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風進來報信的同時,禁軍破門而入,府中瞬間喧鬧起來,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是禁軍統(tǒng)領韓章,看來是皇上下的命令。”李暃掀起窗戶看了一眼,這個韓章是皇上的心腹,統(tǒng)管禁軍和京城九門,若是他親自帶兵拿人,怕是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了。
“你父王好歹是皇親國戚,皇上親族,世封親王,怎么說抓就抓?!甭迓鍖τ诔谜芜€是非常陌生的。
“你不懂,皇上一心就想削藩,我父王也是好說話,而且我父王在軍中威勢鼎盛,皇上心中早有齟齬,所以我才是一直那副荒唐紈绔模樣,名為親王世子,實為質子,留我在京城讓皇上放心而已。而這次我父王受傷中毒,我又在鎮(zhèn)海關露了鋒芒,雖說父王醒來后就借病回京交了兵權,可是皇上那多疑的性格又怎能真正放心。據(jù)說最近軍中已經(jīng)有人在為我父王打抱不平了?!崩顣浝湫σ宦?。
“暗網(wǎng)出現(xiàn)問題,怕也是皇上下的手吧。”洛洛看了眼正在沖進王府的火把,忽然說道。
“你知道暗網(wǎng)?”李暃微一蹙眉,又了然一笑,“我?guī)煾缯媸鞘裁炊疾徊m著你?!?p> “現(xiàn)在怎么辦?那些禁軍快到這里了?!绷栾L提醒他們,他們修仙門派不能和凡人動手,雖說他們現(xiàn)在已被仙門除名,但是這個規(guī)矩還是不愿意輕易違背,“如果我們不動手,肯定是要束手就擒,但是,如果動手……”
李暃忽然奪門而出,洛洛和凌風相互看了一眼,趕緊跟了他出來。只見李暃迅速跑到老王爺?shù)奈葑?,老王爺似乎預料到了這一切,已經(jīng)點燃所有燈火,換好蟒紋朝服,正襟危坐于正堂之上,神色堅毅凜冽。
果然是軍人之姿,洛洛看到心中贊道。
“父王,皇上顯然是針對您來的,雖然不知道現(xiàn)在是因為什么事情,但是既然皇上決定下手,那這罪名必定是要給坐實的。求求您了,跟我走吧!”李暃正跪在堂中,勸著王爺先一步離開。
“荒唐,我戎馬一生,忠君愛國,又豈是宵小之輩可以冤枉的,我就在這里等他們上門!等我見到圣上殿前對峙,圣上必能還我清白!”老王爺怒目圓瞪,聲音渾厚,看來身體恢復的不錯。
“我小時候父王常跟我講兵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父王,我們先走,才能有機會翻身啊,若是您今日被抓,我怕是皇上未必會給您殿前對峙的機會,那時候我們又該如何自救。”李暃苦口婆心規(guī)勸。
“我不走,我也不能走!我堂堂安裕王,怎能是個臨陣逃脫的將軍,況且,我若逃了,那全府之人怎么辦,我那些還在軍中的弟兄們怎么辦?還有那些無依無靠的女人,該怎么辦?”安裕王深深嘆了口氣,“兒啊,我只有你一個孩子,若你能活下去,我也就安心了,你自己走吧。還來得及,他們的目的在我,抓了我必然不會再為難其他人?!?p> “老王爺,若你要走,我可以帶你們離開,保證神不知鬼不覺?!甭迓搴鋈簧锨罢f道,又讓豸虎現(xiàn)了原形,“啊嗚~”一聲,一只白色老虎出現(xiàn)在庭院中,倒是嚇了李暃和安裕王一跳。洛洛拍了拍豸虎的腦袋,說道:“這大貓雖然有點傻,但是腳力一流,可日行千里,帶你們走一點問題都沒有?!?p> 大貓很配合的又“啊嗚~”一聲。
“父王,跟我走吧,求您了……”李暃都快急哭了。
“傻兒子,我不會走的。我是一個將軍,不會棄兵偷走,不會茍且偷生?!卑苍M跄抗饩季?。
“父王,您已經(jīng)不是將軍了……”李暃泣聲道。
“不,即便是死了,我也要死的像個將軍?!崩贤鯛旉竦煤?,這明顯是油鹽不進的架勢。
“那也是得死在戰(zhàn)場上才像個將軍,這算什么?死于鳥盡弓藏、狐死狗烹!還是死于圣上的猜疑?還是死于小人的陰謀讒言?父王,不值得啊?!崩顣浡犚娔_步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語氣也越來越著急。
李暃準備強行架起安裕王直接帶走,卻不想自己這一天紈绔嬌縱的模樣哪有安裕王一天征戰(zhàn)殺伐來的有力量,反被安裕王一掌劈暈,直接躺到地上。
“這……”洛洛倒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你就是洛洛姑娘吧?!卑苍M鯇χ迓逭f道。
