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馬發(fā)瘋

　　這個念頭一起，姚守寧頓時就坐不下去了。

　　“鄭叔……”她下意識的喚了一聲，但緊接著，一道突兀的聲音將她的話音壓制了下去。

　　‘得得得……’

　　腦海里，好像有馬蹄夾雜著車輪聲響了起來，幻覺與現(xiàn)實相結(jié)合，令得姚守寧怔忡了片刻，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

　　“小姐，小姐……”

　　有一道細細的呼喊聲遠遠的傳了過來，頓時將姚守寧的注意力一下就從這種幻境之中拉回來了。

　　馬蹄聲由虛幻變得真實，傳入她的耳中。

　　“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的怔忡好像只是在片刻之間，隨即便回過了神。

　　一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下的馬車真的像是在晃動。

　　冬葵坐在她的面前，看神色，像是沒有注意到她剛剛喚鄭士的那一聲。

　　也不知是她聲音太小，亦或只是腦海里的幻覺，并沒有真的喊出來。

　　“這里人太多了。”

　　原本守在馬車廂一側(cè)的鄭士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到了趕車的位置上，聽到她的話后，開口解釋著：

　　“以防意外，我們要先離開這里再說?！?p>　　這里原本就離內(nèi)城門不遠，進出的人多手雜。

　　孫神醫(yī)的事越鬧越大，人群之中三教九流的都有，鄭士已經(jīng)看到了宵小出沒。

　　姚守寧是姚翝夫婦的掌上明珠，他也怕這小姑娘受到?jīng)_撞，到時若出了什么意外，回去就難以交待了。

　　“不。”

　　姚守寧聽他這樣一說，下意識的就道：

　　“把我娘也帶上一起?！?p>　　馬車的門關著，所以此時姚守寧臉上的困惑、迷茫之色，僅有同在車中的冬葵看到了。

　　她雙手緊握，此時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她總覺得接下來會發(fā)生一樁十分不妙的事。

　　雖說另一道意識提示著她，這件事情十分重要，是與她接下來息息相關的。

　　這種感覺沒有半點兒來由，但她卻對此十分篤定。

　　姚守寧被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搞得陷入了兩難之地，不過最終出于對柳氏的擔憂，她仍是決定先與母親離開這里。

　　“太太此時走不了?！?p>　　鄭士有些無奈。

　　砸孫神醫(yī)店鋪的事兒已經(jīng)鬧得很大，今日雨停以及冬至節(jié)的提前，使得上街的百姓比平日更多。

　　此時店鋪門口圍滿了烏壓壓的人群，將藥鋪堵得嚴嚴實實。

　　好在姚翝派來的兩名衙差已至，勉強還能鎮(zhèn)住場子，有他們在，應該能保柳氏安全無虞。

　　“不如我先將小姐送回家中，再過來接太太離開此地?！?p>　　“不行！”

　　姚守寧一聽這話，斷然否決：

　　“那我也不走，我們再留片刻?！?p>　　她這樣一講，倒令駕車的鄭士愣住了。

　　“可是……”

　　鄭士揚鞭的手一頓，語氣有些猶豫。

　　“再等片刻！”

　　柳氏被困在人群之中無法離開，仿佛天意的選擇，要姚守寧留下來。

　　她倒要看看，接著到底會發(fā)生什么與她息息相關的大事。

　　打定主意之后，她推起了馬車的窗格，探出了小半個頭，往城門口的方向看了過去。

　　她總覺得，之后發(fā)生的事情起源，會由城門而起。

　　“小姐……”

　　冬葵見她這樣，不由發(fā)出一聲驚呼。

　　與此同時，內(nèi)城門的方向，又有數(shù)個背簍挑擔的人進入。

　　“麻煩讓一讓……”

　　一道男聲吆喝了一句，過往的行人忙不迭的小聲抱怨著避讓。

　　‘得得得——’

　　馬蹄聲響起，車輪軋地時發(fā)出極有節(jié)奏的聲音。

　　一輛灰棚的舊車穿過內(nèi)城的石門之下，出現(xiàn)在姚守寧的視線之內(nèi)。

　　這一刻，腦海里先前生出的馬蹄、車輪的轉(zhuǎn)動聲，與真實的馬車滾動時的聲響相接軌，一時之間竟令她分不清現(xiàn)實或是幻覺。

　　“開門呀，開門呀……”

　　“小女子姓胡，來自江寧……來此投奔親戚……”

　　“……”

　　夢境與現(xiàn)實相交疊，使得姚守寧壓根兒聽不到冬葵的驚呼聲。

　　鄭士聽到冬葵呼喚的剎那，下意識的勒住了韁繩，下了馬車想要察看是怎么回事。

　　姚守寧已經(jīng)無法去關注冬葵與鄭士兩人，她瞪大了眼，腦海里響起了‘咚、咚、咚’的鐘聲。

　　那是先前神都敲響的冬至節(jié)的鐘響余韻。

　　小柳氏熬不過冬至，鐘響之時，必會傳來她的死訊。

　　一念及此，姚守寧頓覺得這鐘響，仿佛是意味著小柳氏的喪鐘一般。

　　“忽有一夜……一妙齡女子敲門，自稱姓胡……”

　　本該只是一段小插曲的望角樓聽過的故事，不期然的浮現(xiàn)出來，落葉先生的說話聲又快又急，來來回回的說著太祖開國之前，驪縣妖禍為患的故事。

　　這攪亂著姚守寧的思緒，令她剎時意識被迷，分不清虛幻與現(xiàn)實，仿佛一時之間置身于望角茶樓之中，聽著說書人的聲音。

　　灰棚的馬車向她的方向穿街而來，帶著一股令姚守寧感到心神不安的氣息——

　　就在這時，‘轟隆隆’的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打破了姚守寧所有的迷思！

　　她眼中迷霧盡去，恢復清明。

　　地面震顫不已，仿佛有人策馬狂奔將至。

　　“鎮(zhèn)國神武將軍府，閑人閃避！”

　　“鎮(zhèn)國神武將軍府，閑人閃避！”

　　“鎮(zhèn)國神武將軍府，閑人閃避！”

　　一道開路的男子高昂的喝令響起，伴隨著疾馳的馬蹄，城門口的百姓聽到喊話的剎那，已經(jīng)迅速的避到了兩側(cè)。

　　同一時刻，守城的士兵已經(jīng)機警的搬開了路障。

　　唯獨那輛晃晃悠悠進城的灰棚馬車，仿佛在聽到吆喝之后，那匹馬就已經(jīng)受驚，開始揚蹄沖擊人群。

　　藥王鋪所在的方向離內(nèi)城門不遠，本來此地鬧事，就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閑人。

　　此時馬車沖撞而來，頓時令人群受驚。

　　“啊——”

　　眾人忙不迭的推擠閃避，慌亂之間有人倒地遭到踩踏，有人驚叫，有人慘嚎。

　　兩名原本面露不耐的衙差一見此景，下意識的想去護著柳氏。

　　“娘——”

　　姚守寧遠遠的看著亂事將起，不由急急的喚了柳氏一聲。

　　不妙的預感頓生。

　　她擔憂柳氏會出事，可她的喊話聲隨即被淹沒在無數(shù)人的驚叫、馬匹的嘶鳴以及車輪沖擊時發(fā)出的巨大聲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