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涼不過人心
房中冷清,亦如離去時的光景。
高陽自嘲的笑了笑,手指在門上停留片刻,終是嘆了一口氣,放了下來。
窗外,月色正好,清風(fēng)怡人。
屋內(nèi),燭光閃爍,美人皺眉。
葉流云冷淡的反應(yīng),讓她心生恐懼。
高陽不知道,葉流云知道多少,確切的說,她甚至不知道,今夜詢問的對象,是不是一直隱藏在幕后的黑手。
桌上有酒,是烈酒,大胤最烈的燒刀子,西北軍的最愛。
這種酒,女子來飲,醉的會很快,很徹底。
高陽揉了揉身上繡著繁復(fù)花紋的衣袍,眼角隱約有晶瑩的淚花,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她為高家奉獻(xiàn)半生,難道還要將自己的余生也搭進(jìn)去嗎?
廣袖滑落,皓白如月的手臂上,滿是斑駁的血痕,傷口淋漓,好不恐怖。
新傷伴著舊傷,竟無半點(diǎn)好肉,高陽皺著眉,盯著傷口看了一眼,隨意拉了衣袖遮掩,似乎眨眼間,又成了那個端莊溫柔的太子妃。
喝了點(diǎn)酒,高陽的神思有些混沌,她想起那個曾經(jīng)在冰冷的寒夜中給她帶來過些許溫暖的孩子。
同樣的可憐,同樣的不堪,高陽雖然不喜歡他的父親,常常遷怒于他,心里頭,還是有些淡淡的愛的。
高陽記得,她第一次受傷的時候,躲到高家,想要尋求父親的庇護(hù),或許,只是簡簡單單的關(guān)懷,她也會很滿足。
高陽沒有想到,迎接她的,不是溫情脈脈,而是劈頭蓋臉的斥責(zé)。
向來待她尚算慈愛的父親,口口聲聲斥責(zé)她的無能,指責(zé)她不能為太子誕下一男半女。
高陽看到,未出閣時,整日圍在她身邊,親親熱熱的姐妹們,躲在一旁放肆的嘲笑,臉上的鄙夷,讓她從未有過的心寒。
高陽想要辯解,想要對父親說出真相,卻沒想到,父親遞給了她一包藥粉,在她的耳邊小聲叮囑。
回太子府的路上,高陽坐在轎中,眼前一片漆黑,她緊緊的攥著藥粉,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父親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高陽抓著桌布,整個人直直的墜下,膝蓋重重的叩在地上,砰的一下,她卻渾然不覺。
桌上東西接二連三的落下,碎在身旁的地上,砸在她的身上。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親手將她推進(jìn)火坑,為什么,難道光耀門楣,真的可以超越人倫親情?
最涼不過人心,高陽喃喃的說道,整個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深度的昏厥中。
獵宮里的清晨,來得比尋常時候要早一些。
溫暖的朝陽,透過窗戶的縫隙,落在高陽的臉上,將她喚醒。
高陽直起身,皺著眉頭,仔細(xì)的回憶了一下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她輕輕地捶了下頭,驚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地磚上,而是臥于柔軟的枕被中。
他來過了嗎?
高陽使勁嗅了嗅,似乎是想要聞一聞周圍的空氣中,是否還存有那人身上獨(dú)有的馨香。
片刻后,高陽疑惑的抬起手,看到殘破的手臂上,竟被人細(xì)心的涂上了藥膏。
高陽在床上摸索了一番,果然在隱蔽的角落里尋到了一小瓶上好的金瘡藥,心中先是一喜,很快又懊惱起來。
早知他會來,昨晚就不該貪杯的。
真是一個美好的清晨,高陽這樣想著,下床,愉快的更衣,笑著梳妝,就連一碗白粥,都被高陽品出了極品燕窩的美味。
結(jié)束了祭祀,終于迎來了男人們的狂歡。
各色駿馬呼嘯而過,馬上眾人眉梢飛揚(yáng),喜形于色。
馬術(shù),由古至今,都是屬于貴族的技藝。
在大胤,一匹稍好些的馬,價值千金,豈是能與民同樂的游樂項(xiàng)目?
太學(xué)里的騎射課,馬匹和先生俱是頂尖的,也沒聽說培養(yǎng)出幾個個中高手來。
葉流云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有些悶悶的,提不起精神來。
葉流云站在場邊,看著這些飛馳而過的馬匹,就像看著一堆堆會移動的金子。
“你怎么在發(fā)呆?”噠噠的馬蹄聲中,葉缺湊了過來,“還在想昨晚的事情?”
滿場的雄性荷爾蒙,刺激的一群懷春少女們尖叫連連,葉流云捂了耳朵,說道,“這里太吵,換個地方再說。”
繞了幾圈,躲進(jìn)了身后的密林,葉流云終于說道,“左不過是得了誰的授意,過來探探口風(fēng)罷了。”
“我們還要在獵宮呆幾天,想必能弄清楚,到底是誰,請動了太子妃,過來對我們說那樣的話?!?p> “事情似乎越來越復(fù)雜了?!比~缺有些擔(dān)憂,對于葉流云復(fù)仇的想法,他起先是不贊同的。
逝者已去,生者還要活著。
能平淡度日,為何要冒這般風(fēng)險,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怎對得起葉將軍的囑托,對得起死去的那些人。
可見識了葉流云的執(zhí)著,葉缺改了主意,往后的日子還長,如果不能放下仇恨,怕是一生都得不到解脫。刀光劍影的,陪她闖一遭,也就是了。
“破綻越多,線索就越多,我們便能更加容易的得到我們想要的答案,這是好的?!比~流云說著話,眼角的余光,看到遠(yuǎn)處有人正緩緩的過來,眸色一冷,不再說話。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青州和葉流云險些刀劍相向的韃靼二皇子鐵勒木。
只見他****上身,手上握弓,腰間插了幾枚箭枝,待走的近了,可以瞧見身上縱橫交錯,宛如棋盤的傷痕。
“草原大妃之子,竟過的如此不易,真是讓人心碎。”葉流云話里藏刀,笑的陰森。
青州之夜,鐵勒木險些要了她的命,生死仇敵,已無回旋的余地。
鐵勒木不以為意,和他那個弱不禁風(fēng)的兄長比起來,鐵勒木視自己滿身的傷痕為驕傲,他朗聲笑道,“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葉小姐。”
沒了針鋒相對的環(huán)境,鐵勒木似乎很友善,熟絡(luò)的套著近乎,“都是獵宮的客人,誰也別嫌棄誰,一起喝酒去吧?!?p> “我可喝不慣草原上的烈酒。”葉流云搖著頭婉拒道。
她倒是沒說假話,烈酒雖好,可以解憂,但她顯然更偏愛溫柔的梅子酒。
“葉小姐還在記仇?”鐵勒木尷尬的笑了笑,試圖緩解不適的氣氛。
“二皇子看起來,并不像是一個容易忘記仇恨的人?!比~流云彎了彎腰,行了一禮,心中暗覺自己倒霉,昨晚被高陽堵了,今天又被鐵勒木逮了個正著,都是不懷好意的主,簡直煩到了極點(diǎn)。
滄海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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