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孫遲兩家的恩怨,高梁和李永秋算是捋明白了??墒堑降渍l是殺害常亞芹的兇手,依然是沒有頭續(xù)。
“那天你到底去老孫家做什么?把這件事詳細給我們講一講!”李永秋語氣十分不耐煩。
高梁一向覺得李永秋的審訊風格是出其不意,現(xiàn)在看來,自己對他的看法是非常正確的。
遲偉明皺著眉,看似努力地回憶了一會兒,告訴他們:“我那天是因為好幾天沒有看到小鳳了,想去他家問問小鳳的情況。雖然他們不同意我們倆人的婚事,但是孫叔對我的態(tài)度一直還算不錯?!?p> “那時候大概是幾點鐘?”李永秋緊跟著問了一句。
“大概是上午十點鐘左右。一般這個時候,常亞芹都出去打麻將,只有孫叔自己在家,所以我想去問問小鳳哪去了,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她了,我怕是他們把小鳳關在家里?!边t偉明語氣很是可憐。
“你進去以后,他家是什么情況?你有沒有看到什么人?”高梁當天和陳利明在十點半左右進入現(xiàn)場。這時間隔的太近了,根本無法從死亡時間判斷作案時間。
“我進去的時候,院子里是沒有人的,可是門卻沒鎖?!边t偉明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誠懇,“我本來想找找他們的,可是在院子里轉了一圈,沒見到人,也沒等到人。我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所以就離開了?!?p> “你只在院子里轉,有沒有到別的地方?”李永秋繼續(xù)追問。
“你是說屋子里嗎?我怎么可能進去?人不在家,我闖進屋子里,那我成什么人了?”遲偉明對于這種猜測覺得很受侮辱。
這個說法,就更奇怪了!按照李永秋在周圍鄰居排查的情況來看,曾經是有三撥人進入院子,又全部離開,始終沒有人員在時空重疊。按照這種說法,常亞芹始終都在家里,怎么遲偉明去的時候卻不見任何人?難不成那時候常亞芹已經在屋子里遇害了?可是這樣的話,兇手最大可能性是她的兒子兒媳。
那么遲偉明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高梁和李永秋心里都“畫魂兒”【注1】,不敢確定。
傍晚的時候,審訊暫時告一段落。由輔警看守遲偉明在辦案區(qū)吃盒飯;高梁和李永秋回到一中隊辦公室,邊吃飯邊和其他人碰了碰這幾天的排查情況。
晚飯很簡單,是陳利明請客,依然是門口的大包子!
黎麥早就回來了,已經開吃了,嘴里塞得滿滿當當?!案邘煾?,今天我問了孫成巖的兒子孫旺峰。在案發(fā)當天早晨他帶著媳婦隋慶余回到了自己家,原因是隋慶余馬上就要臨產了,需要去婦產醫(yī)院住院,可是他們小兩口沒有多少錢,想要回去啃老。他說,當時他媽還活著,他爸也在家,就把他們一頓臭罵,說什么也不給錢。隋慶余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哭了起來,說是不給錢就讓自己的婆婆常亞芹去伺候月子,要不然這孩子就不生了!”
王彤佳也部分證實了黎麥的審訊內容,“是啊,隋慶余和孫旺峰說的差不多。也說是因為孩子即將臨盆,他們要跟公公婆婆要些錢去住院。據說當時她的婆婆公公都是在家的。隋慶余的意思是婆婆愿意拿出一些錢給她去住院,自己也愿意伺候兒媳婦生孩子;可是她卻不愿意,因為婆婆的名聲實在是太壞了,她怕自己在生孩子的過程,與她相處不來,反倒被氣出毛病,落下月子里的病根?!?p> 這幾天李樂峰也沒有回家,聽完他們兩個的敘述,告訴他們:“口供有些出入也是正常的。不管他們和父母之間的矛盾是什么,這夫妻二人能夠證實當時那老兩口是在家的就行了,更證明了常亞芹在那個時候還是活著的?!?p> “可是這就有些奇怪了!”高梁覺得這起案件已經從婚戀案變成了家庭倫理案,現(xiàn)在又變成了懸疑案,“遲偉明說,他在上午十點鐘左右的時候,曾經到了老孫家里。不過,他沒有見到任何人,只在院子里停留了一會兒又很快離開了?!?p> 說完,他拿起一個包子就放在了嘴里,一邊嚼著一邊問李永秋:“你排查的時候,前院老太太看見了什么,怎么和這些人說的有些對不上?”