“正是?!甭迓妩c點頭。
“我知道是你和你師父為我找到解藥才救了我這個老頭子一命,一直還沒有好好感謝,卻又遇到這樣的事情。”安裕王的眼神中帶有著慈祥的溫柔。
洛洛明白他是為了兒子,搖搖頭說道:“王爺您別這么說,世子哥哥和我?guī)煾副揪褪菐熜值?,我們本來也就像是一家人的。?p> “好孩子,但是今日我還是要求你一事?!闭f罷,老王爺竟要跪下。
洛洛趕緊上前扶起,連忙道:“不敢不敢,這都是我該做的事,晚輩當不起王爺大禮?!?p> “求你帶我兒子走,離開京城。”安裕王說道,“我知道你是有修行之人,御劍飛行一日千里,還有靈獸相助,躲避追兵和城門守衛(wèi),帶他離開京城是易如反掌的,但是我這個兒子倔強,他定是不會同意一個人走的?!?p> “王爺,我可以帶你們一起走?!甭迓逯噶酥铬艋ⅰ?p> “不,不是我不相信你?!卑苍M蹙谷宦冻隽艘荒ㄌ谷坏男Γ拔译m然是安裕王,但我更是一個將軍,一個統(tǒng)帥,我?guī)н^兵,打過仗,死人堆里爬過,什么陰謀詭計我沒見過。眼前雖然我知道這是一個必死的局,但是我對今上還是心懷感恩,雖說我們是同宗同姓,但畢竟我只是個沒有地位的旁支,若不是今上給我兵權,倚我重任,我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得不到今天的成就。可以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圣上給我的,人要懂得知恩圖報,皇上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對皇上必定是赴湯蹈火。況且,君臣之禮不可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我這條老命,皇上要,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但是,我只有這一個兒子,織月已經(jīng)不在了,我得守住我們的兒子,這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私心?!?p> 老王爺眼中閃爍著淚花,似乎這一瞬間就蒼老了許多,連剛剛筆直的背脊也彎曲了下來。
洛洛看著暈倒在地李暃,重重的點點頭。
“老三在南疆,我當時安排他去南疆辦點事,并沒有回來京城,其他幾人都在軍中,怕是已經(jīng)被控制,兇多吉少?,F(xiàn)在,恐怕老三那里反而是比較安全的了?!卑苍M跽f道。
“明白。”洛洛點點頭,“我送世子哥哥去南疆找到三叔?!?p> 安裕王看著洛洛,深深鞠了一躬。
外面的腳步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已經(jīng)傳來了砸開院門的聲音。
洛洛讓凌風將李暃抬到豸虎身上,自己也跟著騰空直上,直接飛到空中隱在黑暗之中。
她卻清晰的看著安裕王一直抬頭看著他們,他的眼中淚光閃爍,竟是一種訣別的蒼涼。隨后禁軍破門而入,腳步聲紛至沓來,火光映滿了這原本安靜的庭院。
“安裕王,你涉嫌謀逆,本將軍封聖諭拿你歸案,立即押入京兆府天牢,有什么話,留著上殿再說吧?!表n章一臉冷漠,手輕輕一揮,左右上來三下五除二便將安裕王五花大綁。
安裕王冷冷一笑,只是大聲說了句:“臣領旨,謝恩?!?p> 便不再言語,任由這些兵士將自己捆綁,押解囚車。
洛洛和凌風帶著李暃逃到了城郊的破廟中,如今全城戒嚴,連只鳥都飛不出去,而且滿城捉拿李暃的命令已經(jīng)連夜下達到了各個城門,他們又不能使用法術,這樣子走不出去,便只能現(xiàn)在城郊破廟等到天亮再想辦法。
李暃緩緩轉醒,瞧見自己竟然在破廟之中,又見凌風在自己身旁休息,而洛洛卻坐在破廟的門口抬頭看著空中繁星,忽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他一個骨碌爬起來,慌忙跑到洛洛身邊,抓住洛洛的肩膀就問:“我父王呢?我父王呢?”
“王爺讓我?guī)阕??!甭迓鍝荛_他的手,他的手掐的洛洛的肩膀生疼。
“為什么?你為什么不帶他走!”李暃痛哭流涕。
“為什么?!”洛洛回頭瞪著李暃,低聲吼道:“因為你爹愛你,他必須要保全你的性命,而他知道,只有他束手就擒,只有他身在大牢,才能保的了你的命。你是他的命根子,他要你活著,你懂不懂!”
