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非如來（4/4）

　　死亡來臨時總是突然的。

　　叫人措手不及，毫無防備。

　　乖離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失去”，它以前從沒有失去過什么。畢竟它的族群那么強大，水下的一切都任它予取予求。

　　它想，難道要獲得什么東西必須要先失去什么嗎？自己獲得了來自太陽的光亮，便要失去來自大哥的溫暖嗎？

　　它難受，它形容不了這種感覺，只覺得心底好似空落落的沒了著落，像是在這世間從此沒有了來處，也再找不到歸向。

　　它想要咆哮，想要沖著那個人噴射水流，想要宣泄心中那股無力的感覺。

　　但它感覺肢體好像被束縛住了，就像置身在撼海大哥的禁錮水籠中一樣，它的那些想法最終一個也沒有實施。

　　恐懼束縛了它。

　　直到大姐發(fā)出一聲咆哮，自己和其他伙伴們跟著大姐潛入了水底。

　　乖離想要說服自己：大哥死了，大姐就是族群中最強大和年長的存在，自己應該聽她的話。

　　可它心里明白：它在害怕。對失去生命的恐懼讓它不敢向那人動手……它們放棄了大哥。

　　它不知道的是，它們同時也放棄了族群延續(xù)的希望。

　　返回水底的兩天，乖離心中異常懊惱，它后悔那時候為什么沒有沖上岸去和那個人死戰(zhàn)。乖離知道有些小伙伴和它一樣懊悔憤怒，它們成群結(jié)隊游到水面，對那人展開報復的攻擊。

　　乖離也想要這樣做，每當它這樣想的時候，那個夜晚，那個人在結(jié)界上層水域瘋狂殺戮的一幕幕畫面就會浮現(xiàn)在它的腦子里，讓它抑制住報復的沖動。

　　怒火在乖離的心中積蓄，這怒火不針對別人只針對弱小無力的自己。

　　乖離心中一遍遍質(zhì)問，質(zhì)問死去的大哥也質(zhì)問仍舊活著的自己：“為什么你這么弱?。?？為什么我這么弱?。?？”

　　它又看到一群小伙伴往上面游去，去展開那所謂的報復。好像這樣就能掩蓋它們之前的退縮和膽怯一樣。

　　那群小伙伴總有一個雌性，是族群里最年輕美麗的一個，也是自己心怡的對象。乖離曾經(jīng)想過要和它生許多小乖離，它總是圍繞在它身旁。

　　但這次，乖離看著它游經(jīng)自己的身旁，沒有打招呼。

　　這群小伙伴中還有一個強壯的雄性，曾經(jīng)被自己視為求偶競爭者之一，它在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狠狠的給了自己一脖子，并且罵道：“膽小鬼！”

　　乖離沒有反駁，任何反應都沒有，身體隨著那一脖子的力道向水底沉去。美麗的雌性在上面招呼了一聲：“走吧。”那個強壯的雄性于是加速向上游去。

　　乖離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沒過多久，這群同類又回來了。只是它們的表情不再像前幾次那樣眉飛色舞，驕傲的像是打了一場勝仗一樣。

　　一種惶恐的氣氛在它們之間流轉(zhuǎn)。乖離仔細一看，少了一個同伴。

　　那個最美麗的、自己心怡的雌性，它沒有回來。

　　于是它知道了，哦，死了一個。那個人開始動手了。

　　乖離本以為自己會非常的憤怒、或者非常的恐懼才對。但這兩種情緒都沒有出現(xiàn)，一種詭異平靜占據(jù)了它的整個心靈。

　　它不知道，如果是人類的話，會用心如死灰來形容這種情緒。

　　它不在關(guān)注外界的一切，它知道沒有意義了。那個人開始了殺戮就一定不會輕易停止，很快，血腥將染紅這片水域。它預見了這一切，但卻哪也沒有去，它要和自己的族群呆在一起。它不想逃避了。

　　退縮這種事情一生有一次也就夠了！

　　那群小伙伴們返回了族群聚居地，隨著它們的回來，一種恐懼也開始在同伴之間悄然流轉(zhuǎn)。

　　大姐悄悄的來到乖離身邊，對著它問道：“乖離，你怕嗎？”

　　乖離誠懇的搖頭：“我不怕?！?p>　　大姐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怕……”

　　乖離心說：我明明真的不怕。

　　大姐繼續(xù)說：“乖離啊，你大哥活著的時候一直夸贊你的天賦，說你是族群的未來……待會兒，那個人一定會來找我們，不把我們屠盡它不回罷休的。我……我希望你能夠走，去把族群延續(xù)下去?！?p>　　乖離沉默搖頭。