李永秋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問題?!叭绻麑O旺峰和隋慶余在家里跟孫家父母爭吵,證明孫成巖當時在家;而在遲偉明到達孫家之后,卻說院子里沒有人;按照排查的結果,在高梁他們抵達現(xiàn)場之前,孫成巖剛剛從外面回來,發(fā)現(xiàn)了尸體。你們發(fā)現(xiàn)了嗎?孫成巖到底在什么地方?在多份筆錄中都不一樣!”
“你找的那個老婦人會不會因為年紀大、眼睛花,看不清楚人呢?再加上這時候乍暖還寒,每個人穿的都差不多的大衣,所以她看錯了人?!备吡河X得,現(xiàn)在無論是口供還是證人的證詞,沒有一個對得上的,實在有些奇怪!
“會不會是老孫家有后門,兇手能從別的地方出去?”陳利明記得,當時他們在現(xiàn)場里轉了幾圈。那一排紅磚瓦房是整個村子里的最后一排,再往后可就是一片河溝,按理說,后門打開也沒處藏身。
“要不就這樣,明天一早你們再回到現(xiàn)場看看情況?;蛟S是當天比較亂,咱們沒有查清楚?!崩顦贩逑铝嗣睿白硬徽Z,怪力亂神。我想兇手怎么也不會飛天遁地,肯定還是在現(xiàn)場上做的手腳!”
“那現(xiàn)在看來,主要的嫌疑就集中在遲偉明和孫成巖的身上。不過我們得先查清楚,孫成巖怎么回到現(xiàn)場的?”劉思宇也覺得這事情荒謬。
“不僅如此。永秋,明天你也再去問問那戶人家,是不是那老人家走神打盹了?她提供的情況和口供的情況怎么會出現(xiàn)了這么大的出入【注2】?這件事搞不清,作案時間就沒有辦法判斷?!崩顦贩褰o李永秋安排了一項工作
“好的!”李永秋答應得很痛快,沒有耍任何小性子的行為。
實際上,他對于前排住戶的排查是判斷作案時間的關鍵。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這么大的出入,難免會讓人覺得奇怪。
“其實我倒是還有一件事耿耿于懷?!备吡赫f起另一件事,“記不記得我們在現(xiàn)場找到的那把剃骨彎刀?根據立偉和東升的指紋檢測結果,那上面竟然只有孫成巖的指紋!”
眾人的目光變得很是奇怪——只有孫成巖的指紋不就意味著他就是殺人兇手嗎?
“不是那個意思。刀柄上整個指紋的形狀,就是孫成巖在沖向我和利明的時候握刀的形狀。”高梁向眾人解釋道。
眾人恍然大悟,這是不合理的!
這把刀即使只有孫成巖一個人在用,那刀上的指紋也一定是混亂復雜的,不可能那么干凈,只有孫成巖握刀時的指紋。
“也就是說,兇手曾經擦拭過菜刀的可能性也很大;但這并不排除孫成巖就是兇手的這個可能性,因為他也很有可能隨意間擦過刀柄,又用他來殺人,所以才形成了這樣的指紋?!备吡鹤詈蟀呀忉屟a全。
“這個問題還得從審訊中要答案?!崩顦贩甯嬖V眾人,“現(xiàn)在大家還是各自領著自己的任務,繼續(xù)工作?,F(xiàn)場的痕跡和兇器都已經被我們提取回來了,現(xiàn)在證據還是沒有辦法拼湊起來確定殺人兇手?!?p> 高梁把手中的包子三兩下地塞在了嘴里,一把拎起慢悠悠喝咖啡的李永秋,“我們兩個先下去,繼續(xù)審訊遲偉明,我覺得這個人也得先行拘留!他的作案時間從表面證據來看,也是成立的,所以我覺得很有必要將他拘留!”
李樂峰不置可否,只是告訴他:“你先繼續(xù)審訊,有什么問題咱們再研究?!?p> 回到審訊室,高梁看了看遲偉明的飯盒,兩個包子他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扔在那里,整個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你這是怎么了?該吃飯得吃飯!不管你是因為自己是兇手而緊張,還是覺得孫有鳳被害而感到氣憤,你都得把自己保護好了,才有機會接近真相。”李永秋說話一向氣人。
也因此,高梁總覺得他審訊的風格遲早有一天會把當事人說死的!
高梁做回審訊桌后,開門見山便問:“遲偉明,你說你與孫成巖的關系還不錯,他卻極力反對將女兒嫁給你。這背后的原因,你是否知道是因為什么?”
