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關子陽的演奏,越來越多的百姓向大石靠攏,駐足聆聽。
曲罷。
圍觀百姓全都不由自主的鼓起掌來。
“自己好像真成賣藝的了……”關子陽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一陣笛聲突然從對面響起。
正是他剛剛彈奏的《送別》,此刻居然改為了笛曲。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吹笛之人隱在一片密林之中,關子陽看不見吹笛人是誰。
不過他能肯定不是謝玄,因為謝玄此刻正混在圍觀的百姓之中,沖他一臉地壞笑。
關子陽搞不懂謝安叫他彈琴是什么意思……
隨著笛聲消散,圍觀百姓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這是在向我挑釁?”
“行,那我再來一首……”
關子陽再次端坐,撥動琴弦。
“來一曲有難度的,我不信你還能聽一遍就記住!”
琴聲再次飄揚……
“夢中人熟悉的臉孔,你是我守候的溫柔,就算淚水淹沒天地我不會放手,每一刻孤獨的承受,只因我曾許下承諾……”
這首《美麗的神話》,關子陽曾經聽過古琴的翻奏版本,很是好聽,主要是對原曲的速度變動很大,古琴演奏得特別的緩慢。
其中的古琴三音,散音,泛音,按音變化繁復,用笛子很不好模仿出來。
一曲終了,關子陽心中一陣得意:“看你還能用笛子吹?”
結果,數息過后。
密林中的笛聲再次響起,這么短的時間他居然真的將譜記了下來,而且改為了笛子吹奏。
不得不說,關子陽改編后世的歌曲,旋律性很強,無論用琴或是用笛子來演奏,都讓人覺得很動聽,大異于當世的音樂。
隨著笛聲結束。
圍觀百姓已經沒有人鼓掌了,他們已經沉醉其中。
不過關子陽卻聽出了一點門道,笛聲不是簡單的笛聲。
“有內力!”
關子陽已經是二品境,能夠以氣入器,即是將內氣注入兵器。
“難怪這笛聲聽起來如此的攝人心魄?!标P子陽心道。
關子陽現在會的武功只有太極,所以一直沒試過以氣入器,密林中吹笛人的笛聲給了他啟示。
關子陽調動體內自行循環(huán)的先天之氣,分出一縷流入手指。
然后嘗試將內氣注入琴弦。
“接下來演奏哪首曲子?”
“那就來一首自己前世偶像的國風歌曲吧!”
“錚~錚~”
《紅塵客?!讽懫穑俅未蚱屏似届o,安靜的人群又將目光聚在了關子陽身上。
“天涯的盡頭是風沙,紅塵的故事叫牽掛,封刀隱沒在尋常人家東籬下,閑云,野鶴,古剎……”
密林中人,一身黑色的斗篷,臉被擋住了大半,只露出鼻子和嘴。
只見他嘴角一斜,輕道:“這么快就掌握了以氣御音嗎?看來仲容確實沒有看錯人……”
隨著關子陽的彈奏,他對這種以氣入器的感覺愈發(fā)嫻熟。
琴弦的每一次震動他感受得格外清晰,就像在他心口跳動一般!
指尖的每一次撥挑,聲音就像通過手指直接傳進了腦海,而不再需要再通過耳朵去聆聽……
這時,一直沉在丹田之底的先天之精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引了一般,蕩起了陣陣漣漪……
關子陽大吃了一驚。
“好像抓住了一點道心的影子,難道我的道心也是音樂嗎?”
一陣漣漪之后,先天之精又回歸了平靜,無論關子陽彈奏得多賣力,多用心,都沒再產生任何反應。
失望之余,關子陽還是將這首《紅塵客?!吠暾貜椬嗔顺鰜?。
等關子陽彈罷,還是和剛才一樣,不過片刻時間,同樣一曲相同的曲子,變成了笛聲響起……
關子陽心道:“難道這人是在引導我尋找道心?不過為什么偏偏挑這個時候呢?而且,這人到底是誰!”
笛聲結束后,圍觀百姓都以為又會輪到關子陽了,不過關子陽這次卻未著急演奏,而是站起身,朝著密林的方向遙遙一拜。
朗聲道:“閣下何不現身,你我合奏一曲?”
結果,密林中沒有任何回應。
過了一會,密林中的笛聲,再次響起。
對面的曲子關子陽并沒有聽過,不過猜到他應該是在考驗我了,于是連忙用心記憶。
“這他媽根本記不住?。 标P子陽心里無奈地想道。
“太后駕到~”
正在這時,一聲高亢尖銳的太監(jiān)聲音響起。
笛聲戛然而止。
然后關子陽聽見密林之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一個黑影在密林之中若隱若隱,向遠處奔逃而去,片刻就已經不見蹤影。
聞聽到太后到了,周圍的百姓都已經跪下身去相迎,不敢抬頭。
關子陽也連忙俯身下去。
太后的鸞轎停在了空地一處,跟在轎后的,還有二十來個穿著官服的朝廷命官。
幾十名手持長矛的士兵將鸞轎重重圍住,接著太監(jiān)便又高喊:“太后懿旨,眾卿平身~”
關子陽疑道:“怎么太后都到了,中正官還沒到,距離大典開始不過還有幾刻鐘了?!?p> 按照慣例,太后是不會參加這種九品中正雅集的,今年她為什么突然現身呢?
