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夢?”
凌飛的話引起了幾人的興趣。
去見一個姑娘,圓夢?
隨便一個人這么說,大家都會在腦中想出無數(shù)的故事來。
何況是飛公子?
“想不到飛公子竟然……心中還有如此掛念之人,想必那人是個如花般的美人……”
玲瓏姑娘伸長了脖子,擠著眉毛說道。
阿拙也微微抬起了頭。
凌飛見大家都誤會了,哂然一笑。
“不是給我圓夢,是我去給姑娘圓夢?!?p> 給姑娘圓夢?
那故事就更……有意思了。
“莫不是那姑娘希望見飛公子,飛公子就去找她了?”
玲瓏姑娘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如果一個姑娘表達一下愿望,飛公子就不遠千里趕去的話,那他的行程可能都要排到百年之后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p> 凌飛看到大家都想知道具體情況,便解釋道:
“只是一個小姑娘在許多年前許了個愿,碰巧被我知道了?!?p> “哦?那究竟是什么愿望呢?”
阿拙也起了好奇心。
“那……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凌飛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娓娓道來。
……
永歡國是一個小國。
地域不大,高手不多,最強的修行者也只是中三品的。
在這個國家,高手們都集中在各個家族里,皇室的力量并沒有那么強大。
其實,這也是大多數(shù)國家的情況?;适艺瓶孛裆?,強大的修行者幫忙守護國家。
永歡國的家族里,東方家可以算是最頂尖的了。
家族里有三個中品境,分別是兩個五品問靈境的長老,和一個六品聚靈境的家主。
修行者六品時凝聚元靈,在凝聚好元靈并熟練使用后,便開始強化元靈,這個過程便是“問靈?!?p> 問靈境有三個階段,一問死,問完之后元靈開始沉寂;二問生,問完元靈開始復生,復生之后的元靈會變得更強;三問心,問完元靈升華,得到極大的加強。
而且,在問完心之后,元靈便有了其自己的“靈魂”,不再是個死物。
這就為之后四品境時,與天地溝通、建立靈橋打下了基礎(chǔ)。
在東方家,兩位長老是頂梁柱,他們幾乎不再過問家族事情,只有生死存亡的時候才會出來。平時的具體事務(wù),大都是由家主來解決的。
家族就像是一個正在無情運轉(zhuǎn)的機器,雖然所有人都是靠血緣關(guān)系連接起來的,但地位尊卑卻異常森嚴。
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大概十年前。
家族里一個小姑娘偷偷寫了封信,塞進了一個看上去很堅硬的瓶子里。
趁著干活的時候沒人注意,她悄悄地把瓶子扔到了河里。
她聽母親講過一個故事,說是把愿望裝到瓶子里、讓它在海中漂流,總有一天會有人見到瓶子,然后來實現(xiàn)她的愿望。
可惜的是,永歡國離海實在是太遠了,她只能把瓶子放到了河里。
“希望……在河里也是一樣的吧。”
她看著瓶子慢慢漂遠,喃喃自語道。
然后,她抹了一把眼淚,繼續(xù)干活。
雖然年紀還那么小,但她覺得世界已經(jīng)沒有光亮了。
她要撐不下去了。
她是東方家主東方勝的女兒,叫做東方雁。
但卻不是東方家的小姐。
她的誕生其實是一場意外。
——一場在大家族里,見怪不怪的意外。
故事很簡單。
她的母親是窮苦人家的女兒,被賣到了東方家做侍女。
在某個普普通通的夜晚,東方勝又一次大醉而歸,正巧碰上了她的母親。
第二天,她母親帶著一身傷,得到了賞賜的幾兩銀子。
后來,她母親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
可是東方家并沒有在意,因為家主已經(jīng)有十幾個孩子了,本就......多一個少一個沒什么影響。
何況還是一個卑賤侍女的孩子。
她的母親只能挺著肚子,繼續(xù)做著自己侍女的事情。
只有最后幾天快分娩的時候,才被安排休息了一下。
生產(chǎn)的時候是在一個偏僻寒冷的小屋里,也沒有人來幫忙。生完東方雁不到一周,就被安排繼續(xù)做活。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東方雁七八歲的時候,她的母親身子就已經(jīng)不行了。
東方雁不忍母親再操勞,便做起了母親的活兒。
而這幾天母親已經(jīng)病重,東方雁的心在絕望的邊緣徘徊。
那漂流瓶,是她心中最后的一絲希望——支持她活下去的希望。
這是小女孩最真誠,也是最柔軟、最脆弱的期待。
柔軟到讓人不忍觸碰,脆弱到一碰即碎。
……
凌飛講到這兒,發(fā)現(xiàn)這壇酒喝光了,便停了下來去拿酒。
“然后呢?”阿拙心里很可憐那個叫做東方雁的小姑娘,“那個瓶子怎么樣了?”
凌飛拿到了酒,玲瓏姑娘接了過去,給大家滿上。
“之后,”凌飛回憶道,“我去年到了一個小鎮(zhèn),名字叫……名字忘記了?!?p> “茶余飯后聽得一個笑談,說是有一個漁夫打到了條大魚,而在魚肚子中竟然有一個瓶子。”
阿拙默然,他已經(jīng)猜到了漂流瓶的經(jīng)歷。
滿載著小姑娘唯一期待的瓶子,被沒有靈智的魚吞下。
興許那瓶子隨著魚,看過了人世間的各種悲歡……
但卻未曾有人,看到過瓶子里裝著的,那名為“希望”的絕望。
凌飛繼續(xù)道:“而那瓶子里,有一封書信,信上寫著的,是某個姑娘的……求助?!?p> 玲瓏姑娘已經(jīng)沉浸在故事里了,她問道:“接著飛公子你就決定去幫她了?”
“那倒沒有,畢竟酒后笑談多的是,總不能全都相信?!?p> 凌飛笑了笑,搖了下頭。
“那后來,是如何變了想法的呢?”
阿拙聽到這兒,很是困惑,既然不確定真假,凌飛現(xiàn)在為何要去找東方雁呢?
“我聽他們說得有模有樣,便問到了那漁夫的所在,并找了過去。一番交談之后,我就看到了那封信?!?p> 凌飛說道這兒,側(cè)了下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看完,我便決心去幫她?!?p> 玲瓏姑娘凝視著凌飛:“就憑一封將近十年前的信,飛公子就要去幫她?”
凌飛頷首:“對?!?p> “或許只是孩童的惡作劇呢?”玲瓏姑娘低眉道。
她的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阿拙雖然看到了,但卻無法明白里面都有什么。
或許是傷感,或許是不解,或許還有……一絲嫉妒。
“字中的悲傷,總是無法作假的?!?p> 凌飛語氣平靜地回答。
他在學刀之前,是先學的儒道。他能從行文和字跡中判斷出,那人到底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流露。
但玲瓏姑娘依然難以理解他的做法。
“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飛公子又怎知她是生是死?”
這個問題其實凌飛早已經(jīng)想過了。
“如果她死了,我便去上一抔土,殺幾個惡人?!?p> “如果她還活著,我便遂了她的期待?!?p> 阿拙看著此時的凌飛。
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那是一股回蕩在胸間,久久不能散去的氣。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卻感到心里無比開闊。
“為何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
阿拙冷不丁問道。
凌飛仰天大笑。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既然此事讓我遇見,那便是天定的命數(shù)。”
“此等不平事,如若未曾看到,那也便過去了;可已經(jīng)讓我知曉……
哪有不斬之理?”
喝了口酒,他輕聲自語道:
“如此,方可心安?!?