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沒有殺人

　　寧圓圓今天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

　　沈凝陽和她說話，她好幾次都因為發(fā)呆而沒有回應。連平時很少說話的孟冰夏都過來，小小聲地關(guān)心她怎么了。

　　烏延年眼睛幾乎沒有在她身上離開過，九王爺看在眼里，眉頭皺得像個苦瓜。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寧圓圓飛奔著就朝如意繡坊而去，可惜的是，徐鳳娘并沒有在如意繡坊。寧圓圓邊繡花邊等，等了2個時辰也沒有見她到繡坊來。

　　寧圓圓想，徐鳳娘一定是出事了。

　　她出了如意繡坊，憑著記憶中徐鳳娘家的位置找了過去。

　　寧圓圓從繡坊出來的時候，已臨近傍晚，街道上很多收攤回家的行人。徐鳳娘的家位于城東，那一片的住宅都是家境較好的人家。徐鳳娘平時只有自己和女兒兩個人住，房子是前屋后院的簡單格局，在一眾大宅里顯得有點小巧，但也比較好認。

　　寧圓圓很快就找到徐鳳娘的家，站在門外，敲了敲門，門內(nèi)的人聽到了敲門聲似乎受到了驚嚇，“哐當”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傳了出來。

　　“師傅，我是圓圓，你在里面嗎？”寧圓圓對著門內(nèi)喊道。

　　屋內(nèi)沉默了好一會，才聽到了慢慢靠近門邊的腳步聲。

　　門被打開了，只開了一小道縫隙，剛好露出開門之人一張蒼白的臉。

　　寧圓圓嚇了一跳，勉強辨認出那個蒼白的臉上帶著青黑眼袋的人就是徐鳳娘。

　　“師傅，你怎么了？”

　　徐鳳娘目光呆滯，嘴角扯起，露出一個驚悚的笑容，張口嘴里發(fā)出一股惡臭。

　　“師傅沒事，你回去吧。”

　　寧圓圓看到她這副樣子，不放心，上前抓住她的手，想要帶她去看看大夫。但是手一碰上她的手腕的時候，突得嚇得收手往后退。她手腕上的皮膚凹凸不平，就像有一片片魚鱗附著在她的手上一樣。

　　徐鳳娘把她的動作表情盡收眼底，臉上笑容更甚了，她換上一副輕柔嗓音，說道，“師傅確實今早起來覺得頭疼得很，要不你還是陪我去看看大夫吧，”

　　寧圓圓看著她，眼前這個憔悴模樣，說話輕言細語的人，明明還是那個多年來待她很好的師傅。

　　寧圓圓對她點了點頭。

　　“我收拾一下東西，你進來等一下我?！?p>　　徐鳳娘說完側(cè)了側(cè)身，示意寧圓圓進門。

　　寧圓圓不疑有他，跟著徐鳳娘進了屋子。

　　屋子內(nèi)就像被洗劫過一般，柜子箱子都打開了，到處也亂糟糟的。徐鳳娘的女兒徐喬喬端坐在角落，抱著自己的膝蓋，埋著頭不停顫抖著。

　　寧圓圓看到這副場景，心頭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

　　她想要走上前去想要查看徐喬喬的狀況，卻感覺有個重物從后方砸向自己，后腦劇痛，意識漸漸消失，身體一軟，暈倒了過去。

　　昏迷中，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等到寧圓圓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旁圍滿了人。那些人有的面露恐懼的看著她，有的氣憤的罵著她。寧圓圓看了看四周，確認自己還是待在徐鳳娘的屋子里，但是她們母女兩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

　　外面天色已黑，房間內(nèi)，離她不遠處。徐鳳娘的前夫，魏敬的尸體就趟在那。身上血肉模糊，似被刀用力捅了無數(shù)下。

　　然后她驚疑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居然拿著把刀，刀上滿是血跡。

　　從那些人嘈雜的聲音中可以辨認出，他們似乎是認為寧圓圓是兇手。

　　寧圓圓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謬，自己沒有殺人，她甚至都不知道魏敬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過了一會，兩個官兵進來了，不由分說地押著她就往外走。

　　寧圓圓拼命地告訴他們，自己是冤枉的，她沒有殺人。

　　其中一個官兵冷冷地回她道，“有沒有殺人，明日審了就知道。先押回大牢?！?p>　　寧圓圓想要掙扎，那兩個官兵用鐵鏈扣住了她的雙手，她沒有辦法，只能任由她們將自己押回了大牢。

　　江都城的大牢內(nèi)，一個牢房關(guān)著將近10個人。她們一個個都滿臉污垢，頭發(fā)散亂，四周因為人員擁擠而散發(fā)出一陣陣酸臭的味道。

　　那兩個官兵把寧圓圓推進一個牢房后，就關(guān)上大門離開。

　　牢房內(nèi)，數(shù)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瘦弱無助的寧圓圓，就像在盯著一只待宰的羔羊。寧圓圓害怕的找了角落蹲了下來，抱緊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變成殺人犯，也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師傅為什么會變了樣？

　　徐鳳娘是江都城內(nèi)最好的繡娘，寧圓圓自小敬她，崇拜她，也信任她。但是今天自己會變成殺人犯，被關(guān)在這大牢里，卻很難說不是拜她所賜。

　　寧圓圓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徐鳳娘的時候，忐忑地向她說著自己想要跟她學繡花，徐鳳娘表情冷冷的，還以為自己就要被拒絕的時候，卻聽她應了一聲“好”。

　　寧圓圓到現(xiàn)在還能想起她說那聲“好”的時候，自己那瞬間晴朗的心情。

　　徐鳳娘為人嚴肅，寧圓圓跟著她學習以來，從來沒有被她夸過一次。寧圓圓一直以為，徐鳳娘是不喜歡自己的。

　　如意繡坊的學徒，用的都是繡坊里配的公用的繡針。年歲過久，尖圓形的針鼻就總是咬線，有的時候還會把錢割斷。

　　有一次，徐鳳娘看到寧圓圓快要繡好的繡品又斷了線，氣惱地重新穿著針。第二天，徐鳳娘把寧圓圓叫到一旁，遞給她一個嶄新的針線盒。那個針線盒外面是精細的花紋，里面整整齊齊地插滿針。寧圓圓捧著那個針線盒，覺得自己捧著一個天大的寶貝。

　　后來寧圓圓發(fā)現(xiàn)，徐鳳娘其實是一個外冷內(nèi)熱的人。

　　她會把賬本甩李掌柜臉上，也會在他妻子生病的時候送去治病所需的銀兩。她會把學生的繡品剪碎，也會給她們重新鋪上繡布，教她們重新開始。

　　但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和寧圓圓一樣發(fā)現(xiàn)這一點，大家都怕她。她也冷著一張臉，覺得無所謂。

　　所以寧圓圓就很想能看到她開心的笑。如意繡坊里一起吃著桂花糖的日子，她曾經(jīng)以為這是她和師傅共同的，甜甜的回憶。

　　沒想到竟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自己在師傅的心中沒有半點分量。

　　阻礙到她了，丟棄掉就行。

　　初秋的牢房里，因封閉擁擠，牢內(nèi)的人都流著粘膩的汗，穿著兩件長衫的寧圓圓卻覺得，這牢里真冷，從手到腳，還有心，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