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石桌,兩個人影。
幾個盤子里面堆著一些看不出來是什么的糕點(diǎn)。
唐雨依舉起酒杯,看似文雅的抿了半杯,拿眼斜了凌罰一眼:
“吃點(diǎn)?”
凌罰只愛喝茶。此時茶杯一抖,些許茶水灑了出來:
“不餓?!?p> 不吃糕點(diǎn)是他最后的底線。
唐雨依抬起手指,把糕點(diǎn)推向凌罰的面前。
凌罰故意抬起頭,做出了欣賞圓月的樣子:
“今天月亮真圓啊……”
廢話,今天可是八月十五。
唐雨依捏起來一塊半黑不白的不規(guī)則糕點(diǎn),不是想自己吃,而是往凌罰的嘴邊送去。
凌罰不動聲色的把她的手壓下去,還故意岔開話題:
“雪兒回來了吧?”
“嗯,回了自己的屋子。”
唐雨依說著,想要再抬起手。
凌罰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慢慢撫摸著。
那只手,已經(jīng)不復(fù)年輕時候的光滑細(xì)膩,不過握在手中反而會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唐雨依臉色一紅,原本拿著的糕點(diǎn)也落回到盤子里。
她沒有把手抽出來,只是輕輕啐了一口:
“為老不尊。”
凌罰看著跟自己共度歲月二十年的老妻,見她眉眼皺紋漸起,也消磨盡了記憶里的那股逼人英氣,不由得感嘆:
“老了,你我都老了……”
“能不老嗎,雪兒都這么大了,缺兒更是要成親了……”
“說到缺兒。你說,雪兒跟他……”
凌罰搖搖頭: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p> “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咱們管不上嘍……”
唐雨依有些郁悶的皺了眉。
其實(shí)很久之前,她就有打算讓寧缺做自己的女婿。本來就是自己看著長起來的,又跟凌雪從小青梅竹馬,現(xiàn)在凌雪的一些想法連她都看不懂,寧缺卻能明白。
寧缺幾乎是凌雪最完美的夫婿人選。
可是,誰能想到這臭小子僅僅就只是出去了一年,就找回來一個媳婦。
偏偏這個媳婦,無論是樣貌品相,甚至是家世都沒得挑剔。
唉,該說是時候未到,還是終究是緣分太淺呢。
……
漠漠荒山,森森密林。
寧缺拼命的奔跑著,周圍的樹枝灌木撕扯開來他的衣袍,他也無暇顧及。
身后十幾步遠(yuǎn)的地方,那個鬼魅人影就像是在自家散步一樣,悠閑的走著。
手里面還把玩著一截樹枝。
那個人影時而是凌罰冷漠無情的臉,時而又是寧缺猙獰扭曲的臉。
寧缺連回頭都沒有,只是不敢停歇一刻的向前奔跑著。
雖然他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會出現(xiàn),有什么在等待著他。
……
寧缺沒回來。
陸凝華自打住進(jìn)這座小院子,她還是第一次在寧缺不在家的情況下入睡。
原本她以為寧缺只是會回來的晚一些,可是一直等到過了子時,也沒有見到寧缺的身影。
求姻緣的紅線,就纏繞在她的左手腕上。
剛開始的羞澀的歡喜,到等不到人歸來的焦慮,到現(xiàn)在心頭怎么也壓抑不下去的不安。
陸凝華輾轉(zhuǎn)反側(cè),一直都無法入眠。
窗戶外的天色,一點(diǎn)點(diǎn)的從黑變白。隨著一聲準(zhǔn)時的雄雞報曉的鳴叫,外面的天色徹底放亮。
陸凝華強(qiáng)撐著打瞌睡的眼皮,手里死死攥著那股紅線。
“小姐……”
小花的聲音傳來。
“是夫君回來了嗎?”
陸凝華撐起身子,披散開的烏發(fā)下是一雙熬的通紅的眼眸。
“不……不是,是該吃早飯了?!?p> 小花嘟著嘴,她也不知道自家的少爺是跑到了哪里鬼混了。
“嗯……你們吃吧,我還有些乏,再睡一會兒?!?p> 陸凝華又躺了下來。
熬了一夜沒睡,她頭有些發(fā)暈,這個時候頭一沾枕頭,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過去,陸凝華竟然連午飯也沒有吃。
吃飯的時候,小花嘟囔囔的說著少爺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的話。琪琪格倒是無所謂的跟碗里的肉做著奮斗月三娘倒是不住的望向門口,可她的職責(zé)是替寧缺保護(hù)好這間屋子跟屋子里的人,不能輕易離開。
期間,凌雪來過一次,不過她沒有見到寧缺,自然也就沒有現(xiàn)身。
她一開始只是把寧缺可能回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但都是沒有發(fā)現(xiàn)寧缺的蹤跡。
她回了六扇門。
“寧缺不見了?”
唐雨依看著自己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女兒,有些詫異的問道。
這過了中秋,馬上就要準(zhǔn)備成親的事宜了。這小子怎么在這個時候不見了。
逃婚?辦案?有急事?
不可能啊,這孩子一向是沉穩(wěn)的,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不會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的直接人間蒸發(fā)。
唐雨依帶著凌雪,去了閻王殿,找凌罰詢問寧缺的下落。
“不見了?”
凌罰捻著胡須,沉吟了一下:
“他不會離開的……如今城里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辦,陛下那邊也不會輕易派他出城的……”
他沒有說陛下跟他正在準(zhǔn)備和圖謀什么事情。不過言語間已經(jīng)表明,這件事情跟寧缺脫不了關(guān)系。所以在這個時候,寧缺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梵都的。
“那人呢?重點(diǎn)是人已經(jīng)不見了?!?p> 唐雨依看著自家老頭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小暴脾氣一點(diǎn)都不慣著凌罰,指著鼻子就是一頓輸出。
“你別跟老娘在這里裝高人,你要是知道就趕緊說,不知道就趕緊給老娘派人去找!”
凌罰有些尷尬,看著當(dāng)著孩子面一點(diǎn)都不給自己留情面的老妻,只能是轉(zhuǎn)過頭去不看老妻跟女兒。
“呃……雪兒,你去城外附近找找看,我也派出探子四處搜查?!?p> 凌雪點(diǎn)點(diǎn)頭,直接就閃身離開。
“你知道他在哪里?”
唐雨依伸手直接扯著凌罰的袖子,湊過去問道。
“不知道。不過……”
凌罰怎么也不能說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在孩子面前出丑,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把凌雪支開了吧。
“我想既然寧缺不會自己離開,那么無非也就兩種情況迫使他不得不離開?!?p> “一,有什么遠(yuǎn)超過他的高手,把他強(qiáng)行綁離了梵都……”
“那起碼是先天頂峰,甚至是……”
唐雨依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下來,口中遲遲沒有再說一個字。
“可能性不大,畢竟那樣的高手,我梵都城里也有,沒人能在那位老供奉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擄走?!?p> 老供奉,對坐鎮(zhèn)在皇宮里面的那位最強(qiáng)者的稱呼。
據(jù)說,那位老供奉不出門,就能把控整個梵都城。
當(dāng)然,這傳說居多。
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那二呢?”
“二嘛,就是有什么事情逼迫或牽引著他離開?!?p> “什么事情?難不成邊關(guān)出事了,他老子……”
凌罰打斷了她的話:
“我說的不是家里的事,而是他自己的事……”
“就比如說,后天入先天最關(guān)鍵的一件事……”
“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