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聽見,外爺侯世祿在說:“……昨夜我就懷疑,咱娃雖然聰明,但那一些浩大的方略,卻也不是他一個沒有上過戰(zhàn)陣,最遠只去過西安的小孩子能想出來的,定是有人教他,但我翻來覆去,也想不出那個人會是誰?因為咱們身邊,整兒榆林城,根本就沒有這樣的高人,連巡撫大人,怕也沒有這樣的見識,說不出那些韜略,今日聽拱極和我說了街上的事,說了咱娃和左緒的賭約,我忽然覺得,說不得……真有人在夢中教娃做事呢。”
“是啊。”
“對啊?!?p> “可不是嗎?”
“一切都可以解釋了,我說以娃的年紀,說不出昨晚的那些話……”
擠過來“聽講”的尤定宇點頭如搗蒜,侯世祿每說一句,他就附和一聲,最后甚至是拍大腿響應。
“不可能,不可能!”
尤世威搖頭像是撥浪鼓,一直在否認,但態(tài)度卻明顯沒有剛才那般的堅定了。
三人成虎,何況神靈之事本就難說。
又或者,尤振武的忽然成長和成熟,實在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
“不管是不是,咱總不能冤枉了娃,”侯世祿道:“現(xiàn)在是六月底,如果九月底,河南沒有大雨,證明娃在說謊,夢中的事,不過也都是幻想,不必當真,到時再責罰也不遲,相信到那時娃也是心服口服。”
尤世威先默不吱聲。嘆口氣:“也罷,暫且饒他,不過我事先聲明,這個事,我是不信的。”
“信不信看以后嘛。”侯世祿笑。
“對對對?!庇榷ㄓ钜残?。
看一眼跪在堂中的外孫,壓低聲音對尤世威說道:“奮先啊,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覺得,這是上蒼將大任于尤家?。 ?p> 聽到此,尤世威和尤定宇兩人不由就都看向跪在堂中的孫兒。
----天降大任于斯人,這個斯人,會是自己的孫兒嗎?
……
“尤振武,你外爺給你求情,今日這頓板子,暫且記下。”
“你要記住,岳王爺是用來敬的,不是放在口中,套取小惠小利的。不然,岳王爺必然責怪?!?p> “那撕紙還原的鬼伎倆以后不許再耍,如果敢再耍,我就斬了你的手!”
“明日一早,我?guī)闳ピ劳鯊R謝罪,然后就閉門自省,不許再出門!”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通過氣了,尤世威竟然和都任一樣,都要尤振武在家中閉門自省。
這可是尤振武不能答應的。
時間本就不多,豈能浪費?
但此時老爺子怒氣尚未消泯,強行去爭,肯定是爭不來的,所以尤振武也不辨,只是嗯了一聲。
“下去吧?!庇仁劳]手。
尤振武起身退下。
……
這一晚,侯世祿侯拱極父子被留在尤宅,一起用晚飯。
直到此時,尤侯氏才能走出來,向父親和弟弟見禮,隨后將尤振武拉到堂后,責怪他今日不該在城中胡鬧,惹她擔心,又問岳王爺托夢之事,尤振武笑著安慰,說了一些寬心話,這才讓母親放下心來。
……
大約是為了更好的探討尤振武之事,用飯時,三個老頭尤世威尤定宇和侯世祿一桌,秘密議論,卻把尤見田、侯拱極、尤振武和翟去病四個晚輩趕到了偏廳。
也好,沒有了三個老頭,尤見田和侯拱極兩人終于可以就心中所疑,詳細詢問尤振武了。
“你真的夢到了岳王爺?”
“河南九月大雨,你怎么敢這么確定?”
“輸了怎么辦?你真要帶著去病,跪在左緒面前叫祖爺爺嗎?”
“撕紙還原是如何做到的?”
“哦,原來只是一個靈巧的技法,那么,是誰教你的呢?”
尤見田連連發(fā)問,連一向比較內斂的舅舅侯拱極也見了兩句。
---事情已經不能回頭,或者說,除了假借岳王爺?shù)拿^,再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尤振武只能是一口咬定,他連日做夢,在夢中見到了一個頭戴兜鍪的紫袍將軍。九月大雨就是紫袍將軍親口所說,秦軍的危局,也是紫袍將軍的提點,至于紫袍將軍是不是岳王爺,他卻是不敢說。
尤見田捋著胡須不說話,只是沉思,舅舅侯拱極卻說道:“頭戴兜鍪,身穿紫袍金甲,那卻是岳王爺?shù)难b束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呀?舅舅,你該不會是不相信你的親外甥吧?”翟去病道。
“怎么會?”侯拱極臉上露出憨厚和呵護的笑,然后輕聲叮囑尤振武道:“岳王爺托夢,非同小可,你以后在城中得一舉一動,怕都要受人矚目。你可千萬要小心謹慎。有什么事不方便,就找我或者是你二叔,千萬不要自己主張,知道嗎?”
尤振武點頭。
……
用過晚飯,侯世祿侯拱極離開尤府,尤世威尤定宇送他出堂,尤見田帶著尤振武和翟去病兩個晚輩,一直送侯家父子到府門前。
侯世祿再次將尤振武喚到馬前:“娃,這幾日你安心靜養(yǎng),你憂慮之事,外爺我會想辦法向撫臺大人進言。切記,不論是真是假,最后有沒有發(fā)生?你都不可改變初心?!?p> “謝外爺。孫兒明白。”尤振武抱拳。
侯世祿點點頭,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