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為誰卷珠簾

　　他只是勾唇淺笑，嘴角的弧度，將那張平凡的容顏襯托得更為的平易近人，尤其是那雙眸，幽靜璀璨，明凈得無與倫比。

　　只是，他的眸子，卻在目睹水榭中的情景時莫名的一冷。

　　他看到歐陽沐顏推了少女，眼睜睜的看著她將要摔下去，一顆心揪緊之時又見得一旁的歐陽清風(fēng)順手救下了她……

　　他看著她笑顏如花，大氣好爽之余，卻又帶著莫名的疏離。

　　陌子桑能讀心，卻惟獨讀不了南宮婉約的心思。

　　或許，端容皇后一早就有預(yù)料，她怎會安排一個能讀懂自己女兒的人，在她身邊照顧呢？

　　淳于端容身份成迷，即使是云蒼山的深藏典籍，往上查找千年也都查不到她半絲的身世背景。

　　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做南幽國的皇后？

　　呵，真是讓他不解呢。

　　心底雖如是想，對于利害關(guān)系不大的事情，陌子桑自然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原本，他是想喚水榭中的小人兒用膳了，可見著她答應(yīng)要撫弄琴聲，陌子桑手臂一揚，阻止了阿楠繼續(xù)推動輪椅的動作。

　　男子雙眸溫和，唇瓣微勾，花園小徑上，他只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

　　只見少女那蔥嫩柔白的指尖輕輕的放在琴弦之上，因為斷了弦，在大部分人眼里，這把琴已成了“廢琴”。

　　她的指尖輕輕動了動，似玩弄般，重復(fù)的撥弄了下弦線。

　　幾個單調(diào)的音調(diào)突兀的響起，有些枯燥，帶著莫名的晦澀。

　　在他人看來，她這樣的動作無非是不懂彈琴，而懂行的人卻知道，她這是在試音。

　　看著她一副專注的神態(tài)，眾人也不打擾，只靜靜的看著她看似玩鬧的動作。

　　日已中天，陽光帶著莫名的溫暖灑在楊柳湖上，湖面上波光盈盈，清風(fēng)拂來，揉碎清波，吹皺一池春水……

　　剛才的一番“激烈”言論，眾人都沒有注意時間的滑過。

　　而眼前南宮婉約一副專注的神態(tài)，讓二人也忽略了遠(yuǎn)處的陌子桑。

　　“小婉兒，你要弄到什么時候？”終于，某人神色開始不耐。

　　他眸色閃了閃，終于，還是將身子湊了過去。

　　熟悉的氣息靠近，讓南宮婉約下意識的側(cè)開了身子。

　　她那撫琴的動作有過片刻間的僵硬，只一剎那，還是讓歐陽沐顏給捕捉到了。

　　她這是……在排斥他的靠近呢。

　　也對，對于一個心存芥蒂的人，南宮婉約從來都不假顏色。

　　“觀琴不語?！眿纱絼恿藙?，少女神情恬淡而疏離。

　　歐陽沐顏聽?wèi)T了他的言辭，沒覺得有什么詫異，倒是一旁的歐陽清風(fēng)眸中劃過一抹笑意，呵，有意思……

　　只聽說過“觀棋不語”，哪里聽說過“觀琴無語”？

　　“額……好好好，觀琴不語?！彼坪跏菦]在乎她與自己刻意拉開的距離，歐陽沐顏惑人一笑，又貼近了她三分。

　　“離本王遠(yuǎn)點。”氣息一沉，南宮婉約語氣已經(jīng)變冷。

　　“為師這不是想考察一下你的琴藝么？難道小婉兒怕了？”全然不覺得之前是如何嫌棄她的，歐陽沐顏的臉，變得比天還快。

　　怪不得南宮驚鴻讓他來王府查兵符的事情，這樣的人，若是不做這個用途，那算是屈才了。

　　更何況，一朝丞相，又有幾個人的心機(jī)是能比擬的？

　　見著他神色變幻幾許，遠(yuǎn)處的陌子桑心底的計較更深。

　　他是不是該將這個人，也列為讓婉兒少接觸的目標(biāo)？

　　“我是怕。”少女對上他的眸，坦然以對。

　　“怕？”男子疑惑。

　　“怕傳染你的妖孽病?！蹦蠈m婉約嘲諷的看了歐陽沐顏一眼，話落直接推開了他，端端正正的坐直了身子。

　　歐陽沐顏本想再說些什么，見她指尖輕放在琴弦之上，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態(tài)，便歇下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心里自然清楚，她是準(zhǔn)備彈琴了。

　　“你們想聽什么？”屏息凝神間，南宮婉約出乎意料的出聲。

　　“……”歐陽沐顏一個趔趄，有這么整人的么？

　　聽琴也是要有心情的好么？她這幅樣子，是不是太自信了？

　　自信到可以讓人隨意選擇，她自認(rèn)為天下琴音都如同信手拈來么？

　　“王爺喜歡什么，便彈奏什么罷。”歐陽清風(fēng)找了個位置，緩緩的坐了下來，他甫一開口，南宮婉約便抬眸望去，沖著他點了點頭。

　　反正，本就是為了答謝他的出手之恩。

　　南宮婉約，最不喜歡的就是欠人情。

　　眾人皆期待，六根琴弦，到底能彈奏出什么樣的聲音。

　　天空靜朗，湖水碧波蕩漾。

　　風(fēng)，揉碎了花香，氤氳在這春思的季節(jié)里。

　　流蘇閣，莫名的多了一絲溫暖的味道。

　　而少女的琴音，就在此時，幽幽響起。

　　她的手指宛若雕琢藝術(shù)品般，動情的彈奏著，縷縷飄出的琴音，帶著些高遠(yuǎn)飄渺的回憶，

　　更似帶著莫名的哀怨與愁緒，配合著她輕啟淺唱的歌聲，讓聞著不禁動容。

　　“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

　　畫間透過思量

　　沾染了，墨色淌

　　千家文，都泛黃

　　夜靜謐，窗紗微微亮

　　拂袖起舞于夢中徘徊

　　相思蔓上心扉

　　她眷戀，梨花淚

　　靜畫紅妝等誰歸

　　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啊……胭脂香味

　　卷珠簾，是為誰

　　啊……不見高軒

　　夜月明，此時難為情

　　細(xì)雨落入初春的清晨

　　悄悄喚醒枝芽

　　聽微風(fēng)，耳畔響

　　嘆流水兮落花傷

　　誰在煙云處琴聲長。”

　　她的聲線還帶著稚氣，軟軟的，撓人心扉，她是王爺，根本不會經(jīng)歷如她所唱的這番情景，

　　可這樣的字詞，莫名的，深入人心。

　　他人不明，可在座的幾個可是心知肚明，“卷珠簾，是為誰？”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坐在水榭亭邊的歐陽清風(fēng)。

　　此刻他一臉淡然，眸子平靜如水，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南宮婉約的側(cè)面。

　　看著她動情吟唱，看著她專注撫琴，看著因她的歌聲而變幻了幾次容顏的歐陽沐顏，男子的心中卻有些無奈。

　　其實，這樣又何必呢？

　　是的，對于一個不愛你的人，你所做的一切在他看來，這樣……又何必呢？

　　因為根本無足輕重，所以，你做再多，也無濟(jì)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