們劃船?不過聽說那女娃娃倒不是枉死,就是命數(shù)到了,自己病死的,可惜了,那么小一點點,本來判官給她判的不錯,來世應該是一個富貴人家衣食無憂,可惜了,就被那個魔頭攪和了,你們說,強留這種壽數(shù)已盡之人的性命做什么?”
洛洛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覺得你說的對,但是人活一世,總是在意身邊的這些人,若是所愛之人不在了,肯定會痛不欲生,而所謂的來世,真的等得到嗎?孟婆湯一喝,誰也而不認識誰了,那么這一世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沒有了,人是會有來世,但是來世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連今生都把握不住,卻去期盼來生,這不是逃避嗎?”
安樂聽完,一時間竟顯得有點懵,好像聽懂了好像又沒聽懂。
“對了,你說孟婆,我怎么在河上這么久了,也沒見什么奈何橋,孟婆啊?”洛洛話題一轉(zhuǎn),接著問道。
“奈何橋在下游呢,我們這里的流程是,幽冥使先將死人的魂魄接引回幽冥界,我這樣的引渡人會來引渡大家渡河,當然呢,一般付不起船費的鬼魂們就請自己泅水渡河,反正河也不深,你能否安然渡河就要看自己的福報了,做善事多的人自然可以安然渡河,這是第一關(guān)。然后過了河就算是正式進入黃泉國度的領(lǐng)域了,到時候這些人會進冥王殿,由十方判官來審判他們的一世得失,分別做以不同的獎懲,來世是豬狗牛羊,還是官宦富貴,就看這一世結(jié)下的因緣了。然后這些被判了輪回的人會去前往輪回池,路過輪回池的時候就會走奈何橋,喝下孟婆湯然后拋卻過往,重新開始?!?p> 洛洛點點頭,這個流程很專業(yè)嘛。
說話間,洛洛發(fā)現(xiàn)四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了變化,本來是漆黑一片,只有一盞綠幽幽的鬼燈照亮,他們幾乎除了身旁人的臉什么都看不見,但是周圍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竟然可以看見了,似乎有盈盈的微光,像是月光照耀下的大地。河水依舊是漆黑一片,但是卻已經(jīng)可以看見河岸了,河岸上艷紅一片,像是鮮血鋪就的大地,天上也像是掛著月亮,閃耀著不那么明亮的光芒。但是這對于他們已經(jīng)在絕對的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來說,這點微光已經(jīng)足以令人感動。
“我們快到岸了?!卑矘房粗矍凹t艷的大地說道。
待船??堪哆呏?,洛洛驚詫的發(fā)現(xiàn)眼前這一片通紅竟然不是血也不是火焰,而是花,每朵花都如碗口大小,一株一花卻無葉,光禿禿的莖上就定著一朵碩大的紅花,這紅色鮮紅如血,又似跳動的火焰,綻放在冥府忘川的河岸上。
“這就是彼岸花?!卑矘芬贿吔忉屩?,一邊將船靠岸,引導兩人下船。
洛洛從未見過如此美艷卻如此詭異的花,安樂似乎看出來她的驚詫,波瀾不驚的說道:“這就是上上任冥王和王后化作的彼岸花,他們將永生永世守護在這里,守衛(wèi)冥府大門。這花被稱為幽冥之花,只生長在忘川河岸,看到它就知道你已經(jīng)真正進入了黃泉國度了。這花還被稱為曼珠沙華,正是上上任冥王和王后的名字?!?p> 洛洛和懷恩跟著安樂,安樂依然提著一盞鬼燈,綠色的燈罩著他們?nèi)?,依次走在一條小徑上,而路的兩邊全是密密麻麻的彼岸花,嫣紅一片。難怪遠看時像是鮮血染紅的大地。
