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山雨欲來

　　說是要等身份判定，實際上，葉流云心里清楚，這個時代，沒有指紋，沒有DNA，甚至連行之有效的刑偵手段，都仍處于萌芽階段。

　　單憑身份文牒和一張大多畫的并不相似的戶籍存檔畫像，想要弄清死者的身份，實在是一件難于登天的事情。

　　她沒有對姚木抱有任何不該有的期望。

　　可葉流云在梅園枯等了兩日，卻沒聽到關于這個案件的丁點消息，就連秦越，也沒有派人過來問詢。

　　這一連串的意外，還是讓她小小的驚詫了一下。

　　葉流云想了想，其實算不上太過糾結(jié)，主要是天氣的原因占了絕大多數(shù)，葉流云決定，要“夜探”太學。

　　她捧著冰鎮(zhèn)過的綠豆湯飲了兩口，終于記起劉掌柜家小女的病情，于是決定在這驕陽似火的正午，先去劉家看看。

　　自打葉流云搬進了梅園，她購置的小院，便借給了劉濟一家居住，方便照料澹泊書局的生意。

　　書局最近的生意不太好，葉流云本沒指望能賺什么錢，能回本已是意外之喜，但劉濟有些過意不去，幾次請辭，都被葉缺攔下來。

　　肺癆這種病，自是難不倒梅長卿，依了他那玩世不恭的性子，定要用些奢華的手段，好讓旁人覺得星光璀璨，耀眼非常。

　　如此牛刀小試，慢慢調(diào)養(yǎng)的細活，梅長卿也就對葉流云能耐得下性子。

　　葉流云轉(zhuǎn)了轉(zhuǎn)，姑娘的氣色明顯好了很多，撤了厚重的棉被，人瞧著正常了不少。

　　劉濟一家一迭聲的道謝，反倒弄得葉流云有些臉紅。

　　她不過是想做個淺薄的恩情出來，卻得了他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葉流云的感覺，并不是很好。

　　葉缺見她神色黯淡，忙勸道，“若非遇到你，小姑娘或許活不了兩年，這份情意，你受得?！?p>　　葉流云笑而不語，只微微搖頭。

　　說是夜探，也不會是很晚的時辰。

　　沒有電燈的夜晚，人類可以活動的時間大大減少，不過刻意避了暑氣罷了。

　　葉缺口中的竹林，確實是好大一片竹林，枝繁葉茂，翠綠色的竹葉，好似綠色的海洋，被風一吹，像極了海中的浪花。

　　葉流云所謂的看，一定是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任何必要的專業(yè)技能，她都只是淺嘗輒止，算不得熟稔，但這并不妨礙她尋找罪犯的蹤跡。

　　“這地方，找的倒是極妙。”葉流云轉(zhuǎn)了一圈，仔細瞧了瞧地理位置，不由自主的說道。

　　臨近科考，太學的夜晚，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雜音，難得見到幾個人，俱是懷中抱著一摞書，行色匆匆。

　　和那個時代諸多的大學城一樣，太學占地面積很廣，除了教室和宿舍，太學中有很多地方，在某些時間段，基本上可以說是人跡罕至的。

　　四面壞繞的竹林，仿佛是天然形成的豎井，潮濕悶熱的環(huán)境，能夠讓人的肉體，以最快的速度消亡，露出森森白骨，這讓辨認尸體的身份，成為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竹林旁邊，有小樓一座，應該正是蕭相曾經(jīng)提到過的那座樓，于是，便很好的解釋了，為什么這里被兇手選作了藏尸地。