　　“為什么？你不想活下去嗎？”

　　“活不下去的，大姐，活不了的，沒希望的事。”

　　“……”

　　“為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嗎？”過了很久，大姐才顫抖著重新發(fā)問。

　　乖離點頭。

　　自從大哥死后，它總是感覺到自己失去的那只眼睛，空洞的眼眶里好像有畫面在閃動，破碎無序。它看不懂那是什么，甚至不確定自己算不算“看”到一些東西。

　　那種感覺像是在腦海里想象著某種畫面，像是做夢又像是傳承記憶解封。但是不應該啊，自己早已經(jīng)進入成熟期，傳承記憶早都解開完了才對。此時看到的那些破碎的畫面給了它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大姐像是明白了什么東西，最后說了一句：“若你不愿走，那就拼死斗?！比缓蟠蠼阌蔚搅司劬拥氐闹行模偌怂型?。

　　大姐開始鼓舞氣勢，叫大家打起精神，不能在敵人還沒出現(xiàn)前就自己先害怕起來。

　　乖離擠在一個角落里聽著，大姐講的話確實鼓舞了不少氣勢。有許多的同伴精神的確振奮起來。

　　然后，它就看到正在講話的大姐聲音突然顫抖了一下，雖然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但眼尖的乖離能夠發(fā)現(xiàn)大姐身體在不斷的顫抖，長長的脖頸無意識的輕微扭動。

　　不對！

　　有什么地方出問題了。

　　它看到大姐的后半段身軀無力的向下垂落，其他的同伴有些也發(fā)現(xiàn)了。同類們開始竊竊私語，偏偏大姐自己毫無所覺！

　　它沖上前去提醒，大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下半身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大姐在水中瘋狂的扭動，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好端端的身體下肢卻動不了，就好像沒有了一樣！

　　乖離向著四周看去，只見同類臉上都呈現(xiàn)出驚恐的神色，這未知的詭異事件輕易擊潰了大姐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士氣。

　　乖離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它已經(jīng)猜到是誰在搞鬼必定是那個人類做的。只是它卻想不到那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它一點辦法都沒有。

　　它不知道，玄行道以五行大遁大神通將自己化作一股水流，已經(jīng)在周圍觀察它們好久了。

　　……

　　玄行道已經(jīng)來到了這個龍象獸聚居地好一陣子了，五行大遁大神通沒有被任何一頭龍象獸發(fā)覺，看來自己最先斬殺的那頭龍象獸就是族群中的最強者了。

　　他又仔細觀察了一陣子，確定沒有更強者之后，施展大小如意大神通把自己變化的水流縮小，然后神不知鬼不覺的通過龍象獸身體上的呼吸器官潛伏進了這個一看就是領(lǐng)頭者的龍象獸體內(nèi)。

　　在這頭龍象獸體內(nèi)，玄行道從水紋重新恢復成人形。只是仍舊縮成米粒大小，通過望氣法在這頭巨獸體內(nèi)辨別目標。沿著氣脈運行路線行進，最終到達了身體中樞位置。

　　這里正是龍象獸的脊椎中心處，對于龍蛇之種來說，此處的重要性堪稱第二大腦。在這里神經(jīng)密集，血管扎結(jié)。

　　玄行道默默運轉(zhuǎn)掌握五雷大神通，一股無形陰雷悄然發(fā)動，麻痹了這處神經(jīng)。這才有剛才的一幕出現(xiàn)。

　　玄行道要一擊制服這個領(lǐng)導者，并且打垮這群龍象獸的心性！叫它們恐懼逃亡！一觸即潰的獵物才是好獵物！

　　為了最大程度達到震懾的目的，玄行道選用了這種最為血腥的出場方式。

　　破背而出！

　　大小如意大神通再次發(fā)動，不是變小，而是

　　大，大，大。

　　玄行道瞬間暴漲數(shù)十丈，硬生生從內(nèi)部撐破了這頭龍象獸的身軀！

　　血霧在水下彌漫！

　　幾乎斷成兩截的龍象獸無力的掛在玄行道脖頸上，像一條長長的圍脖。

　　玄行道大手捏起它的頭顱，將其拎至自己的面前。眼見這頭龍象獸用虛弱無力卻燃燒著憎恨火焰的眼睛盯著自己。

　　玄行道遺憾一笑：“可惜，我非如來，你亦不是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