“為什么冥王和王后變成花之后就不得再見了?”洛洛看著這些彼岸花,紅色雖說是熱烈的顏色,為什么在她看來卻是那么的幽怨。
“他們二人一人變成了花,一人卻變成了葉,彼岸花,花開葉落,花落葉生,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再也永無相見之日?!卑矘芬矅@了口氣,她向著花岸兩旁各鞠了一躬,似乎在向前任冥王和王后致意。
“生生世世相守卻不能相見,這天帝的懲罰也太狠了吧?!甭迓逵挚戳丝催@片花田,一朵彼岸花上恰好有一滴露水滑落,就像是彼岸花落下的眼淚。
“請二位跟緊我,不要走出幽冥鬼燈的范圍,否則你們的活人氣息將會收到冥界鬼氣的吞噬,你們將萬劫不復。”安樂小心提醒。
“謝謝安樂姐姐?!甭迓逡回灥膬?yōu)點就是嘴甜。
安樂愣了一下,卻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真好聽,如銀鈴般悅耳。他摘下袍子上的圍帽,露出面容,竟是一張和那個憂患一模一樣的臉,從面容看,他分明是個男子。
“我與憂患,都是一樣的,我們非男非女,沒有陰陽之分,姐姐這個稱呼,倒是稀罕,怎么,是我長得好看嗎?”安樂笑著。
這張臉可真稱不上好看,洛洛訕訕的呵呵笑了幾聲,“這個設(shè)定還挺奇怪的,呵呵。”
“我們又不是人,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你們再往前走,還會碰到各種人面獸身,獸頭人身的鬼使,就是你們?nèi)祟惒派僖姸喙?,總喜歡以你們的喜好去評斷美丑善惡,冥王殿的長史朱離,就長著鷹隼的腦袋,人的身子,不知道有多好看,他的目光如炬,眼睛又大又圓,可真是迷人呢?!边@個不男不女的安樂竟然犯起花癡來。
說實話,洛洛是在后悔他摘下圍帽了,不看臉光聽聲音確實能令人遐想非非,不過當看到臉的那一瞬間,洛洛就體會了什么叫做幻滅。
不過他說的也對,憑什么用自己的一己好惡,或者是眾人的眼光去評斷一個人的美丑善惡呢?大家覺得好看的就一定是好看的嗎?
“是不是在神佛眼中,眾生都是一樣,沒有美丑之分,長得好看只是人給自身加設(shè)的定義呢?”洛洛聽后,問向懷恩,她似乎悟到了什么。
“是的,神佛眼中,眾生平等,人的容貌不過是一副皮囊,皮囊好看但心懷惡鬼那是好還是壞呢?再說,僅就說美丑一事,你認為的美就一定是美嗎?大眾認為的美就一定是美嗎?曾經(jīng)有一個人,自小在自己的家鄉(xiāng)被眾人嫌棄她面目丑陋,致使她從小都不敢照鏡子,甚至不敢見人,出門都要拿面巾蒙著面,怕嚇到別人;但是后來她離開了家鄉(xiāng),去到了另一個地方,大家都紛紛夸獎她長得好看,美若天仙,你說,她還是她,但是她到底是美是丑呢?”懷恩笑著回答。
“她還是她,她的容貌并沒有變,只是世俗的評判標準變了,所以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呢?其實真的不重要,用別人的標準去檢驗自己,甚至影響自己,這本來就有問題嘛。”洛洛恍然大悟。
“對,但內(nèi)心的善惡確實一樣的,所以為師我更希望你成為一個內(nèi)心善良之人而非成為一個絕代美人?!睉讯鞣浅P牢康目粗迓?,這個孩子最大的優(yōu)點其實她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很善于思考,也善于總結(jié),她的成長是能看得到飛速的進步,不僅僅是修為的提升,更多的是對世俗的理解和智慧。
“明白了,師父,就像顧惜月顧憐花姐妹,雖然她們美若天仙,但是干出來的事確實丑陋無比?!甭迓辶巳弧?p> “你看這個世界,哪怕事鳥人,都一樣有人覺得長得好看的。”懷恩瞅瞅那個似乎在犯花癡的安樂。洛洛開心的笑了。
