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
純粹的黑暗有時等同于虛無。
在這里，沒有半點聲音，沒有一絲光亮，甚至沒有任何味道。
艾瑞斯睡著了，不管他是人是神，總得睡覺不是嗎？即便你不困，躺著總比站著或坐著舒服，這是人的惰性。
他不懶，相反，他很刻苦。
在這間該死的禁閉室，他已經(jīng)不下一千次凝聚出了電弧，前提是，他知道這兒沒有監(jiān)控。
艾瑞斯很少做夢，他小的時候，母親總是會笑著觀察他的睡姿，但卻沒怎么見他眼珠轉(zhuǎn)動過。
今夜是個例外。
他來到了一片森林里，枯朽的樹木，遍地蒼白的落葉，樹枝歪歪扭扭看上去就像魔鬼的利爪。
艾瑞斯知道自己是在夢里，但他沒有強行醒過來，他想看看是誰要見他，他知道這很重要，也許就關(guān)乎奧丁給他的那條線索。
他穿著灰色囚服，赤著腳，一步步朝著森林中央而去。
他的耳力遠超常人，他聽見了在很遠的地方，似乎有人踩碎了枯葉。
艾瑞斯從不是盲目樂觀的人，他將隱藏在血液之中的長矛具現(xiàn)了出來，他佝僂著身子，緊緊地攥著長矛，一步步向前。
咔。
艾瑞斯停下了腳步。
咔、咔…
他想起了幼時母親給他買的發(fā)條玩具車。
森林活了過來，或者說，它本就是一種生靈。
枯朽樹木朝著他涌來，枝丫不斷伸長，朝著他面部劃去。
滋～
他抖了抖長矛。
金色雷弧散開，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羅網(wǎng)，朝著四周網(wǎng)去。
“我知道你是誰，森林之神維達爾，對嗎？”
艾瑞斯輕聲詢問。
森林靜謐了片刻，樹木瞬間分開，一條小路顯露了出來。
“謝謝?！?p> 艾瑞斯收起了長矛，但他隨時可以從寶石里取出永恒之火。
怎么到哪兒都有奧??？
艾瑞斯在心里咒罵著這個老家伙，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世間再沒有奧丁的信徒。
他一步步朝前走去，他看見在很遠很遠的遠方，有一道身影正朝著他走來，不同的是，那個人看上去很狼狽。
“你好，先生?！?p> 艾瑞斯伸出右手，友好地看著面前的那個黑人。
黑人也穿著囚服，只不過他的臉上有幾道血痕，看上去是被什么劃傷了。
“Shadow?Moon.”
黑人遲疑了片刻，這才與他握手。
“影子？真是個有趣的名字。
真巧，我是說，你也是囚犯。”
艾瑞斯的話語稍顯尖銳，但影子并沒有生氣，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你知道的，沒有學(xué)歷和人脈的黑人，總是得這樣才能存活?！?p> 影子收斂情緒，淡然地回答著。
“你不是美國人，你來自哪兒？”
影子就地坐了下來，他在白天就對這個新來的小子感到好奇了。
“我的口音很明顯嗎？也許我得好好學(xué)學(xué)。
我來自挪威，以及…我叫艾瑞斯?！?p> 艾瑞斯也坐了下來，事實上，他想試著用永恒之火點燃這片森林，他企圖弄清楚夢境與現(xiàn)實直接的聯(lián)系。
“我見過你，我是說，這很奇怪，我沒想過會在夢里與一個陌生人交談?！?p> 影子兩只手比劃著，美國人的肢體語言，向來比較豐富。
“你見過我？你是說，你也在明尼蘇達州監(jiān)獄？”
艾瑞斯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盲點。
“你今天打趴下的那個壯漢，當(dāng)年被我掰折了一根手指?！?p> 影子儒雅隨和地笑了笑。
“明天……好吧，等我從禁閉室出去，也許我們可以聊聊?！?p> 艾瑞斯忽然抬起頭，看向那清晰可見的浩瀚星空。
“你到極限了，不能再待在這了?！?p> 艾瑞斯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影子眉心處，他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
影子劇烈喘息著，他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汗水已浸濕他的衣襟。
“發(fā)生什么了，伙計？”
萊斯密斯被上鋪的動靜驚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探出頭看向床上。
“我做了個夢?！?p> 影子緩了緩，終于恢復(fù)了正常的呼吸節(jié)奏，他掀開單薄的被子，從梯子上下來。
“這有什么稀奇的，我還以為你發(fā)現(xiàn)自己尿床了！”
萊斯密斯也從下床了，他拍了拍影子的肩膀，燦爛一笑，他總是這樣，在任何時候都能笑著面對一切。
“這不一樣，這個夢很……詭異？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我夢見了巨大的森林，會動的樹木，還有……艾瑞斯?！?p> 影子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竭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兒。
“艾瑞斯？哪個混蛋叫艾瑞斯？他在夢里對你做了什么？不會吧，伙計？”
萊斯密斯摸了摸下巴殘留的胡茬，繼續(xù)調(diào)侃。
“你真應(yīng)該去到我的夢里，你知道的，我很久都沒見到我妻子了?！?p> 影子惡作劇似的拍了拍獄友的屁股，這讓后者感覺非常不適，直到正午用餐時，他還抱怨著這件事兒。
明尼蘇達州政府出于人道主義，并沒有給囚犯們提供硬到可以充當(dāng)武器的法棍面包，但是伙食也好不到哪去。
蔬菜沙拉，吐司面包，還有一些淀粉做的香腸。
當(dāng)然，有的吃就不錯了，在這兒蹲幾年，你沒準(zhǔn)還能胖上不少。
“我的上帝，你瞧那是誰？”
萊斯密斯往嘴里塞了兩塊面包，他伸出手指，指向獨坐在角落的某個人。
影子用叉子弄起來一塊卷心菜，塞進了嘴里，他感受著那劣質(zhì)的黃油味道，順著獄友的手指看向角落。
“艾瑞斯？”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誰？你說那個碎肺狂魔？他叫艾瑞斯？我的天吶，我還以為他叫哈迪斯呢！他可差點要了大黑塊的老命?！?p> 萊斯密斯的嘴根本停不下來，這是他的天賦，他總是能在不被注意的情況下竊竊私語。
“我得過去瞧瞧。”
影子端起了餐盤，卻被萊斯密斯扯住了。
“伙計，冷靜點，別忘了這兒的規(guī)矩?！?p> 萊斯密斯輕聲說道。
他們的餐盤里有餐刀和叉子，每一次用餐結(jié)束，都會有專人清點。
總是有人假借一起吃飯的名義下黑手，所以這里不允許他們拿著東西移動。
“你說得對?！?p> 影子沉默了片刻，他沒有端餐盤，而是空手朝著艾瑞斯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