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年少不知愁滋味
“為什么?”李安樂脫口而出,“我是默默的親生母親?!?p> 秦珊珊摁住差點就要蹦高的李安樂,“是,你是他的親生母親,但是如果鬧上法院,法官判案,講的是證據(jù)?!?p> 李安樂聽得有些懵,直愣愣的看著秦珊珊。
秦珊珊見她不那么激動了,語速放緩,苦口婆心,“你看啊,默默一直跟著爸爸,而爸爸家的經(jīng)濟實力比你好很多,這是事實;還有,這三年多以來,孩子跟爸爸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一些,媽媽是缺失的,孩子一定是跟爸爸的感情更深,這也是事實。還有,”秦珊珊停下來看著李安樂。
李安樂心跳有些快,預感到她下面要說的話不會很好,秦珊珊思索了一下,“如果真的走了司法程序,你有抑郁癥的事兒很可能就瞞不了了,法官會把孩子判給一個患有精神問題的媽媽嗎?”
李安樂的心隨著秦珊珊的話越來越?jīng)觯龂肃橹?,“可是我好了呀?!?p> 秦珊珊說,“可這會成為法官做判斷的一個重要依據(jù)。你要知道,但凡是打官司,那就是要徹底的撕破臉,你過去的種種都會被扒出來晾在外面。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來,你和孩子爸爸真的就決裂了,而且是非常難看的那種。默默不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寶寶了,他六歲了吧,多少也懂事兒了,你和他爸爸鬧成這樣,孩子一定會再次受到傷害的。”
李安樂這下徹底蔫了,因為秦珊珊說的都沒錯,是她之前一直在回避這些問題。
秦珊珊見她情緒低落,安慰道,“我只是告訴你最壞的結(jié)果,如果你還是堅持,你放心,秦姨一定會幫你,給你找個好律師?!?p> 李安樂低聲說,“謝謝秦姨?!?p> 秦珊珊嘆氣,“唉,我最能理解你,當年我也是咬碎了牙才決定把太平留給你媽媽,那種母子分離的痛苦,確實很不好受。這么多年過去,我每次一想起來都還是心疼!”
秦珊珊的聲音有些哽咽,李安樂也跟著心酸,倆人唏噓一陣,秦珊珊說,“我非常感謝你媽媽,還有你,真的,對太平那么好,雖然我不在她跟前,但是該得到的愛護,她一樣也沒少。我覺得我也很幸運,能遇到你們。”
李安樂吸溜著鼻子搖頭,“秦姨,別這么說?!?p> 秦珊珊摸著李安樂的頭發(fā),“安樂啊,有時候你要放過自己,其實默默跟著他爸爸也不一定是壞事,云間我雖然相處的不多,但是他一定是個好爸爸,你別太鉆牛角尖了。想想什么才是對你,對孩子最好的選擇?!?p> 李安樂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秦姨,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一想到不能陪著默默長大,我就,我就……”她抓住自己的心口,呼吸急促。
“我知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知道?!鼻厣荷阂幌乱幌碌妮p輕拍著李安樂的后背給她安慰,等到李安樂沒那么激動了,她輕聲問,“安樂,你跟我說句實話,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你跟默默他爸,還有沒有可能?”
不止一個人跟她提出個這個想法,就連她自己,其實在內(nèi)心深處,一直都沒有真的放下過。他是她唯一喜歡過,愛過,甚至恨過的人。他們不僅僅是戀人,還曾經(jīng)是家人,共同孕育過一個生命。
她確定自己的心,但無法確定東方云間的心。年輕的時候仗著自己無牽無掛,懵懂無知,壯著膽子去愛他,那時候想,就是得不到,至少試過了,沒有遺憾,也沒什么好失去的。
可現(xiàn)在早就知道一個愛字并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就像他們分開,并不是因為不愛了。相反是因為太愛了,至少李安樂是這樣,簡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愛。
中學的時候李安樂喜歡聽廣播,有一檔夜話節(jié)目,每天晚上那個男主持人都在解決熱線中的那些情感問題,那時候她還是個做夢的小姑娘,聽到那些熱線中的人,總被生活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問題困擾的哭哭啼啼,啰啰嗦嗦,她佩服那個男主持的好耐性,還一本正經(jīng)的勸慰開導,要換做是她,早就掛電話了!
有的說因為老公總是亂扔襪子兩人整天吵架,最后離婚了;有的說因為老婆總讓他吃剩飯就開始懷疑自己的婚姻是不是值得。
這在少女時代的李安樂聽起來,就像聽一個解悶兒的笑話。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一個小老百姓,除了生死大事兒,每天可不就是跟雞毛蒜皮在抗爭嗎?有的人在抗爭中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而有的人,真就被這輕飄飄的雞毛蒜皮給打敗了。
這是直到她自己被打敗,敗的落荒而逃的時候,才明白的道理。
秦珊珊也邀請了田玉珍一起去泡溫泉,但是田玉珍這么些年來一直沒接受過她。
雖然從事實上來說,李雋拋妻棄子的時候,還不認識秦珊珊,所以秦珊珊并不是田玉珍口中的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商镉裾渚褪怯X得別扭,也實在無法理解自己那個窩囊妹妹的做法。再怎么著,也不能養(yǎng)著別的女人跟自己的男人生的孩子啊,而且,還跟那個女人處成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關系。
這可太不合常理了!
田玉珍從不太搭理秦珊珊,秦珊珊卻念在田玉華的面子上對她一直客氣有加。這次也照例給田玉珍帶了禮物,請?zhí)镉裾湟患乙黄鹑ズH獮尺^年三十兒。
田家已經(jīng)沒有老人,就剩下姐弟三人,小舅舅田志遠娶了一房頗為厲害的媳婦兒,生了一個實在鬧心的兒子,那孩子跟李太平同歲,沒考上本科,隨便上了個大專,畢業(yè)到現(xiàn)在沒個正經(jīng)工作。
田玉珍作為老大,婚姻里也一直是當家做主的那個。
她愛人,周彤她爸,周嚴軍,一輩子沒有掀起過什么風浪。周彤她爺爺奶奶過世的也早,留下了一間裁縫店,周家還有幾個兄弟姐妹都比周嚴軍混的好,看不上這小本買賣,只有周嚴軍一直在做。
當年田玉珍就是看上周嚴軍有這個手藝,一技之長保平安嘛!
如今的年輕人鮮少有人去裁縫店做衣服,還好有些老街坊鄰居能照顧生意,掙不了大錢也餓不死。
行啊,總比李雋強,用現(xiàn)在的話說,李雋有才有顏,但那有啥用?不務正業(yè),拈花惹草,末了還是個短命鬼!
田玉珍是不愿意看見秦珊珊,而田志遠卻巴不得攀上秦珊珊,也不是田志遠,準確的說是田志遠的那個厲害老婆,自從知道了秦珊珊的能力,一直就想能靠著她讓自己家得濟,如今更是想讓她提攜提攜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
可秦珊珊又不傻,知道誰該親近誰改躲,一直也沒吐過口。為了這個,田玉華幾乎跟田志遠家不來往了。
田玉珍不應邀,周嚴軍自然也不會去,可周彤卻一口應下了,能跟著李安樂和李太平去泡溫泉看演出,那不比在家里聽她媽嘮叨她結(jié)婚的事兒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