“我父王他,他會不會……”李暃痛哭起來,洛洛還是第一次見李暃哭成這樣,在她的印象中,這個荒唐的世子從來都是嬉皮笑臉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現(xiàn)在的他,卻哭的像個孩子。
洛洛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她想安慰他,就像是師父每回都喜歡摸自己的頭,安慰受傷的自己。
“你爹他暫時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我聽到來人只說押解大牢,而且只說是涉嫌謀逆,那就是還沒有定罪,還有機會。”洛洛知道自己只是想勸他,所以這樣說著。
“涉嫌謀逆,那是皇上還沒有找到證據(jù),皇上既要殺人,又怕寒了眾臣和邊關將士的心,只能這樣拖著,才慢慢為我父王編排證據(jù)?!崩顣浝浜咭宦?,他太了解這個皇帝了。
忽然,李暃似乎想到什么,慌忙道:“糟了,那《九州山河圖》,那個要是被他們找到了,那就是謀逆的鐵證啊。私藏九州山河圖本就是視同謀逆之罪?!?p> 洛洛一愣,卻從懷里拿出了這張地圖,說道:“喏,地圖我拿了。剛剛慌亂之中你只顧得去找老王爺,這么重要的地圖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我就順手撿了就揣懷里了,這么重要的寶貝亂丟可不好?!?p> 李暃看了,哈哈大笑,“竟忘了你這丫頭的財迷本性,你該多拿些的。”
“你是說你屋里那滿墻的黃金珠寶,還有滿屋子的珍珠瑪瑙嗎?”洛洛翻了個白眼,“也是,不知道你那屋子里還有多少寶貝,就連凈天珠都被你當成彈珠玩到大,這下好了,全都給便宜別人了?!?p> “凈天珠?為什么會在你那里?”凌風其實一直沒有睡著,只是靜靜聽著他們說話,聽到他們提到凈天珠才插嘴問道。
“哦,對,忘了給你介紹?!甭迓謇顣涍M來,坐在凌風旁邊。
“你介紹過了,這是瓊華派的弟子?!崩顣涀屑毝嗽斄栾L,長的很一般嘛,哪比得上自己的秀麗俊美。
“我知道,他是安裕王世子?!绷栾L也不屑一顧的瞅著凌風,這個娘娘腔,長的跟個繡花枕頭似的。
“哎,不是?!甭迓宕驍鄡扇?,只能重新介紹,“這個凌風,是蜀山靈霄和夙月之子;李暃,是安裕王世子沒錯,但是他也是織月的兒子。所以,你們也算是同門是不?”
“你是織月的兒子?”凌風問道,這才又仔細看她。
“對,我娘是婁織月?!崩顣淈c頭。
“所以當年,織月盜取凈天珠后逃走,也是真的了?”凌風追問。
“對,織月當時應該是為了救世子哥哥,他也是初代凈水丹毒的受害者,但是織月耗盡全身功力,力竭身死,也沒能完全救了世子哥哥?!甭迓逄嫠忉?。
“安裕王府都沒了,還哪有什么世子,你叫我李暃就好。”李暃苦笑道。
“哦,好,李暃哥哥?!甭迓甯牡牡雇?。
“那你怎么從來都沒叫過我哥哥,一直都是凌風凌風的叫?!绷栾L哼了一聲,小聲嘟囔。
“…………”洛洛一時無語,這咋也要爭一下。
“不過,我們也確實算是同病相憐,當年我也是跟你中了一樣的毒,都是母體中帶的,你是不是從小天生寒癥,無法修行,大夫說你活不過二十歲?!绷栾L問道。
李暃點點頭。
“我也是,也是我爹以全部功力救我,然后力竭而亡,但是我好了啊,你看我已經(jīng)如常人,而且也能修行,也能習武?!绷栾L拉住李暃的手腕,握了一下脈象,又接著說道:“不對啊,為何你的寒癥還是如此嚴重,氣海空乏無力,不能習武,不能修行,無法凝神氣海。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差距?你娘不是還有凈天珠為助力嗎?”
李暃搖搖頭,苦笑道:“我不知道,小時候我爹還送我去了蓬萊習武,但是似乎也沒什么效果?!?p> “所以看來這件事還有隱情,若是你們二人的娘親所中之毒都是一樣的,然后一樣的傳到你們身上,你們二人的父母都為了你們耗盡功力,但是你們二人結果又完全不同,織月我們知道是用了凈天珠,看來凈天珠對這個毒是沒用的,而靈霄用了什么方法,肯定不是單純地傳功,這個秘密,看來只有你娘——夙月清楚了。”洛洛分析著。
提到母親,凌風一時沉默,他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傳話給顧惜月,告訴他京城發(fā)生的一切,就說安裕王倒臺了,對了,順便告訴他,安裕王世子趁亂逃出王府,往蓬萊去了?!甭迓遄旖且惶?,目光卻冰冷凜冽,滿含殺意。
“為什么?”凌風和李暃異口同聲。
“因為她背后那個人想知道?!甭迓謇淅淇粗饷娴男强眨鞘俏鳑龅姆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