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很大,大到夜雨來了這里足有一月有余,也沒將安王府看完,實際上,她也沒有機會。
那一日離開陳伯入了王府,她便待在洗衣房洗衣服,沒日沒夜。
夜雨的手,整日浸泡在水中,看起來皺巴巴的,覆蓋著一層白色的皮,看上去很難看。
洗衣房方寸之地,小小的院子,比起她曾經(jīng)住過的那條小巷的小院也大不了多少。但是,就是這么一個地方,卻要洗整個王府的衣裳。
現(xiàn)已經(jīng)是深夜,院子里的水池邊,只剩下夜雨。
在她的腳邊,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盆,里面裝滿了衣服。這是她今晚的任務(wù)。洗完了這些衣服,她才能上床睡覺。
入了秋,夜間寒涼,池子里的水,已經(jīng)有了幾分冰冷。
夜雨埋頭將手中的衣服清洗完,忍不住抬起手湊到唇邊哈了幾口熱氣,似乎這樣,便能暖和點。
她頓了頓,看了眼旁邊那堆積如山的衣服,在看了看夜色,心中嘆了口氣,今晚,怕是洗不完了。終歸是進(jìn)不了房間,她便也不在那般拼命了。今晚,又要以天做被以地為席的湊活一夜了。
站起身,拍了拍自己酸疼的腰背,起身坐在了池子邊,伸長了腿,長長的呼了口氣。
伸手從脖子里拉出一根長線,拖出來,下面是她的玉石吊墜。
她身無長物,除了姥姥留給她的那個木匣子,便只有脖子上的這個吊墜陪著她了。
吊墜溫?zé)幔€帶著她的體溫,握在手中,連她的手也多了幾分暖意。
“要是沒有你陪著我,我該怎么辦啊?”夜雨盯著吊墜自言自語,眸中一片溫軟,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
夜晚的夜雨,和白日里那個沉默寡言甚至是有些木訥的樣子相去甚遠(yuǎn)。
她握緊了手中的玉石吊墜,甚至不自覺的,便靠在了身后的石柱之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她不能睡,還有那么多衣服沒有洗,她也沒打算睡,她只是想要休息一下。但是,她的身體卻已經(jīng)熬不住,先去她的精神先垮掉了。
平穩(wěn)的呼吸,很快響起,夜雨幾乎是瞬間便陷入了熟睡之中。
初秋夜涼,冷風(fēng)吹過,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蟬呢。
靜謐的小院中,沒有人看到,夜雨手中的玉石吊墜正在微微的發(fā)著光。那上面透出溫暖的氣息,將熟睡的夜雨包裹,替她將這寒風(fēng)阻擋在外。
一夜無話!
天微亮,身后緊閉的放么開始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到了起床的時候了。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中年女子站在門口伸了伸懶腰,隨之視線一頓,落在背靠著石柱的夜雨身上。
中年女子蹙眉,隨之上前毫不客氣的一腳踹在夜雨的腿上,“什么時辰了?還睡?你這不是來當(dāng)丫頭的,你這是來當(dāng)小姐的吧?”
被一腳踹醒的夜雨眸中沒有絲毫混沌,動作利落的將玉石吊墜飛快的放回脖子里,這才抬起頭,看著中年女子,“葉姑姑對不起,我太累了,沒忍住……”
“就你累?大家都不累???別為了你的懶惰找借口?!北环Q為葉姑姑的中年女子狠狠的瞪了眼夜雨。
視線一轉(zhuǎn),落在了地上的大盆中,里面衣服,還玩玩本本的堆積著。
夜雨心中一涼,知道完了。
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那女子的腳下,“姑姑別生氣,我這就洗,馬上就洗。葉姑姑不要趕我走?!?p> 那中年女子低頭看夜雨,淡淡的道:“這洗衣房,怕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吧!”
語氣淡然,這話中的冷漠之意,卻讓夜雨心中冰涼。
“姑姑,不是這樣的,我、我自從入了王府,就從沒有一天偷過懶,我已經(jīng)好久沒睡個好覺了,姑姑……”
“你這是在怪我了?”
“不是……”
“你走吧?!蹦桥永淅涞目粗褂?,“我使喚不動你了,也不敢使喚你了。你沒有偷懶,是我對你太狠?!?p> 夜雨:“……”
“喲,葉姑姑這話說的。誰不知道咱洗衣房的管事漂亮又善良,怎會故意虐待新人呢?夜雨,你不聽姑姑使喚就罷了,你怎么能如此誣陷她呢?”房門中,涌出越老越多的人,一見到此情形,便開始唯恐天下不亂。
“是啊是啊,不是我說,夜雨你這偷懶也就算了,還這樣委屈好似別人對不起你似得,這很不好。”
“看這盆里的衣服,一個晚上,竟還剩下這般多。真當(dāng)這王府的洗衣房是養(yǎng)大小姐的嗎?光吃不干活?!?p> “……”
越來越難聽的話語,越來越多的刻薄的聲音傳進(jìn)夜雨的耳朵。她的一張倆燒的通紅,不是因為害羞,是因為憤怒。
從入王府之后,她便一個人干了十個人的活。
光吃飯不干活?她每日吃的,是他們吃剩下的,甚至,有的時候連剩下的沒有。每當(dāng)遇到這樣的情況,她便只能餓肚子。
陳伯曾經(jīng)說,這安王府這般大,比他的小藥鋪不知道好了多少??扇缃?,夜雨理解最深的,卻是陳伯的另一句話。
王府雖不若王宮那般是個龍?zhí)痘⒀ú讲綒C,卻也是個步步驚心勾心斗角的地方。
她不知道,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這些人,她們要這么對她?
強烈的怒氣讓她的胸膛微微的起伏著,抬起頭,掃過眾人,最后定格在葉姑姑的臉上,眸子發(fā)紅,緩緩道:“姑姑莫與我計較,給我留一條活路吧,我不想離開王府……”
“哼!”葉姑姑冷哼一聲,“你不想離開王府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收拾東西滾蛋吧,王府不養(yǎng)閑人?!?p> 夜雨;“……”
她頓了頓,緩緩的站了起來,盯著葉姑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這大概,是夜雨進(jìn)王府之后,說過的最硬氣的一句話了,也是她這輩子到現(xiàn)在為止說過的最硬氣的一句話了。
這都是,被逼的!
葉姑姑一愣,看著夜雨的眼睛有瞬間的愣怔,隨之,便是惱羞成怒。
“讓你滾你聽不懂嗎?做錯事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卻還怪別人,你這里哪里來的臭毛?。俊比~姑姑怒不可遏,狠狠的瞪了夜雨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門。
很快的,便抱著一個木匣子走了出來。
夜雨一看她手中的東西,臉色霎時間就變了。
水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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