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尸體解剖

　　高梁垂頭喪氣地蹲在尸檢中心解剖室的角落；崔立偉和楊東升誰也沒空理他，正圍著那具尸體工作。

　　崔立偉小心翼翼地拎起尸體的右手。右手的表皮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手套狀，如果稍不慎，整張皮膚就會脫落下來，到時候會給尸檢工作增加麻煩。

　　“尸體左手的青紫色應(yīng)該是由于壓迫造成的血液淤積；右手的腐敗程度更重一些，很有可能是因?yàn)榭拷容^溫暖濕潤的衛(wèi)生間?！睏顤|升在尸體左側(cè)，詳細(xì)記錄。

　　“或許在平時，我們對空氣的溫度和濕度感受并不在意，但是尸體在腐爛的過程中，對于空氣濕度和溫度的變化是非常敏感的?！贝蘖ハ蚋吡航忉專瑓s沒聽到回應(yīng)，他也懶得回頭看一眼。

　　“左手的食指和右手的中指都有骨折的現(xiàn)象，但不像是死前掙扎造成的，更像是因?yàn)橥饬ψ矒??！睏顤|升有些疑惑，他湊近尸體指尖，“在尸體指甲里，還能提取到一定的皮屑，但是由于被污染了，不一定能夠復(fù)原DNA?！?p>　　他又用鑷子夾起尸體上的一只蟲卵，放在了培養(yǎng)皿里，“雖然室內(nèi)溫度不穩(wěn)定，但是這只蟲卵或許能夠告訴我們這具尸體的準(zhǔn)確死亡時間?！?p>　　兩個人突然發(fā)現(xiàn)半天沒有聽見高梁的聲音，疑惑地回頭看看，發(fā)現(xiàn)他傻愣愣地蹲在墻角，像一只流浪狗似的眼睛發(fā)直。

　　“高梁，你干什么呢？”崔立偉站直身體，“你非要跟著我們過來解剖尸體，來了又不說話。你這是有什么心事，要來對這一排排的尸體化解嗎？”

　　高梁回過神，被他說得哭笑不得，“你開什么玩笑？這是尸檢中心，又不是教堂，我在這禱告干啥？難不成讓這些被害人保佑我？如果他們能保佑我，也就不會遇害了。”

　　崔立偉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一天天說話也沒個正形?！?p>　　高梁憨笑不說話。

　　楊東升自然知道他的心結(jié)在哪，向崔立偉使了個眼色，示意不要再講；崔立偉對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也有所耳聞，不再開口多說。

　　高梁想站起身，卻把腳蹲麻了，趕忙又抖手又抖腿。

　　正巧這時，李永秋換好了工作服從門口進(jìn)來，看見正在抽搐的高梁，以為他觸電了，順手拿起旁邊的拖布，上去就給他一棍子。

　　這一下子不但把高梁打懵了，也把崔立偉和楊東升嚇了一跳。

　　“你們兩個光顧著驗(yàn)尸，高梁觸電了，都不知道嗎？”李永秋急了，轉(zhuǎn)頭罵高梁，“這尸檢中心的電源還真不少，你挺大個人怎么那么不小心？”

　　高梁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紅檁子，疼得半天沒說出話來，緩了好一會兒，“李永秋，你跑到這兒來干啥？是為了弄死我嗎？是為了圖方便，讓立偉和東升直接給我驗(yàn)尸嗎？”

　　李永秋也是生氣，“我救了你，你還這態(tài)度，不識好歹！”

　　崔立偉和楊東升想笑，又被這臭味頂住。在這一片臭氣熏天中，還能看得一出喜劇，真是黑色幽默！

　　崔立偉想要摘下眼鏡，擦擦憋出的眼淚，可是手上滿是尸液和血跡。

　　高梁無奈把李永秋攆了出去，“走走走，這里臭的要命，你跑來做什么？有事出去說！”

　　李永秋也明白是自己誤會了，忍住笑說道：“我過來看看情況?，F(xiàn)在排查沒有結(jié)果，尸源也沒有頭緒，整個案子毫無進(jìn)展，家里都急壞了，就等你們這碗米下鍋呢！”

　　高梁有些不解，“老李著什么急呀？他又不是沒干過刑警，難不成不知道這些事情是靠努力，也靠運(yùn)氣的？”

　　李永秋翻了個白眼，“誰說是老李著急了？工作組遲遲不肯走，這起案件發(fā)生得又不是時候，外面的風(fēng)聲已經(jīng)傳開了。再不給大眾一個交代，恐怕又要謠言四起了。難道你忘了以前的種種教訓(xùn)了？”

　　高梁也知道他說的是實(shí)話，心里煩的正是這件事，“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你在這也沒有用，有什么結(jié)果，我立刻回去?！?p>　　“別??！”李永秋伸頭看了看解剖室，雖然隔了一道門，可是味道還是傳了出來，“就讓我現(xiàn)場觀摩一次驗(yàn)尸工作吧，我可從來沒見過這場面！”

　　“你不是一直強(qiáng)烈拒絕嗎？這次怎么了？”這時，崔立偉摘下手套，清洗了手上的臟污，走了出來，“你們兩個別在這商量了，我們一起去吃個午飯，下午的工作還得繼續(xù)?！?p>　　李永秋剛才在解剖室對尸體“驚鴻一瞥”，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們還吃得下去飯？這味道，那場面……”

　　楊東升也出來了，“就沖你把高梁打成這熊樣，還不得多吃兩碗，慶祝一下！”

　　高梁咬牙切齒，“東升，你可真是我親兄弟呀！”

　　尸檢中心在南郊，遠(yuǎn)離市區(qū)，周圍也沒有什么像樣的館子。只是在省道旁邊有一家小吃部，能夠提供最像樣的菜就是羊湯。這大夏天的，吃一碗羊湯，發(fā)一身大汗，下午就涼快了。

　　老板看見他們幾個進(jìn)來，也是熟稔，“喲，崔醫(yī)生，你來了！又過來工作是嗎？”

　　“是??！給我們四個人一人一碗羊湯，再來四個燒餅?！贝蘖麄冋覀€角落坐了下來，掏出一包紙巾，仔仔細(xì)細(xì)地把桌上的油漬擦個干凈，又拿起一雙方便筷子，細(xì)細(xì)把木屑摩擦掉了。

　　李永秋笑著說：“崔隊(duì)的干凈利落算是咱們大隊(duì)的頭一號了！”

　　高梁也打趣：“是！立偉這精細(xì)潔癖的樣子，我都沒有辦法想象他是個法醫(yī)，然而他就是個出色的法醫(yī)！”

　　崔立偉抬了抬眼鏡，“你們兩個不用在這里吹捧我，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高梁笑嘻嘻的，“其實(shí)沒啥，就是希望快些有結(jié)果。我們有求于人的時候，就是這副嘴臉，你應(yīng)該習(xí)慣了！”

　　崔立偉翻了個白眼，“行了，你們兩個真是‘求人的時候，臉朝前；不求人的時候，臉朝后’。我工作什么時候都盡到本職，你們大可不必如此?，F(xiàn)在來看，和我們以往遇到所有被扼頸殺害的被害人是一樣的。如果非說有什么區(qū)別，那就是這個人死前掙扎并不明顯?！?p>　　“都骨折了，還不明顯？”高梁很是驚訝。

　　崔立偉淡定回答：“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