　　因為這里不僅偏僻，而且還是太學的“禁地”。

　　寒門書生，失了風骨，驕傲還是有的，說不去看蕭家的藏書，那就真的不會去看。

　　這一片，不要說是天黑，即便是白天的時候，除了太學里雇用的幾個花匠，連李院長本人，也不大會走到這邊。

　　姑且不論兇手的手段是否高明和嫻熟，單憑殺人的手段和藏尸地的選擇，便不難看出，兇手是經(jīng)過訓練的。

　　至少，兇手的心中，是有一個詳實的計劃的。

　　武力不一定代表著絕對的控制力，很多時候，巧妙的布局，精準的手法，才是出其不意的關鍵。

　　就好比骨科的大夫，可以隨時隨地的卸下他人的胳膊，而你卻只能用木棍打斷一樣。

　　專業(yè)和非專業(yè)的不同，清晰的一目了然。

　　“還有一個問題，你設法找人問清楚。”葉流云揉了揉額頭，手頭的資料很有限，她明顯感到力不從心，“李守素到底是將這事壓了下來，還是刑部的人秘而不發(fā)？我要知道，堂堂太學，天子腳下，出了這樣的丑聞，為何沒有半點消息傳出？”

　　“李守素哪有這么大的能耐，太學學生人數(shù)眾多，他能封住幾個人的口？”葉缺干笑片刻，緩緩的說道。

　　恰在此時，葉流云見遠處影影棟棟，似有人往這邊走來，實在太不尋常。、

　　此番調(diào)查，掩人耳目為要，沒有任何證據(jù)，憑空指責德高望重的李守素隱瞞不報，實在是太過荒唐，怕是學生們不會接受。

　　“回去再說。”葉流云扯了扯葉缺的袖子，說道，“別讓人發(fā)現(xiàn)我們。”

　　梅園中，梅長歌正百無聊賴的坐在院子里等著他們二人，一見面，他第一句話便是，“你倆出去混了大半天，可把我給累死了?！?p>　　梅長歌揉了揉臉頰，僵硬的說道，“瑯琊王和蕭相輪番來訪，簡直要把梅園的門檻踏平才肯罷休?！?p>　　“他們來做什么？”葉缺滿臉疑惑的問道。

　　“還能做什么？”梅長歌看了葉缺一眼，不滿的說道，“算著時間，你們前腳進了太學，人家后腳就來了。如此明顯的意圖，難道還要旁人指著腦門告訴你，才能確定嗎？”

　　“這可真是奇了?！比~缺對梅長歌冷嘲熱諷的做派，向來是選擇性忽略的，這次也不例外，“前兩天怎么一個消息都沒有，今日倒像是發(fā)了洪水似的，一樁樁，一件件，都集中到了一起?！?p>　　“蕭相老謀深算，面上不顯，秦越話中，還是透露了一些。”梅長歌想了想，覺得秦越的想法很是離奇，但還是清楚的轉(zhuǎn)述了，“聽他字里行間的意思，怕是懷疑這件事和你有關?！?p>　　“我？”葉流云好笑的揉了揉鼻尖，笑著說道，“這事跟我有什么關系？殺幾個人，能起到什么翻天覆地的作用？”

　　“再說了，這等血腥殘暴的手段，我一向是不屑一顧的。”

　　“我覺得這件事不對?！泵烽L歌收斂了神思，認真嚴肅的說道，“秦越腦子不清楚，蕭相可是老狐貍了。如果說，他們二人同時對這件事抱有這般一致的態(tài)度，或許，我們應當想一想別的原因?！?p>　　“比如，在那些尸體的身上，是否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們所不知道，但卻和我們有關物品，這才使得二人對此有所懷疑?！?p>　　“這的確是要注意的地方?！比~流云仍是一貫的鎮(zhèn)定，“看樣子，那件事和蕭家沒有關系了？”

　　“什么事？”梅長歌皺了眉，想了會，方道，“你是說李守素隱瞞不報的事？”

　　梅長歌笑道，“這事當然和蕭家沒有關系，小葉子，你有洞察人心之能，卻也太過依賴你的技能，反而忽視了最重要的地方?！?p>　　“什么地方？”對于梅長歌的批評，葉流云向來從善如流。

　　“利益?！泵烽L歌屈起手指，敲了敲葉流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