太后剛到不久后,中正官和學子們終于是踩著點進場了。
中正官參見完太后之后,就各自找地方坐了下來。
一個坐在巖石上,一個負手而立泉水旁,一個靠在樹邊,一個干脆盤腿席地而坐。
關子陽唯一認識的一個謝安,竟然是單手托腮側臥在一棵樹枝上……
見五個中正官散在這空地各處,一個個姿勢還是如此的散漫。
關子陽看得是目瞪口呆。
“啊這……會不會太隨意了一點……”
不料想,除了他在場中居然沒一個覺得吃驚的。
五個中正官雖然形態(tài)各異,但都是風姿不凡,這份瀟灑確實正如當下所推崇的自然之道。
站在‘一人泉’的邊的那人便是司馬昱,此次雅集名義上的發(fā)起者。
他高喊了一句:“揚州學子請入場?!?p> 人山人海的百姓中,突然分出了一個缺口。
四五十個衣著光鮮的少年公子緩步走進空地中心。
關子陽連忙躍下巨石,在謝玄的引導下,也跟著步入了人群之中。
這時,太后鸞轎旁的一個老太監(jiān)突然道:“太后懿旨,剛剛奏琴與吹笛之人,請出列見駕?!?p> 關子陽看了一眼謝玄,一幅被你害慘了的表情,然后出了人群,拜見太后。
“涪陵河西關子陽,參見太后~”
一雙玉手伸出轎簾,微微打開了一條縫,太后道:“學子免禮?!?p> 待關子陽起身,太后又道:“你便是關子陽?好一個風度翩翩少年郎。”
“謝將軍曾對哀家說,你的清談‘清新脫俗,高雅至極’,又聽聞安石公說你‘少年大志,能興北伐’?!?p> “就連大司馬桓將軍,也曾給哀家寫信,‘涪陵庶族,關氏子陽,能堪大用,舉為孝廉’舉薦哀家對你破格錄用?!?p> “這便也就罷了,剛到我大晉國的汝陰侯石侍郎,居然也曾在哀家面前夸贊于你。”
“哀家這才與你初見,不過你的名字已經在哀家耳邊響了良久啊?!?p> 場中眾人,無論是學子還是圍觀百姓,就連太后轎旁的眾多達官貴人們,都是一片嘩然!
關子陽心頭震動,心道:“居然這么多人在褚太后面前提我?”
“謝奕與謝安也便罷了,畢竟我已經上了謝家的船,只是這桓溫和石琨,為何會舉薦我?”
……
太后得知吹笛之人已經遠去,微微嘆息:“今日鐘山雅集,晉國名流,揚州才子匯聚于此,本想讓兩位為此次盛會合奏一曲,不過高人不愿現身,哀家也不便強人所難了?!?p> 說完便放下了簾子。
太后對關子陽說的一番話,讓原本名不見經傳的他,成為了在場幾十名學子的焦點。
個個都奇怪地看著這個素未謀面的庶族子弟。
接著司馬昱喊道:“鐘山雅集開始,請定品的學子,選擇一位中正官,站到他身旁去就可以了,時間為半個時辰?!?p> 接著幾十名學子便擠在一起交頭接耳起來。
謝玄道:“子陽,今年這規(guī)矩和三年前也不太一樣啊,咱們怎么選,要不要選我叔父?”
關子陽道:“丞相只說讓我們選中正官,沒說選完之后要做什么呀,你叔父沒提前告訴你嗎?”
“司馬昱丞相才是這次中正官中的主考官,這鐘山雅集開始之前,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規(guī)則?!?p> 這時,一人從人群中擠了過來,那人一拍關子陽肩膀,說道:“缺之兄,原來你才是真正的關系戶??!”
關子陽尷尬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我自己現在還暈著呢。”
來人正是劉暢。
他一臉笑容地說道:“在太后面前舉薦過你的,可都是咱們晉國數一數二的人物?。∧阋彩鞘?,咋能這么威風?!?p> 接著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看呀,今年‘上品無寒門’的規(guī)矩,怕就是要打破了?!?p> “為啥?”
“為啥?你還裝,雅集開始之前,太后單點你出來,并且如此夸贊你!你這不是天大的面子?”
“我看這次,你至少能定到五品,打破庶族不得定六品以上的規(guī)矩!”
關子陽嘆了口氣:“哎,劉兄有所不知?。 懔?,咱們先商議下怎么選中正官吧?!?p> “要真是定五品,那不得全完蛋了,今天他不是為了定品,而是為了拿第一而來……”
當然,這些話也不用跟劉暢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