“這條路叫冥府之路,你們跟著我的鬼燈引路,看不見別的鬼,穿過這里,就可以到達幽冥殿了,主人在那里等你們?!卑矘防^續(xù)引路。
“對了,你們的主人是誰?新的冥王嗎?”洛洛機關(guān)槍似的開問。
“你們見到就知道了?!卑矘愤€要賣關(guān)子。
這時,洛洛卻在穿過彼岸花時聽到了一聲聲的啜泣聲,雖然聲音不大,卻非常明顯,就像是在洛洛的耳畔哭泣。
洛洛拉了拉師父,又讓安樂停下。
“你們聽見有哭聲嗎?”洛洛問道。
懷恩搖搖頭,表示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安樂不以為意的道:“這里每天要經(jīng)過多少孤魂野鬼,有哭聲不奇怪的,不像你們,你們看這里現(xiàn)在就是一片彼岸花,在我看來這里現(xiàn)在來來回回到處飄蕩的都是各路鬼魂,偶爾有那么一兩聲鬼哭鬼號的聲音飄進你耳朵也不稀奇,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路上說了太多話,耽擱時間太多了?!?p> 洛洛翻翻白眼,他還知道自己話多了。但是這啜泣的聲音令洛洛無比在意,這低沉的哭聲,哀怨懊悔卻又伴隨著纏綿,聽的連洛洛都想聞之落淚。她四下里張望,但是除了這一片紅似火焰的彼岸花,什么也看不見。
穿過彼岸花,走過冥府之路,他們終于來到一個神殿模樣的地方,這里依然是漆黑一片,黑色的屋頂,黑色的墻磚,藍綠色的燈光,四處無不是幽暗壓抑的氛圍。
洛洛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大殿門口的守衛(wèi)都嚴肅而筆挺的立著,只是走近一看,洛洛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門口守衛(wèi)是一個馬頭人和一個牛頭人,他們都長著人的身子,但是尤其是那個馬頭人也太奇怪了,那馬頭眼若銅鈴,嘴巴還呲著牙,看著一臉似笑非笑,似乎在做著鬼臉的模樣。
馬頭人似乎很生氣洛洛這樣不禮貌的看著他,立馬鼻子嗤嗤出著氣,似乎要發(fā)怒,嚇得洛洛趕緊合掌鞠躬賠禮。說好了不能以貌取人,怎么又笑話起人家的容貌來了,罪過罪過。
安樂似乎沒有看見,也沒說話,一言不發(fā)的帶他們進入大殿。
大殿里面依然是黑麻咕咚的,一個碩大的殿宇,竟然就點了幾盞孤零零的燈,超出十步范圍都照不亮。還有一些人影鬼似的站在大殿的兩側(cè),看著陰森恐怖。不對,他們應該就是鬼。
“邊上站著的就是十方判官,他們每天的工作就是審判這些死去之人,下地獄還是入輪回,忙的很呢,一打起仗來更忙,每天這里都堆滿了人?!卑矘方忉?,他努了努嘴,示意洛洛朝他的眼神看過去,那邊正是一個鳥頭人,“怎么樣?那就是朱離大人,是不是俊美的很?!?p> 洛洛仔細端詳這個鳥人,那鳥頭確實漂亮,這鷹隼目光如炬,喙有力而堅韌,毛色五彩而靚麗;這人身也確實漂亮,身姿筆挺,骨肉均勻,散發(fā)著一種軍人的肅殺之感。但是,這結(jié)合在一起……
洛洛呵呵笑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們看不見殿種的各路鬼魂,所以只能看到空空蕩蕩的一個大殿,和大殿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東走西蕩忙忙碌碌的一眾幽冥鬼使。
安樂一直將他們帶到里面的一個房間。
“主人,安樂將人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