其實他還隱藏了半句話,就是:孫成巖在案發(fā)的時候,口口聲聲指責遲偉明就是兇手,完全看不出他們兩個人關系不錯的樣子。
遲偉明咬了咬嘴唇,有些難言啟齒,可是在高梁迫人的威懾力之下,他還是說了?!斑@件事,我不敢做準,但是我是聽家里的大人說過。想必你們也知道,小鳳的親生母親不是常亞芹,那是因為當時常亞芹因為故意傷害被判了五年牢,可她的女兒在不久之后就夭折了,孫叔怕她傷心,便從外面抱回了一個女嬰,也就是現(xiàn)在的小鳳。等到常亞芹出獄回家,女嬰已經五歲多了;眾人騙她,說這孩子就是當年她生下的那個女嬰?!?p> 高梁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貍貓換太子”的招數,很是驚訝,“你們這么做,常亞芹從來沒表示過懷疑嗎?”
“要說懷疑,也是這幾年才開始懷疑的。小鳳慢慢長大了,和常亞芹長的也不是十分相像,但是卻很像孫叔的容貌,所以常亞芹并沒有什么懷疑?!边t偉明的表情突然疲憊起來,“但是你知道,農村人愛講閑話,常亞芹又時常的得罪人,難免有些愛嚼舌根的人偷偷告訴小鳳,她并不是常亞芹的孩子。開始的時候,沒有人相信,慢慢的常亞芹覺得小鳳和她長的完全不像,很有可能是別人的孩子。畢竟她缺失了小鳳那最初的五年成長時光?!?p> 李永秋聽出端倪了,“你是說孫成巖因為自己的女兒已經夭折了,所以從外面隨便抱出個女嬰,冒充自己的女兒去安慰常亞芹?!?p> 遲偉明點了點頭,“是啊,就是這么個情況,我聽家里的大人都說過。”
“那你知道,孫友鳳其實就是孫成巖的女兒嗎?”李永秋這么問是有目的,他要觀察遲偉明的反應。
遲偉明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竟然是這樣,我都不知道!根本沒有人跟我說過!”
李永秋一拍桌子,“遲偉明,你別裝了!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遲偉明大呼冤枉,“我怎么可能知道這么私隱的事?!誰也不會告訴我呀!我是一個晚輩,更不可能打聽長輩的過去事情!你們憑什么說我知道?再說,這件事與小鳳的死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了!你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去刺激常亞芹,讓她與你發(fā)生沖突……”李永秋冷笑一聲,“這種把戲我們見多了!常亞芹那個人脾氣比較偏執(zhí),如果知道這件事,一定不會留著孫成鳳繼續(xù)在家,甚至有可能與她斷絕關系。而你覺得,只要孫成鳳和自己的娘家斷絕了關系,你就有機會和她再在一起,所以這件事你是早就知道的!”
遲偉明聽到李永秋的分析,額頭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可是嘴上卻依然不依不饒,“你說這些都沒有什么證據,就是在那瞎猜!我告訴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說什么都沒有用。別忘了,孫成巖可在我們這呢!你知道這消息的渠道應該和孫成巖也脫不了干系吧?”高梁突然靈光一現(xiàn),他突然明白李永秋為什么會那么說了。
遲偉明雖然表現(xiàn)的很是驚訝,但著實演技有些差。他那個驚訝中帶著太多的刻意成分,而他們僅僅從此判斷是很難拿下他的口供,只能搬出落在自己手里的孫成巖。
遲偉明突然崩潰大哭,“你們?yōu)槭裁匆莆遥繛槭裁??我是知道!我不但知道,而且這件事就是孫叔告訴我的!可是我怎么能說得出口,小鳳是我的表妹?”
表妹?李永秋和高梁都愣住了,這事情的走向怎么又脫離了他們的猜測?
高梁的語氣依然非常平緩,“把具體的情況跟我們說一說,看看與我們掌握的是否一致!”
遲偉明抹干了眼淚,“我這一輩子和小鳳應該算是有緣無份了。她是我的表妹,是孫叔和我姑姑在后石村生下的孩子。那時候,常亞芹已經蹲進了監(jiān)獄里;我姑姑在村里守寡,就和孫成巖產生了感情。兩人原本想要在一起過日子,就等著常亞芹出獄后,孫成巖和她辦理離婚手續(xù)??墒浅喦勰莻€人是個瘋子,她告訴孫成巖,如果敢和自己離婚,她就會殺了我的姑姑!”
海邊小捕快
【注1】畫魂兒:心里有疑惑,不敢確認。 【注2】出入:差距,區(qū)別,或者無法核實的事實。 猜對了,孫友鳳的確是遲偉明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